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兵书峡 > 第 18 章
    望来路崖腰也无人影,料知敌人不曾追来。心中一宽,觉着右脸痛木肿起老高,伸手一摸,半脸污血已被山风吹干,绷得生疼,半口碎牙,还有两枚未曾吐掉。越想越气,怒骂:“贼叫化欺人太甚!等我回山禀告师父,早晚将你擒来千刀万剐,才能消我今日之恨!”因无人追,跑了一段急路累得直喘,又负伤痛,便把脚步放缓,想往林中歇息。正在自言自语,连声咒骂,眼前倏地一暗,一团黑影迎面飞来。

    林中光景较晦,由明入暗,罗纲心又有事,骤不及防,往旁一闪,不曾闪开,吧的一声打在左脸之上,觉着火辣辣,并不甚痛,但有好些浆汁溅得满头满脸都是。伸手一捞,乃是一团污泥,微带臊气,同时瞥见对面树下闪出一个小孩,正是铁牛。怒火头上,也不想想,路只一条,铁牛一个小孩能有多大本领,会越过他抢到前面埋伏伤人?伸手一摸,刀已不在,刚想起刀被花子夺去,铁牛已笑嘻嘻纵向面前,开口便骂:“狗强盗,还我师父,否则要你狗命!”

    罗纲急怒攻心,顺手取出两只钢镖照准铁牛便打。眼看打中,忽听铮铮两声,二镖相继往旁一偏,好似被什东西暗中打落,斜坠一旁山石之上,打得火星四shè,心方一惊,忽听铁牛急喊:“三太爷,怎说话不算数?我会接镖,谁还怕他这些破铜烂铁!”随听身旁大树上哈哈笑道:“小牛儿胡说,我说狗强盗不值我动手。我只恨他凶横无礼,不放逃走,由你上前拷间,没和你说不管冷箭,怎叫说了不算?这厮一把刀被我甩去,虽有几样破铜烂铁,当我面前也施展不开,只管打他。我看住你,拷问他便了。”

    罗纲闻声抬头一看,花子正坐大树横枝之上,和铁牛相对笑骂,仿佛自己成了网中之鱼,由这老少二人随意戏弄,毫不在意,不由吓得亡魂皆冒,转身就逃。刚到林外,猛觉眼前一片玄云飞坠,定睛一看,正是花子拦住去路,骂道:“不要脸的狗贼,快滚回去!听小牛儿问你。如说真话,死起来还痛快点。真要逼我动手,你就死活都难,受罪大了。”

    罗纲惊魂皆颤,吓得不住往后倒退,战战兢兢喊得一声“车三太爷”,砰的一声,背心上早中了一拳,打得心脉皆震,两眼乌黑,口里发甜,忙即闪身回顾,正是铁牛,戟指骂道:“狗强盗:乖乖随我到林中去说出实话,由我一刀将你杀死还好过些。否则,三太爷的厉害你想已知道,就来不及了。”罗纲也是有名人物,想不到yīn沟里翻船,受一小孩子恶气。当着车卫,休说动武回手,连活都不敢说一句,没奈何,只得面向车卫说道:“我与三太爷无仇无恨,方才冒犯,乃是一时无知,还望原恕。有话好说,请勿动手。”

    铁牛两眼一翻,还未开口,车卫已张口啐道:“放你狗屁!你这类狗强盗碰着三太爷,就算到了老家,除却乖乖受报,还有什么理讲?你们如讲情理,也不会伤天害理,杀人放火,jiānyín掳掠,无恶不作了,今日总算害人不成,报应临头。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只不惹小牛儿出气,包你好死,少受许多零碎。”

    罗纲闻言暗忖:近听人言,好友偷花大保尹明被车卫点了七绝要穴,毁去身上一条主要经脉,死前曾受无限苦痛,以及敌人处置恶人手法之惨(事详《云海争奇记》),不由心胆全寒,觉得仇敌方才一啐,头上好似中了许多石子铁沙,其痛入骨,明知万难活命,逃是决逃不脱;铁牛瞪着一双怪眼,又在怒喝:“狗强盗再不跟我走,我又要打你了!”心想:黑摩勒武功不曾试过,享此大名必有实学,小狗是他徒弟,同在一起,料非弱者。别的不说,单是自己一身轻功,曾经苦练,脚程何等迅速,贼叫花有名怪物,追向前面不足为奇,小狗怎也被他追上?方才打我这一拳,直似中了一下铁锤,打得脏腑皆震,已受内伤。看神气,就是小狗恐也不是敌手,何况贼叫花守在一旁已然发话,如其反抗,必和尹明一样遭那惨祸。反正是死,不如光棍一点,还落一个痛快,忙把心神一定,忍痛答道:“今日遇上三大爷,是我报应。我已认命,你问就是,有问必答,我说好了。人生都不免死,小小年纪,何必狐假虎威,欺人大甚?”

