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缀着银色与金色星星的水吧间飘荡着淡淡的香甜气味,混杂在空调的冷气中,不着痕迹地渲染出几许暖昧。
廖文文的脸色很冷,甚至连敷衍性的礼貌都吝于给对面英俊的花鑫。她坐的笔挺,单薄的身子像细弱的标杆,稍有不慎就会折断一般。面对摆在桌子上的证据,眼睛都没眨一下。
除了最初那一眼的惊讶,廖文文再没给花鑫半分变化。
花鑫知道廖文文不好对付,如此一问并不奇怪。
“廖小姐,不是我‘以为’你知道什么,而是你知道什么都请告诉我。”
“我只知道,他们俩做了不该做的事。”
“前因呢?”
廖文文拿起杯子,却没有喝一口的意思,杯子在她的嘴边停留数秒,又被放了回去。
“遇人不淑。”廖文文如是说。
遇人不淑,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回答。花鑫就此展开想象力,筛选过很多有可能的人选。
“钱文东。”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如此肯定的态度,让廖文文误以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知道不代表一定了解,不是吗?”花鑫将面前的水杯挪到一边,一双手肘撑在桌面上,不喜不怒,平静地望着廖文文,“我知道你不甘心,从最初到现在,你都不甘心。我需要的只是你知道的一点真相,仅此而已。”
廖文文看了花鑫片刻,脸上的冷漠轰然倒塌。眼睛红了,被泪水打湿。
“钱文东……要另立门户,因为他受够了钱毅的管制。但是他没有钱,就怂恿大俊和双林去挪用公司的一笔钱,按照钱文东的计划,这件事应该不会被钱毅发现,只要他能赶在钱毅之前,接到出国归来的财务总监,就有能力说服对方为他保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财务总监回来的前一天晚上,钱文东出去喝酒,因为喝多闹事,打了人。”
花鑫一愣:“打人的是钱文东?”
廖文文点点头:“所有人都以为是大俊,但事实上,那天晚上大俊在我家。因为那件事,钱文东错过了去机场见财务总监的机会,总监回到公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拢账。当天就发现大俊和双林做的事。”
钱毅抓了程双林和杨俊逼他说出整个计划。俩人还硬扛着,被打个半死了也没出卖朋友。
说道这里,廖文文冷笑了一声:“你说是不是很讽刺?钱文东被保出去,没等钱毅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虽然这种事并不稀奇,钱文东这种小人满大街都是,但花鑫还是觉得,当真是遇人不淑啊。
在血缘关系上,钱文东是钱毅的侄子,钱毅的大哥过世后,他视钱文东如己出。儿子犯了错,就算打断腿,也会使劲护着。所以,到最后倒霉的只能是杨俊和程双林。
廖文文指了指证据复印件,说:“钱毅拿着这个,告诉大俊和双林,必须有一个人给钱文东谁不是东西?”
温煦惊觉自己失言,忙道:“你听错了,我是说,是说……”
杜忠波淡淡一笑:“没事。刚才说到哪了?哦对,说到你在快递公司的人缘儿。”
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花鑫还不知道他的小助手正在备受煎熬,廖文文所讲的一切并没有给他什么意外,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你们认识多久了?”花鑫问道,“你和杨俊,还有程双林。”
“如果……他们还活着,该有九年整,十个年头了。”
“你跟杨俊恋爱多久了?”
“从大一开始。”
“一直到?”
“他离开。”
很隐晦的回答“直到他离开”离开哪里?是离开她去顶罪,还是离开这个世界?
“有一点我想不通。正如你当时说的,他们俩大可以去自首,为什么不去?”
“钱毅。”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廖文文闭上了眼睛,过于用力,眼皮上泛起层层皱纹。待她再睁开眼睛,依旧冷静。
“我不知道钱毅跟大俊说了什么,大俊死了心要给钱文东顶罪。为了这个,他躲着我跟双林,我们是在开庭当天才看到他。”
“你恨钱毅吗?”
“怎么不恨?但是,如果大俊和双林规规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创业,会招惹上钱毅吗?说到底,还是他们太贪心。”
花鑫暗暗咂舌――廖文文啊,真是不简单。
温煦已经彻底坐不住了,一口喝光了被子里的橙汁,抹了把嘴:“杜警官,我要去接老板了,有机会我请你喝咖啡。”
“好啊,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艾玛,你还没完了!?
无奈,温煦只好假装跟杜忠波一起走出了水吧。站在门口,温煦问道:“杜警官,你往哪边走啊?”
