“哈哈,魏知味大师这只瓶子,嫂夫人就勉为其难拿来插花罢!”对于陆勉之夫妇的表情变化,郭仲甫似乎浑没注意,他把梅瓶放回去,又拿起了一个锦盒。
这个锦盒里,却是一幅行书立轴:
履踏东南秀作堆,笙歌何处不徘徊?
今朝忽掠惊鸿翅,此际轻移玉阙台。
西海千樽嗟跌宕,霞衣万叠意宏恢。
邀谁倚槛倾江醉,天遣诗心雨化来。
观此书作,堪称笔老墨秀,丰厚雍容,又收放有度,骨气洞达,如歌声绕梁,琴人舍徽,又似飘风忽举,鸷鸟乍飞!无款,只钤一印:“酸而不贤”。
“酸儒岑贤!”陆勉之c吴月如夫妇又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
陆勉之深吸了一口气,小眼圆睁,盯着郭仲甫道:“仲甫兄还说不贵重?岑夫子诗书画印俱佳,但神龙见首不见尾,墨迹万金难求,天下谁人不知!”
“勉之兄此言差矣!”郭仲甫亦正色道,“岑夫子墨迹虽价值不菲,又怎及你我情谊之万一!”说罢,又要去拿另外的锦盒。
陆勉之连忙抓住郭仲甫的手,急道:“仲甫兄如此说话,倒让勉之愈加惶恐了。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兄与勉之相交莫逆,当知勉之秉性,无功受禄,心实难安!”
“怎么,”郭仲甫忽然沉下脸来,“勉之兄一向正气凛然,却是怀疑愚弟薄礼,不干不净么?”
“郭兄这可言重了!”吴月如见状,急忙打圆场道,“你兄弟二人久别重逢,在此一赠一拒,虽各不相让,却足见真情,他日必成佳话。今天是中秋佳节,薄酒已备好,即请入席如何?”
“哈哈哈,”陆勉之一怔之后,也是大笑,“对对对,夫人说的极是,仲甫兄,请入席,你我且痛饮三百杯,一诉别后衷肠!”
“既如此,倒要看看勉之兄酒量可曾见长!”郭仲甫也不客套,随陆勉之即席就座,吴月如也不回避,打横添酒,笑吟吟看二人推杯换盏,心中却不免狐疑。
二人佐酒谈资,从当年同窗共读时的种种趣事糗事,到如今一居庙堂之高,意气风发却又如履薄冰;一处江湖之远,壮志未酬却似野鹤闲云,欢笑不断,又唏嘘不止。
酒过三巡,郭仲甫一把拉住陆勉之的手,叹道:“若论书道,弟多年来混迹guān chǎng,满眼尽是些俗人俗事,笔墨都熏得臭了!”
“哪里哪里!”陆勉之摇头摆手,“堂堂刀斧手,落笔金石气,岂是浪得虚名!”
郭仲甫道:“总不及勉之兄家学渊源,传承有序!”
“嗯?此话怎讲?”陆勉之心中一动,奇道,“别人不知,仲甫兄还不知么,勉之幼失怙恃,孤身一人辗转来到会稽,幸有恩师收留才有今日,何来家学渊源传承有序之说?”
“我知道,我知道!”郭仲甫哈哈一笑,神秘道,“我当然知道,勉之兄能在一众同窗中脱颖而出,实是有先祖之助!”
“哈哈,仲甫兄可是醉了么?”陆勉之心中一凛,却不动声色,又打了个哈哈,道,“以兄之意,先祖竟然复生,为我指点迷津?真是无稽之谈c无稽之谈啊!”
郭仲甫闻言,摇头肃容,凄然叹道:“勉之兄,看来还是把愚弟当成了外人!恩师所学虽博,唯独未涉章草;当今之世,古之章草神品几近绝迹。而遍数当今章草名家,唯兄笔墨高古,何哉?‘平复’在手耳!”言罢,郭仲甫斜睨陆勉之,一脸玩味。
一语既出,如晴空霹雳!陆勉之心中巨震,已知郭仲甫此行目的。当下之计,除装疯卖傻抵死不认之外,实是别无他法。
陆勉之“大吃一惊”,道:“依兄之言,难道先祖陆机手书《平复帖》真迹,居然——尚,在,人,间?!”
郭仲甫微微一笑,道:“什么时候,一向淳厚耿直的勉之兄,也学会撒诈捣虚c昧地瞒天了?实不相瞒,愚弟书道卡于瓶颈,多年未得寸进,心中苦恼,实不足为外人道也。早知兄有《平复帖》在手,今特备薄礼来访,只求借观三日,无论能否得窥天机,必完璧归赵,还望我兄成全!”说话间,竟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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