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郡与寂云郡的交界处，一座本就不大的小县城里突然进来了四百个披甲铁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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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凉朔那等边关之地也就罢了，可在这紧靠中原的雍州着实是少见，而更甚的是，那几百个披甲铁骑，竟还举着咱们北雍王专用的那杆陈字王旗!这可就不是简单的换防征调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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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雍四州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整个北雍能挂这杆旗的，唯有雾隐山上的北雍王府中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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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不大的县城突然来个一堆挂着王旗的铁骑，这事儿不用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县城，只是不比寻常的稀奇事，这事敢来围观的还真没几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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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处在连通整个北雍的官道之上，所以小镇百姓对这些披甲士卒其实也并不陌生，大多站在屋前巷头看个稀奇，毕竟咱们北雍披甲卒多，可能挂着陈王旗的却是不多，指不定就是北雍王亲自领兵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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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半个月前王爷领兵从玄岳山上祭天归来的事整个北雍都已知晓，自不可能再折回来又祭一场，那如今这个，只可能是那个在北雍四州大名鼎鼎的世子殿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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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百姓看个稀奇，毕竟这等重甲精骑看上一面足够给家里的老婆孩子吹上一吹，而出来迎接的县衙官员们却没有那个轻松劲，古来就说伴君如伴虎，虽然今天迎接的只是世子殿下，可在咱北雍，那王爷就是天！这事，可真不能马虎上一点，万一惹恼了那世子殿下，估摸着也不用劳烦世子殿下上书给皇帝下罪自己，大约是直接把自己砍了还好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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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朝时因孝被推举为官，当了十年县令，后来跟随着当阳郡守一起投了玄巽大军，最终又当了一辈子县令的张施缓缓起身，看着面前面如冠玉身着一袭白裳的世子，手指轻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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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当年王爷祭天时自己只是侥幸见过一次王爷，可那双清澈双眸却是灭了曾扫灭大竟，攻杀南楚的大秦朝，足让自己记着一辈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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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老县令的这副摸样，陈杅暗自惊讶，自己的名声当真已经大到如此地步？还是自己背后的陈字王旗威压实在太大？竟把一个当了几十年县令的老人吓成这副摸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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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县令站起身子后，上前介绍了起了自己的当了一辈子县令的地方，说是在整个雍州也算得上是一个繁华之地，而陈杅更在意的是老县令之前说的曾有三百老卒在此修城铺路，最终又安家于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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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老县令的话，陈杅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县令口中的那些安家老卒，大都是跟了陈凛多年的春秋老卒，一等一的精锐之兵，而整个北雍，甚至是整个司马家的天下，都离不开这些如今卸甲多年的老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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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就番北雍之后，曾借着数十万无用武之地的春秋老兵在北雍四州兴修城建，修完之后春秋老兵们就多在驻地退出军伍，也成了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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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风雨过，原本又数十万春秋老卒修建的城池直道仍是坚固无比，但那些百战老卒却已成了田舍翁，再无当年那股杀气透天的气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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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么多年来，也没几个人怪王爷太过无情，这般轻易的就抛弃了自己这些跟着他多年的春秋老卒，让他们解甲归田，自己去了云州当上了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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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以当时北雍之力，实在是养不起这数十万大军，而如今的二十万大军，亦是洛安城若能忍受的极限，若是再多些，恐怕来自江南的漕运便要被断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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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话，莫说是二十万大军，便是十万大军也不一定能养的出来，而这仅剩的十万大军，更是靠着那连通西域诸国的河西走廊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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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远在辽东的辽东王便是深受其害，因为漕运修到冀州北便停了下来，再往前都是层层高山跟本修不通运河，因此更无法到那幽州去，所以平时只能靠陆运将粮食运到辽东诸军手里，比不得漕运快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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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辽东二州不比北雍四州把守着河西走廊，整个西域诸国与中原的交流全靠着这一条路，让四州官员吃的盆满锅满好不自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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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辽东二州则是紧靠着各种北奴杂胡，整日里除了边民偶尔交易些牛羊狐裘外便一冷到底，养活十二万大军已是极限，比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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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北雍之所以能独拥西北四州二十七郡，领二十万披甲卒，除了地势险要，是为三战之地的西北门户外，亦是太武帝给陈凛的一个补偿，补偿陈凛一个帝位换了四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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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前与玄巽西秦同为北地强国的东齐在继西秦之后倒在了陈凛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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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陈凛已灭三国，任大将军职，可称得上是权势滔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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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独灭三国，已足够名留史书，若再强些，便是开国皇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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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太武帝纵使与陈凛关系极好，可仍是不敢再让其南下灭楚，而是让虽然在西秦被南楚大败一场，却是很快又掉头灭了南燕的老将姬重鸢，以及西秦之战初露锋芒的司空无骇领兵二十万南下灭楚，这其中避开陈凛的意思已是极为明显，而陈凛自然是知道，所以也未曾抱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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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陈凛在灭楚之前亦已经开始藏锋，不愿南下，曾扬言除非给自己六十万大军！