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东那座前江陵王许给南楚巨儒九嶷君黄之恕的园林一直是为朝堂上津津乐道“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标杆，虽然江陵王并不是天子，黄之恕也早已退出庙堂，与权威的士大夫早已扯不上关系；可能将那座南楚王府赐给儒家大贤，也足可见老江陵王得那份爱才之心。</p>
而这份爱才之心，也更是玄巽王室对于南楚旧贵族们的一种示好：表明无论春秋之时是为哪家哪姓效力，如今只要愿意接受朝廷的招抚，那便皆是前途光明！</p>
因此，一直被天下学子所敬仰的九嶷先生被江陵王赐以重赏，其名声广大是一方面，但更有一丝千金买骨之意。</p>
如今已经由亲王府改做“王”府的园林之内，不曾牵着那头青牛一同前来的西蜀老儒坐在九嶷君面前，对于那个扬名五十年的南楚大儒似乎并没有何等敬意，只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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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与黄之恕相跪而坐，地位超然，虽然王府奴婢并不知那老儒是谁，可能与家主相跪论道之人，整个江陵城似乎也只有那么两三个而已，而这位老先生，并不在此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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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下人之间相互猜测那老人是何身份之时，最先引老儒进府中的门房管事又急匆匆的走进了那间老祖宗休息之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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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管事走到老祖宗房前，略作犹豫，敲门提醒道：“老祖宗，门外有一位年轻先生求见，字“罄冰”，还说老祖宗必然识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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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之恕顿了下，略显沧桑的声音道：“引进来便是，只是切勿与他人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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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管事诺了一声，匆匆回返去接引那位罄冰先生，生怕怠慢了能让老祖宗亲自接见的贵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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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待了二十余年的门房管事自是清楚能让老祖宗亲自见面的人整个江陵甚至整个江南三州包括荆州也是屈指可数，而自己在王府待了二十余年，那些名人贵客就算自己不曾见过可也应该听过些的，而今日所来的那位老先生和门外那位还不曾引进来的罄冰先生，自己不说见过，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过！而老祖宗听到那人的字之后也是直接让自己把那位先生引进来，并不曾询问什么，奇哉怪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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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管事对一日来了两位不知名的贵客啧啧称奇，与老儒生跪而论道的黄之恕则是坦然一笑，嘶哑低语道：“萧罄冰也来了，再加上青莲兄，一身浩然正气今日倒是让蓬荜生辉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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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萧渐寒也来拜访，老儒生并不奇怪，那位儒家剑仙既然已经来到了这江陵城，那便总不可能走马观花一番便算了，偌大江陵虽已是昨日黄花，可终究也是龙盘虎踞之地！煌煌大楚四百年，终归是有些底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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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书生被门房管事待到了王府老祖宗所居之所，透过门窗那点烛火灯影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低头自嘲一笑，儒家那群老古董之中除了那位西蜀李青莲，还能有谁一身浩然正气能压自己三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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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门房的敲门声，王之恕小酌一口清茶，道：“进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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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老祖宗的准许，门房管事便打开了房门，毕恭毕敬道：“老祖宗，罄冰先生带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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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之恕点了点头，示意让管事退下，待管事极为恭敬的关上房门之后，才对萧渐寒笑道：“今日倒是凑巧，竟能同时见到青莲先生与罄冰先生，当真是荣幸之至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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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寒急忙笑道：“幸的玄黄先生廖赞，萧某在先生面前着实再担不起先生二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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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在一旁淡淡道：“只以学识见分晓，不以辈分论高低，罄冰你何必谦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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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寒对老儒生笑了笑，走到桌子前跪坐下去，道：“不知青莲先生也在这江宁城中，没去拜访实在失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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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点了点头，道：“只是携徒路过此地而已，碰巧便来见一见玄黄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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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之恕点了点头，亲自给两位儒家大贤斟茶，而萧渐寒也不在寒暄，接过茶杯后小饮半口，然后对老儒生问道：“白天在那座刻着钟灵毓秀的四字牌坊下面的那个黄裳少女便是你的徒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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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点了点头，解释道：“展秋白的女儿，在雍州遇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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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寒点头道：“被人一点擎玄，当真的大才！恐怕将来不会输给你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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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微微一笑，道：“要是输给了我，那还不如不教，本来就是应该大浪淘沙啊，不是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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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寒淡淡一笑，道：“展秋白的女儿要比陈凛的儿子靠谱多了，到如今也只不过是四品境而已，勉强算是在武道之上进了门，但离真正的登堂入室还差得远呢；不过前些日子被我遇到了，便收做了弟子，只是与你家那位比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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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儒生不动声色，道：“能被你看中的，再差能差几分？况且陈凛的儿子他娘不就是当年的许瑶么，她的儿子，再差，也不至于连一品境也上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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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寒哑然失笑，道：“青莲先生果然不是我辈可比，一品之境也不过只是点指而已，但恕萧某人实在做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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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萧渐寒的讽刺之语，老儒生眼神一凛，道：“一品擎玄又算的了什么，难道你不也是在寻求成为地仙之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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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儒生生怒，萧渐寒不退分毫，横眉道：“你都近百之年了，还厚着脸皮参合这新人间的争斗，真的那么想让自己的徒弟登上天下第一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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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如何哈哈一笑，讥讽道：“你萧渐寒什么时候也改信了佛教因果？我点破她那道二品与一品之间的屏障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该她成了一品便是他成了一品，别人挤不上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一品之位，又怪的了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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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一旁不曾说话的黄之恕终于开口，淡淡道：“中原一品气运在七十之数，现在的各种乌龟王八和黄口雏鸟加起来也差不多占完了，罄冰先生的那位地位显赫的徒弟若是再不能登上一品之位，恐怕便再登不上去了；青莲兄为展秋白的女儿点破屏障不过是顺势而为，可在青莲兄之后，难保有些人为了抢占最后的那几尊一品之位而强行破界，到时候一品气运被瓜分完毕，那便后悔也来不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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