“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问你。”杜忠波当真一脸才想起来的样子,“昨天晚上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你是不是在东林体育馆那边?我好像看到你了。”
“没有啊。”当真没有,那个时间段他刚刚从2013年回来。
杜忠波点点头:“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真的真的很像你,一眨眼就没了。”
什么叫一眨眼就没了?我是蚊子吗?
“杜警官,既然我一眨眼就没了,你怎么拉出那么长一个时间出来的?”温煦有点气恼地问。
“时间我拿不准呗。”杜忠波笑道:“你就没有这种情况?比方说,你盯着手表上的数字看,就有种错觉,一分钟很长很长,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其实呢,就是眨个眼的功夫。”
不知道杜忠波这不伦不类的比喻触到温煦哪根神经了,他的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怎么了?”杜忠波看出他的异常,“手腕又疼了?”
温煦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的腕带,“不,我只是想起有份文件忘拿给老板了。不说了杜警官,下次再聊。”
看着温煦跑走的背影,杜忠波习惯性地摸着没了胡子的下巴,思索着温煦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会有无线隐形耳机的。那东西可是有钱买不到的啊。
就在温煦急吼吼跑回车上的这一刻,廖文文也拒绝了再跟花鑫交谈,理由是该回去上班了。
花鑫也没送她,俩人在咖吧门口道别,各行其道。
马路上人流熙攘,花鑫站在树荫下抽了根烟,回想廖文文的每一句话,判断究竟有多少水分。
十几分钟过去了,花鑫不得不承认,廖文文说得都是实话。但是,杨俊被迫给钱文东顶罪,这只是前因,还不足以成为她加害钱家叔侄的犯罪动机,所以,关键是:杨俊出狱又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花鑫自然明白时间轴为什么将他们抛到光头被杀现场。杨俊出狱后在程双林的公司上班,但是钱文东似乎不想轻易放过他们,暗中下了绊子,搞垮他们的公司,杨俊一怒之下找狱友撬了钱毅的门,偷了钱毅的货。
钱毅连光头都杀,会放过杨俊?但是,杨俊死于自杀,其原因是杀了程双林。这俩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是廖文文?
思及至此,温煦的电话打了过来。
“老板你快回来,我有大事跟你说。”温煦急道。
花鑫熄灭了香烟,把烟蒂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道:“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你快回来。”
花鑫也没怎么着急,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车旁,打开车门进去,见温煦一脸焦急的模样:“到底什么事?”
“我们算错了时间!”
“什么时间?”
温煦开始翻包:“你跟廖文文走了之后,我遇到杜忠波了,就是调查公司现金失窃案的那个警察。本来就是闲聊两句,但是他说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之间好像在东林体育馆那边看到我了。”
花鑫一头雾水:“然后?”
“然后,他打了一个特别不着边儿的比喻。”
花鑫还是不明白。
“他说,有时候看手表的数字会觉得一分钟很长很长,就像时间已经停止了。其实呢,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花鑫的脸色微变,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却又不甚明了。
温煦急道:“所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咱俩去工地那次,你还记得吗?2013年12月12日晚上零点。”
“我像是失忆了吗?”
温煦下意识地拍拍花鑫的手背,没空理会还在生气的老板,拿出一沓资料给指着说:“你看,我们去工地那次是以程双林的死亡时间01:00设定的,根据时间轴的规律,我们在2013年的落脚时间是午夜零点,算上90分钟的时间限制,我们离开2103年的时间应该是01:30。但是,尸检报告上写着杨俊的死亡时间是凌晨02:00。按照杨俊的死亡时间来算,那天晚上我们不应该看到杨俊跳楼的。”
花鑫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震惊仅是一瞬,花鑫很快冷静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温煦好几眼:“你先告诉我,从那个‘很长很长的一分钟’到‘我们不应该看到杨俊跳楼’这两者之间,你是怎么转过来的?逻辑关系呢?”
温煦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花鑫,傻乎乎的样子完全不像抓住重点的人。
花鑫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算了,以后我会教你多读些书。”
玩笑归玩笑,温煦发现的纰漏还是让花鑫非常在意的。
“老板,时间轴抽出花样来了?我们丢了三十分钟啊。”
“不,时间轴不可能出错。”花鑫再一次肯定,“当时,我看了表,的确是零点,九十分钟也没有错。我想,有错的不是我们,也不是时间轴。”
“法医错了?”
花鑫还是摇头:“不,法医也不会出错。”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