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我的老师是首辅 > 正文 第33章
    与此同时, 放了堂的庶常们也陆续回家了,徐斯临与林陌并排走在翰林院的左廊上。

    金风细细, 屋檐旁落下了半抹斜阳, 大明进士的背影萧萧肃肃, 青袍展逸。

    林陌替徐斯临抱着书册,知他今日心情不佳,只垂头踏着廊上的树影,也不说话。近些日子以来, 在与沈青辰相关的事情上,这位兄弟都表现得很是反常不,这种反常已经是一种正常的状态了。

    罗元浩咋咋呼呼的, 拍马屁总是扎一手的逆鳞,他没这么笨, 看破不说破,只是不确定反常背后的那丝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时脑子里竟涌入一句话,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这么想着,林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要死, 两个都是男人,兄弟他如何能娶, 三书六礼拜堂成亲如何办, 那偌大的家业又哪来的子嗣继承。

    还是他只是随了如今这股男风,想要将那人圈住佻戏一番而已?从前他在芙蓉楼看上了姑娘,也是隔三差五就去听曲, 虽是只纸老虎,不曾对人家出手,但红纱垂叠,香丝缭绕,那丝轻朦暧昧的气氛还是有的。

    不过那时的他神色是悠然从容的,大约与人近一点远一点都无妨,甚至是享受那种姑娘喜欢他,而他自己却能够把持,不甚在乎的状态。那种不喜欢任何人而轻松无比的状态。

    与今日他道歉的模样,分明是不一样的。

    林陌想着,侧过头看了徐斯临一眼。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眉骨下眼眸黑亮,却显得有些没有神采,阳光勾出了直挺的鼻尖和微抿的唇线。

    他这兄弟其实挺好的,家世自然不用说,相貌也无可挑剔,天资好中了进士更是锦上添花,只是性情因为年轻还没有定下来,但早晚有一天也会像宋老师那般成熟的。

    该配一个好姑娘。

    徐斯临察觉到了目光,转过头来道:“林陌。”

    林陌惊了一下,“哦,我就是想问问你,前两日说好了今日到我家饮酒,起那坛二十年的桑落,如今你还去吗?”

    他目光有些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不去了。”

    “那就改日。”林陌心道,他果然是心里有念着的事和人。

    “林陌。”徐斯临又道,“你不是喜欢我家那块田黄鸡血砚吗,送给你吧。”

    林陌愣了一下,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叫秋风吹软了,这般情形下竟能听到这么软和的话。

    他想了想道:“那是徐阁老在你行冠礼时送你的,我不过就是真心看着好罢了,如何能收。”一方砚价值千两,最难得的是有钱还买不到,虽然林陌也是世家出身,这般东西也是罕见的。

    “送你了,收着吧。一会我让人送到你府上。”他淡淡道,“你喜欢青荷,青荷也送你。若还有其他喜欢的,也只管跟我说,都给你。”

    这下林陌是彻底懵了,往日拍马都得不到一句好话,今天自己什么也没做,他却凭白无故对自己好起来了,倒像是欠了自己什么似的。

    “徐兄,这却又是为何?”

    “不为什么,你收下就是。”他心里对这兄弟有歉意。

    沈青辰今日在家歇了一天,虽是不必赶早到翰林,她也是很早就起来了。

    昨夜半夜下了场雨,温度突降,到了五更的时候她就被冻醒了,薄被松松地搭在身上,却是不觉得暖,盖着好像没盖一般。额角唇边的伤口隐隐作痛。屋外瓦片上残留的雨水滴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起来披衣点了灯,青辰到老爹床边看了一眼,只见他蜷缩在床上,冷了也不会叫,只呆呆地瞪着眼睛,看得人心疼。

    她为他多加了层被子,又怕被子被他蹬了,便坐在他床边守着,拿了册书来看。

    不一会儿,她爹就再次闭眼进入了梦乡,青辰却不由想起了与徐斯临在酒馆的纠缠。那天要不是喝了酒,又正好看到买糖人的父子,想起了父亲被手握权势的官员父子害死,也许她也不会那么激动。