    车卫骂道:“你少放狗屁!三太爷对待恶人匪徒向例软硬不吃,只有一面。再要欺他年小,强充硬汉,装点门面,你就要受活罪了。”罗纲此时周身伤痛,连受仇敌凌辱还不敢稍为倔强,先还急怒jiāo加,切齿恨dú,暗中咒骂,继一想生平害人甚多,每次杀人也是不容对方喘气,理应照报,还是低头服输,少受活罪。只得诺诺连声,垂头丧气跟了铁牛同到林内。

    铁牛先寻石头坐下,再令罗纲坐在对面树根之上,问完师父被贼党诱敌人伏暗算经过。本和车卫说好,问完前情便将罗纲杀死,为了师仇,心中恨dú,立意想给仇敌吃点苦头,故意笑道:“三太爷说你是个惯贼,不叫罗纲。你这狗强盗,到底叫什么呀?”

    罗纲此时受制小孩,和犯人一样,自吐口供;铁牛天xìng疾恶,又受了乃师传染,问得又刁又可气,使人哭笑不得,罗纲几次激怒想要拼命,均因尹明前车之鉴,勉强忍耐。等到问完,满拟可以求个速死,未等开口,仇人忽又撇开正题,故意讥嘲,词色越发难堪,实忍耐不住怒火。刚把两道横眉一竖凶睛一瞪,未及开口,铁牛已先骂道,“狗强盗不要脸!以为三太爷早已离开,你就红眉毛绿眼睛,想要发横么?三太爷不在,小爷照样能收拾你。有屁还不快放,想吃苦么?”

    罗纲闻言,不知铁牛有心捉弄,要他好看,偷觑车卫果然不知去向,一时xìng起,暗忖:我并不怕死,无非贼叫花心狠手黑,被他制住比死还要难受,此时不问小狗所说真假,贼叫花只离开稍远不在眼前,便拼得过。且先杀了小狗再说,能逃则逃,便是败在小狗手里,只不想活,随便用暗器回手自杀总办得到,好歹也出一点恶气。主意打定,再往左近树上仔细一看,并无人影,心胆立壮。刚伸手把镖取出,待要发难,铁牛早已看出他的心意,笑骂:“狗强盗,贼眼乱转,想要冒坏么?”话才出口,罗纲扬手就是两镖,口方怒骂:“小狗依仗贼叫花便敢欺人,我先要你狗命,日后再寻贼叫花报仇!”话未说完,铁牛先是身形一闪,避开第一镖,同时伸手把第二镖接去,回头就跑,口中急喊:“狗强盗暗器厉害,请快帮我一帮!”

    罗纲明见双镖不曾打中,仍然不知厉害,一面喝骂急追,一面把身边暗器dúyào弩弹全取出来,口中大骂:“小狗,你那贼叫花已往一旁挺尸去了。今日大爷非把你斩为ròu泥,不能消恨!”

    铁牛已逃往一株大树之后,二次大喊:“你老人家还不快来,我了不得了!方才的活算我说错。再不出来,狗强盗骂你,我多难受呢。”罗纲原是三凶得意门徒,有名的飞贼恶判官常挺化名来此,所发dúyào连珠弩弹,百发百中,中人必死。本想朝前乱打,不料铁牛乖滑,得有高人指教,绕树而逃。正待追去,闻言,心疑车卫尚伏林内,心方一惊。又想:我已不想活命,至多贼叫花突然出现,只要回手用箭一刺,当时了账,本是死拼,怕他作什?心念一转,瞥见铁牛树后探头扮了一个鬼脸,心更怒极,扬手又是两枝dú箭,铁牛一闪即隐,全都打空,夺夺两声钉向树上。刚往前追,想用声东击西之策,左右绕树乱打,猛觉身后急风飒然。未容回顾,背上已似中了一把钢钩,痛彻心肺,周身不能转动。刚惊呼得一声,铁牛已笑嘻嘻迎面走来,同时身后也走过一人,正是车卫。心正叫不迭的苦,老着脸皮哀声求道:“三太爷既然未走,事情想必眼见。这小孩实在欺人大甚。我已把话说完,他还要给我难堪。泥人也有土xìng,如何忍耐得下?我常挺自知孽重,应该受报,不想求生,只望三大爷赏我一个痛快,做鬼也感念你的好处。”

    车卫连理也未理,先指铁牛骂道:“你这小玩意,真个坏极!只想我多给他吃点苦头,也不想想此贼身上破铜烂铁有多厉害。我刚抓他一把,就跑过来。他已情急拼命,我要不把他背筋骨错开,你还想活命么?”

    铁牛笑道:“本来我想给他一刀,因为这班狗强盗实在万恶,不愿便宜了他。又知师父此时尚在途中,和三大爷所说一样,早去无用,乐得拿他消遣。休说他拿破铜烂铁不能伤我,就算dú弩厉害,有三太爷在场,我也不会受伤。我实恨狗强盗不过,情愿认输,你老人家收拾他一回,让我也开开眼。”罗纲方自心寒,车卫喝道:“放屁!小小年纪不要刻薄。这样事,他还有第二回么?上次收拾yín贼,差一点没受叶、王二老前人怪罪。我已决定不再用那手法,何况此贼气已受够,就便宜他也不为过。还不快些动手,早点寻你师父去!”

