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岳山上林间清风带着些许春寒，令人神情舒爽，好不痛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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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雍王两父子与玄岳山上的真人老神仙一同而行，身后跟着的是北雍文武官员一行数十人，有文有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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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山下一千沉玄铁骑则是列阵而待，一千沉玄铁骑个个胯下大马，身披银灰色重甲，连面部也负着铁甲，且手执长锋大朔，不动如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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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强军，莫过于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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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岳山主峰高愈千丈，号称北地第一峰，而峰顶之勾陈宫供奉的是勾陈天帝金身，亦是北地道观中所供最高之神，而南道庭玄虚峰顶峰之玉皇阁则供的是玉皇上帝，是为天地主宰，若论级别则南道庭玉皇阁更高，因此南道庭长以此自称在玄岳山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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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玄岳山对此一直不屑，玉皇阁与勾陈宫皆是立有神帝金身，你玄虚山有玉皇大帝，我玄岳山有勾陈大帝，虽玉皇大帝统领天下万物可若是论辈分来算，勾陈大帝不比你玉皇高上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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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跟在陈凛身后与那玄岳山小道士并身而行，看着前面那个一身仙气的老道人又看了一眼身边有些怕自己的年轻道士，陈杅莞尔，道士观道，老道飒然，小道拘谨。道士修道，莫非久了都会变的一身仙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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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簇拥着玄岳山众多年轻道士，都想看见那传说的北雍王，当然还有恶名传玄巽的玩跨世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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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都说北雍世子行事放浪，眼中任谁也放不下，而如今看来虽不知是不是真但样貌确如传说中那般仪表非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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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阳巾的小道士们站在青石路旁纷纷好奇看着自山下而来的一行人，一老人头发斑驳，穿着一身褐黄大氅，看起来虽与普通人并无太大差别，但得到消息的小道士们都差不多知道此人正是这些日子传言要来玄岳山的那位北雍王了，不然除了他还能有谁能让魏长老和掌教大弟子亲自迎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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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仪表非凡的世子与掌教大弟子同行，玄岳山上的小道士们隐隐有些得意，即使是传说中自小便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北雍世子还不是跟咱们的掌教大弟子并肩而行？这事除了王师兄还有哪个同龄人能做的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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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看了眼王如谌，与记忆中一样，还是一身死板气息，与这山上道士简直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若论有何不同也就是更漂亮点而已，当然，应该还比不上自己，暂时算作没威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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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扶夏青柠两个大丫鬟紧跟在陈杅身后，而再之后便是云雍朔三郡刺史和郡守以上的官员，凉州三面临敌歇息不得，刺史和一众大员给陈凛拜了年之后便回了凉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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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初春祭天这等大事应该刺史紧随在藩王之后，再是文武大员，不过今年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北雍王为何不在云州而是特地来这玄岳山祭祀，除了那个今年刚刚成年的世子还能有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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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就番之时曾亲登玄岳山祭祀勾陈真武二帝，十四年后又带着陈杅亲登玄岳，这背后的期望自不用多说，北雍四州，还要姓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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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林悠悠，青石道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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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紫亭前，陈凛深呼了一口气，回头望去，石道漫长，随从如云，而跟随自己多年的沉玄铁骑早已看不见了，山路曲折，在山中而不见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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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零一十八阶，还有两千一百八十一阶，怎么好像又长了”陈凛嘴中呢喃，感到有些气喘，又微微一笑，封王之时自己意气风发，玄岳山至顶峰一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自己只觉古道清幽，仙意十足，一路登顶不曾觉累，可现在，更觉得是石阶太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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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陈凛嘴角微翘，那一年，自己重返东齐，亲手将东齐皇族和那个东齐皇帝拉倒大将军府原址，然后在那个不知麦子几时熟皇帝面前将东齐皇族全部斩杀后才将其送回玄巽给太武皇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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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自己只率三百东齐子弟兵到了琅琊郡的朝迎寺内，在那里一个与自己父亲陈歇熟识的老和尚说自己杀孽太重，逆天而行，难得好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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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当时年轻气盛一脚踢翻了他的木案，嘲笑天道自有天来判，你一个秃驴怎就代天行道！？</p>