    她说的话是有些重了,对别人无法选择的出身进行嘲讽,是不合适的,哪怕他举止有些出格,出身也不该是他被嘲讽的理由。

    徐延是徐延,徐斯临是徐斯临,他现在不过是个跟自己一样的学生而已。他跟她一样,如一片单薄的叶子落入这大千世界,大家都只是随命运飘零罢了。

    望着烛火,青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的书搁到了腿上,扶了下身后披着的外衣。

    看他的神色,那日触碰到她的一瞬,他应该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了。好在就只是一瞬间,她又昏过去了,两人没有交流,没有再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不过她总是要回翰林去的,两人不可避免要再见面。

    在回去之前,她得想好应对之策,消除他的猜疑。否则凭他以往的表现,他只怕是要闹得尽人皆知,好让大家都看她的笑话的,又或是像最近一样,莫名其妙地刨根问底,终至事态爆发。

    沉思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青辰要去生火煮粥,脚踝却疼得不方便行动,她只好搬来圆凳,扶着它前进。挪了一会儿,又觉得声响太大,怕扰了父亲的睡眠,她便干脆弃了它,单脚蹦着。这样倒还快一些。

    难得有一整日的时间在家,她又把屋里大致清扫了下,把衣衫都洗了,晾到院子里。等忙完了家务,她便回到书桌前,写老师布置的课业c温书c画给林屿看的àn huà用的都是宋越嘱咐的那支和田玉笔。

    关于这支玉笔,宋越还曾在堂上突击检查过,见她乖乖提着青玉笔杆,才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到讲台。

    到了下午日头西斜时,沈青辰单脚蹦着,胳膊下夹了册书,扶父亲到屋外晒了会太阳。

    隔壁院子里,明湘正在木几前缝补衣衫,神情很是专注,青辰没有叫她。

    她穿了一身粗布素裙,髻上也没有钗,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油光发亮,当真是美得天质自然。

    青辰看着她,只觉得她该要嫁一个很好的人,能真心待她,这样才配得上老天给她的美好品质。

    一时间,她想起了顾少恒。顾少恒是个好人,性情好,家世也好,如果明湘要是能许给他就再好不过了。可惜的是大明朝阶级分明,以她的出身,怕是只能做妾

    这儿附近还有个卖猪肉的男子,对明湘也像有些意思,就是看着糙了些,感觉他一只胳膊就能将明湘的细腰搂坏了。

    青辰在记忆中搜寻适合的人选,一时想到了孙四五,是个进士,但也是个近视,不行,一时又想到罗元浩,太过圆滑爱拍马,不妥,在同窗中搜了一圈,跳过了徐斯临,最后还是一个人也没挑出来。

    她无奈地摇摇头,大约是明湘太好了,自己的要求也变得好严格。

    时值金秋,天高云淡,远方一队北雁正往南飞。

    在这一个宁静的小院里,没有朝堂的云波诡谲,也没有闹市的嘈杂喧哗,青辰的心也慢慢地静了下来,埋头沉浸于手中的书册。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青辰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来人后愣了一下。

    宋越下了车,提着几个纸包向她走来,绯色官袍在一排青瓦前很是显眼,夕阳下长睫覆盖的双眼愈发深邃。

    他走进了,看着她,“不认识了吗?”

    沈青辰回过神来,忙起身行了个礼,“学生见过老师。”

    宋越打量着眼前的学生,她一身灰色粗衣,额角缠着的纱布,嘴唇破了,脚上也显得不太自然,是有些伤病的弱态,但精神尚好。方才见她在屋外的阳光下认真地看书,一旁的竿子上晾着才洗过的衣衫,地上还有打扫过的痕迹,他的心就放下了,原本还怕来的时候屋外寂寥,推门进去时她还躺在床上的。

    好,她的心性是积极坚韧的,只是他知道她是女人,才把她想得柔弱了。

    “还疼吗?”他轻轻问。

    青辰摇摇头,“都是些小伤口,不怎么疼,只是行动有些不便。”

    “你是不是铁做的,”他的目光扫过她破皮的下唇角,对上她的眼眸,“受了伤还做这么多家事。生怕伤口好得太快吗?敢偷懒不想回翰林上课?”