否则必是灭不掉南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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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语成谶，领着二十万大军的老将姬重鸢再次兵败，二十万大军在南楚全军覆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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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太武帝竟真的调集了六十万大军给了陈凛，而在当年拥兵六十万在司空无骇以及姬重鸢二十万大军覆灭后与南楚大军对峙半年，却不曾再发动过一次大战，就当天下所有人都认为陈凛会与南楚勾结之时，统领玄巽倾国之军的陈凛却发动了两朝百万大军同时参入的双城合战！最终攻入了南楚两京，立国四百年的南楚国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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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若是当年陈凛真的与南楚合作，那这江山，必不是姓司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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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十国，陈凛独灭七国又与司空无骇同灭东越，太武帝将北雍四州给了陈凛，已是对其最重的信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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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凛就番之时的一场祭天，又让太武帝定下了削番之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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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老县令的介绍，在马车上闷了一天的陈杅便想亲自去看看这个让三百春秋老卒卸甲之地，便跟着老县令一起走上了这用碎石铺成的县城小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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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当年春秋老卒劈山取石修建的街道之上，陈杅看着街边那些脸上看着自己身后铁骑不仅毫无惧意，眼神中反而透着一股欣慰的苍老面孔，微微点头，一场春秋，老卒不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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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个挂着神鬼iàn ju和各种木制玩意的摊子旁，陈凛弯下腰，取出一只纯白狐iàn ju，抬头看了眼守摊老人，问道：“这iàn ju，是鬼是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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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条小小石头街上卖了近十年iàn ju和的老人咧嘴一笑，嘴里已是去了一颗门牙，道：“狐仙脸儿，能吓小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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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摆摊老人一口浓厚的兖州腔调，陈杅嘴角轻笑，兖州系，在北雍军中算不上多，也不算少，比不得当年跟随陈凛一起来玄巽的青州嫡系，多集中在中级军官层，这位老卒，约莫就是当年被就地解散的数十万大军中的一员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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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陈杅拿起了那个能吓走小鬼的白狐iàn ju道，心中自不是期望小小iàn ju当真有这等本领，只是觉得正合自己此时心意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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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县衙典吏听到世子要买这个白狐iàn ju，赶紧从腰里掏出了十二文铜板，这老头卖的玩意颇多，但多是这个价格，算不得贵，但制作精良，买的也绝对算不得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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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县城生活多年的典吏也清楚，虽然只是一个iàn ju，但也足够这个老头一天的饭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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掂了掂手中铜板，小典吏见世子确定就要那个iàn ju之后便将铜板递给了常年在街上摆摊的老贩，不曾想那老头却是连忙摆手，嘿嘿道：“世子喜欢，俺老张便送给世子，要不得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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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老头的话语，典吏白了一眼这老头，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怎的见到世子殿下倒还会拍马屁了，急道：“给你你收着便是，世子殿下岂会白拿百姓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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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摊贩低头，面露委屈，世子生来便是喊着金汤勺出来的，是应该看不上自己这点手扎玩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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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看到典吏与老贩的对话，微微一笑，从典吏手中拿出了铜钱然后伸手塞进了老贩手中——买东西？自打世子出生，除了那颠簸六千里，世子殿下的腰间何曾别过一文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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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身边那发愣的典吏，轻声道：“该给你的你拿着便是，本世子，绝不会再辜负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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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世子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将白狐iàn ju别在了腰间，扭头冲着不知所措的县令淡然一笑，道：“张大人身为一县治长，可莫辜负了百姓的那句父母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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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听着发愣，看向面前世子，然后作辑行了一大礼，冲着世子殿下道：“下官莫敢违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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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轻点了点头，又看向老贩，心中滋味复杂，陈凛当年一纸告书休掉了近十二万的百战老卒，一口气让三十万铁骑变成了二十万，不知他心中会不会有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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