现在想来仍是痛快，不知那老和尚今夕可还曾在，见自己就番北雍又是怎样一番感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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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老了，行动便不会太快，走远路的气力更是远不如年轻之时，更何况是攀登千丈玄岳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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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有些速度慢了下来的陈凛陈杅吸了一口山中清气，自己游历天下六千里，对于登山行路早已适应，而自己名震天下的父亲，似乎太久没这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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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岳山高千丈，登山之路极为漫长，而上山进香之人又不可能皆是入品高人，所以仅主峰就一路修建有大小亭台二十八座，除了供人歇息之外还有暗合天上星宿之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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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伸手欲扶着陈凛，但北雍王陈凛却伸手示意不用，扭过头来微微一笑，道：“玄岳山这登山石阶有一千九百九十九阶，爹走过，不碍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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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身后一众北雍大员和玄岳道士见状慢下了脚步，给那父子俩留出一段空间，有些事，不该听，不用听，更是不能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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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呼了一口气，双手负后，继续走着这条自己年轻时走过的青石路，陈杅没再跟在身后，而是与陈凛并排，默默不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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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身边已经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陈凛微微一笑，道：“第一次登这山的时候，爹已经是被太武皇帝封北雍王了，成了这玄巽朝独一个的王爷，那叫一个威风啊！那时候你娘还在，你两个姐姐也还在，爹又封了北雍王，觉得一世再无可求，便来了雍州辖内的道教祖庭，就是这玄岳山来祭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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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微微点头，那时候自己跟着陈凛来的，与今天差不多的情况，只是山下铁骑更多点，随从的北雍官员更少点，还少了娘亲和两个姐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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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说道祭天之时又自嘲一笑，道：“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跟太武帝同时祭天；你师父鼓捣着让我去祭，景然又不让祭，你娘也不让，怕让那边的猜忌，可爹觉得好不容易光宗耀祖了，得风光一把，得让你爷爷知道，咱们陈家，不仅没完，在北雍又起来了，还当了王！可祭了之后，就再也没见着太武帝一面，算是真闹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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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微微一笑，道：“听说那时咱们北雍三万人一起祭天，比太武皇帝那几百个大臣将军们祭天要壮阔许多，江湖都说，北雍要裂土建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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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轻笑，裂土建国，藩国亦是国，可当时中原所传的建国，是重建一个如北汉如南楚如西秦甚至如北奴那般的帝朝！其心可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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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看了一眼远处露出冷灰色宫殿顶部的青山，与自己当年来时一样，还是看不见全貌，后来听黄道羲说才知道，那便是立着北方之神金身的真武阁，玄岳身为道教祖庭的底蕴可见一斑，两帝金身，皆在玄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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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头，陈凛对陈杅轻声道：“爹闹僵了，不怕，你也用不着怕，大不了再打一场，咱们北雍二十万铁骑，我不怕他们，你也无须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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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听后调笑道：“北雍四州独抗玄巽十三州，这事，当真是难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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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哈哈一笑，道：“够了，这四州可是一整个西秦加上半个北汉王朝，难啃，大壶口爹被崩掉了一嘴牙，而九原围的一身铁甲生了锈，最后挖了黄河才算拿下，玄巽想要吃掉咱，至少现在还没这牙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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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停了下，呼吸声又有些加重，陈杅伸手扶住陈凛的身子，陈凛想要脱掉自己儿子得手，当年自己一路直上，敬香勾陈上帝，现在才十几年而已，怎么就要让儿子搀扶了？虽是这样子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脱掉陈杅的手，不知为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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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北雍州郡大员见那两个身影停了会，窃窃私语，而三州刺史则是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不动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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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呼了口气，陈凛笑了笑，继续道：“玄巽怕咱们反，想要削番，可以，咱就让出半个雍州，最多再加上一小部分朔州可若是还想要，那咱就不愿意了，大不了跟他们分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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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又道：“可若是北奴和那些子蛮子鞑子要进来，咱得守住，不能一气投了他，为的不是他司马家的天下，因为这江山是咱们汉人的，他要换皇帝，也得是咱们汉人的皇帝，老祖宗给咱们的，不能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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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点了点头，若有所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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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嘿嘿一笑，道：“这世道不比以前，虽然大羌国被昕朝竟朝西秦还有咱们北雍连着打了几百年，到爹手里终于给灭了，这不容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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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年间不说天子换了几十个，就连天下也换了好几个姓，但好歹也是灭了，可北边的北奴也统一起来了，那骑兵比西秦狼无骑还快，比东齐高碑骑还重！这担子比那几十代的天子更大，这将来的北雍爹不可能一直守着不是？你是爹唯一的儿子，得接替爹，不求跟那司马家争夺天子位，最起码也把爹这辛辛苦苦打下的北雍给保住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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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仰起头，紧闭双目，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又笑道：“我还没当上这被天下人羡慕的王爷呢，必须得保住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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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哈哈一笑，这么多年来被在身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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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岳山身为戒律长老的燕易望了眼远处的两个背影，微微一笑，一老一少，身上气运通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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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轻人，将来会承袭这一份王朝独一个的异姓王，还会接手二十万身经百战的北雍铁骑，成为北雍四州的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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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身边的现任北雍王更是了不得的人物!春秋十国乱战，原本高门子弟沦为一介布衣，最后又硬生生的将十国灭了八个！这能耐，天下独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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