    虽是坚韧,但也不太会爱惜自己。要教训一下才行。

    “不是的,老师”

    他目光幽缓地看着她,慢慢地温和地道:“身体是主要的,怎么也要先养好了伤。”

    青辰点点头,“是。”

    他看向她身旁的人,“这位是令尊吧?”

    青辰扶着老爹的手臂,“是的。老师见谅,父亲他说不好话。”

    “我知道,无妨。”他说着,朝她简陋的小屋看了一眼,“为师来看你,你不请我进屋里坐坐吗?”

    青辰这才反应过来,两人都站着说半天了,她也没请他进屋,立刻比了个手势道:“老师请进吧。”

    她脚上有伤,依然只能单脚蹦着走。宋越跟在她身后,只见那身宽松的灰布衣服下,是一副秀气的骨架,纤细的后颈上有着轻软的绒毛,耳垂也很小巧。

    青辰原是蹦得挺好,不想踢到了个石子,登时便止不住要往前倒,后来只觉身后伸过来一条有力的手臂,宽袖翻飞间稳稳地捞住了她的腰。

    她惊了一下后堪堪站稳,喘着气抬头看向宋越,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谢谢老师。”

    宋越垂目看着怀中的人,睫毛微微一眨,松开了扶在她腰间的手,“小心点。你这一个跟头栽下去,只怕又要向我多告几天假。”

    青辰平复了一下心跳,低头小声应了声“是”。

    进了屋,青辰将父亲扶到床上,又将宋越迎到小几前坐好,便蹦着去提壶为他倒水。

    “不必忙活了,有伤在身就好好坐着吧。”他淡淡道,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这屋内实在没什么陈设,只一扫就尽收眼底了。两间小屋子,又旧又窄,窗子的朝向也不好,想来冬天是很冷的,不过屋内倒是收拾得很整齐。她的书案上放了很多的书,大约坐上去看不到她的头,一身换下的青袍搭在角落的架子上,平整地垂着。

    沈青辰这时已提了壶到几前,为他倒了水,“老师见谅,家中平时没什么人来,所以没有备茶,只能请老师喝水了。”

    宋越不以为意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道:“去取碗筷来。”

    青辰愣了一下,“嗯?”

    “去取碗筷来。”他又说了一遍,然后自顾到床前扶了她爹过来,在圆几前坐下。

    青辰不明所以,只能照他说的去做。

    等碗筷取来,宋越展开了几个纸包,温热的糕点登时便散发出氤氲的热气,香味飘散了满屋。蓑衣油饼c桃花烧麦c翡翠蒸糕c芫荽蟹黄饺件件精致,还都是温热的,泛着细腻的油光,没少劳累宋越的那匹马。

    “给你买的,吃吧。趁着还热。”他给她拿了筷子,“有什么想问的,先吃过了再问。我饿了。你父亲也饿了。”

    青辰一时心中有些波动,胀胀的。

    宋越给她碗里夹了个蟹黄饺。入馅儿的蟹黄用的是这秋最肥的蟹膏,饺子皮一咬破,huáng sè的汤汁会流出来,伴随着一股浓郁的蟹香,因加了芫荽,又不显得肥腻,很是爽口。

    青辰咬了一小口,久违的美味带来的满足感立刻奔涌而来,看着关心自己的老师,只觉喉间有些哽住,忍不住道了声:“谢谢老师。”

    他是这万里疆土上的辅相,是史书上引无数人仰慕的救世名臣,是曾经她翻遍史籍寻找有关他的一切记述的偶像啊能在这大明朝认识他,他还成为了自己的老师,对她关心备至,她至今难以想象自己拥有了这种xg 。

    宋越没有回答,目光轻抬,落在她缠了纱布的额头上,“怎么滚下楼梯的?”