    罗纲闻言不住称谢。车卫转面骂道:“照你行为,死有余辜。不过我受二老前人告诫,如今不为己甚罢了。小牛儿再如淘气,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走。铁牛慌道:“三大爷等我一等。”忙即追上。车卫骂道:“你这小鬼,有始无终。你把狗强盗放在林中现世不成?”铁牛答道:“我这把刀初次出手,想寻一个好样的开张,这类狗贼,不配污我的刀。他方才打我两镖,被我收来一只,回敬他一下好么?”车卫笑道:“由你。”铁牛回手一镖,正中罗纲头上,当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车卫骂道:“小鬼,这样放着一个死人,就算完事不成?”铁牛笑道:“三大爷,我怎么办呢?难道还要费工夫去埋他么?”车卫笑道:“没用的东西,你自先走,我去去就来。”

    铁牛走了一段,回顾身后,连车卫和死尸全都不见,以为车卫去埋尸首。正往前走,忽见迎面来了一人,走得极快,一晃相遇,乃是一个少年花子。想起前情,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大哥由哪里来?可曾看见一个穿绸衣的瘦长子么?”少年花子朝铁牛看了一眼,笑道:“你如何喊我大哥,问那贼党作什?莫非三太爷来,你没有遇上?还有一个寻你的贼党呢?”铁牛一听,越料来者不是外人,心想:车三大爷辈份比我师父还高,此人也是花子打扮,如是同辈,不应这样年轻,莫要是他同道徒弟,立即改称大叔。少年笑道:“你这小孩真灵,可是我比你师父还大几岁呢。”铁牛重又改称道:“师伯,何处见我师父,你老人家贵姓?”

    少年笑道:“我名卞莫邪,本和车三太爷一起去往天目山公地看本门徒孙领法监刑(北山各帮恶丐行凶害人,受王鹿子、叶神翁、诸平等三老前人法令,分往东西天目、天台山各公地受刑经过,均详《云海争奇记》)。事完,途中相遇,听说黄山比剑,双方尚在相持未完,yù往观战。昨日路上遇一张老头,乃车三叔手中败将,现已改行。因感三叔昔年不杀之恩,又帮过他两次忙,知道三叔和诸老前辈现对遗孤复仇除害之事十分关心,便向三叔告密,说他和邱氏三凶相识多年,算起来还是老辈,近闻三凶隐居铁花坞,前往探看,得知三凶奉了芙蓉坪老贼之命,想害兵书峡两小兄妹,并还说起你师父在北山得了一口灵辰剑,甚是垂涎,已令门徒到处查访,如与相遇,立即设法盗取。我们因老头十分滑稽,约他同行。不料昨夜大雨,三叔好酒,我们去往山口乡村中寻一小店饮酒避雨。三叔吃得大醉,见雨未住,便睡在那里。店主人马寡fù也是一个女贼,近年洗手,卖酒为业,各路贼党多半相识。先不知我和车三叔来历,因与张老头昔年相识,同在一路,又看出我们不是常人,上来十分厚待。张老头恐三叔怪罪,先未告知,后等三叔醉卧,偷偷对她说了。马寡fù闻言大惊,便说:‘三凶门下徒党,常由当地经过。昨日还有男女二人,往兵书峡去。’张老头问知贼党近日往来兵书峡的人甚多,便留了心。双方原是老友,以为我和车三叔已然睡熟,想等醒后告知。天刚一亮,便有男女二贼赶来店中。二贼全受了伤,因知张老头是三凶老友,主人又是熟人,知他底细,并不隐瞒,反托主人代往寻人送信。正说之间,又有六个贼党人店饮酒,与前二贼互相谈论,一听黑摩勒已在途中,灵辰剑到手复失,以及阮家姊妹作梗之事,全都忿怒。内一贼党,便是化名袁焕的三手瘟神左昆,想下dú计。因由九华去往兵书峡,中隔危峰峻岭、深沟大壑,虽然路近,上下艰难,如由此地绕走,看去虽远得多,一则比较容易,附近大杨冈又有三凶上月所设分寨,好些便利,断定你师徒二人暂时决不敢就此上门去往铁花坞犯险。此是出山往闽、浙三省必由之路,由山中绕行更非经过不可。于是把人分成三起,令一同党护送受伤二贼往分寨送信,并请派人接应。由左昆和化名罗纲的矮贼赶往双松崖顶望,以防你师父万一年轻气盛,照着寻常走法,往铁花坞叫阵,彼此错过;如往这条路来,便迎上前去。知你师父武艺高强,又有一口好剑,不是可以明斗,上来先套jiāo情,作为慕名结jiāo,约来此地,相机下手,将人迷倒,送往铁花坞献功。后因主人说她洗手多年,无论何人均不肯得罪,来了一体款待,在此动手暗算人家,却是不行。但她也不向人泄露,最好不在这里,以免牵连,不得安居。贼党因主人平日款待殷勤,酒菜又好,相熟已久,有了感情。知她怕事,不敢得罪敌人,于是变计,将下余四贼埋伏中途,仗着所带迷香,等你师父经过,一起动手,将人迷倒,先把宝剑送走,再把令师用山兜抬往铁花坞。这些话被我听去,知其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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