    “昨日与他们在酒馆饮酒,不小心踏空了阶梯,就滚下去了。”

    “听说你与徐斯临起了争执?”

    她点点头。

    他望着她,淡淡地问:“为何?”

    她垂下头,“是我不好,一时冲动,就讽刺了他的出身。大约是将他惹急了。”

    静默片刻,他又问:“讽刺他的出身你是不喜欢他?”

    “也称不上不喜欢,只是有些先入为主,他是徐党的人”

    宋越听了“嗯”了一声,“你过来。”

    沈青辰依言到了他跟前,他仔细看了看她额头的上伤,示意了下桌上的药,“里面有好的纱布和药。等到换纱布的时候,你便用那些,不会很疼的。”

    “嗯。”

    “下回喝了酒,莫要再这么冲动了。不要负气,也不要着急,他虽是徐党,但也是你的同窗。如今什么朝斗党争尚且与你无关,你只要单纯地学好本领便是了。今后的事未可知,一切以后再说。”

    青辰点了点头,“是,学生一切都听老师的。”

    窗外,月已上柳梢,星光清漫幽淡。

    梧桐的叶子静静地飘落。

    吃完了糕点,宋越便到了青辰的书案边,只见上面摆着各种类型的书,经史子集不说,还有什么《九章算术》c《天工开物》c《大明疆域志》c《梦溪笔谈》c《营造法式》等等,涉及范围广泛,看得很杂,每本上都还有她做的笔记。其中那册《营造法式》更是被她翻得书页都软了。

    都过得这么寒碜,还花这么多银子去买这些书这里面有好几本都是介绍土木事宜的,她一个女子,如何会喜欢这些?

    青辰在收拾碗筷,才叠放在一起,便听老师唤她,“你过来。”

    她蹦过去,只见他拿着一册《营造法式》问:“喜欢看这些修堤修舍之书?”

    青辰不仅是喜欢,而是长年累月的习惯。她的父亲是工程师,家中有很多这类的书,她打小就坐在他身边看,虽然那个时候还看不懂。等到长大了,她本来是想念跟他一样的专业,不想父亲突然去世,母亲就再也不肯让她触碰那些工程相关的书了。

    她只能偷偷看,只是每看时就忍不住想起父亲,会掉眼泪。这么多年,虽然母亲不肯让她报考那个专业,但她还是会坚持看这些书,也在知乎上学了不少。

    只因为父亲当初那句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保护家人。

    面对老师的问题,她无法直接回答,就只能道:“平日温书乏了,便什么也看一些。”

    他点点头,又捻起她没有画完的àn huà,“这张又是?”她怎么有如此多奇怪的爱好。

    “是给我那堂弟画的。给他授课的时候,他不爱听,我便想着许是字看着晦涩,便画了这些图。”

    宋越搁下画,看着灯光下清隽雅致的学生,“你也有学生了。”

    青辰垂下头,“我教的不好。”

    “青辰,你可知我也有个老师。今日是他忌日。”他漆黑的眸子望着她,薄唇淡启,“他叫王阳明。”

    心学的创派人,那个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的人,那个“致良知”的人,她自然是知道的。

    “你可愿再多学一些东西?”他问。

    青辰抬头望着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跪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青辰要加入心学门派了,声望2,交际2

    另外今天读的书多,以后用的上,才学2

    反省了一下自己酒后失言,品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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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漫漫长夜,我在给大家酝酿发糖。。

    坏消息是,这个酝酿到明天晚上未必能出,因为要出个差,所以今天的加粗了~

    尴尬卖萌jpg

    明天22点来看一眼,如果没有,就不要等。后天补回来哦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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