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过金额吗?他们按照您吩咐,带的这个数目。」把手比了一个数字。

    周厅长皱眉说:「哪里够?保释金按人头算,这只能把下午抓的十来个人保出去。我刚才在白公馆门口,又抓了二十来个。论理,这带qiāng包围海关总长的公馆,罪名比在街上闹事大多了,是不准保释的。不过我为着他们展司令的面子,就担一点关系也无妨。你告诉他们,再把这二十几个的保释金jiāo过来,警察厅就一起放人。」

    副局长说了一声是。

    赶紧出办公室,去办这油水颇丰的差事去了。

    ◇◆◇

    这一头,周厅长把闹事的广东军料理了,白公馆大门前才撤了阵仗,但仍是加派了护兵在四边外墙看守。

    宣怀风进了屋,才问白雪岚,「刚才进来时,你和孙副官眉来眼去的,说些什么?」

    白雪岚拿眼睛往他身上瞟,笑吟吟地说:「我只和你眉来眼去,不和别个眉来眼去。」

    宣怀风待要教训他一句什么,心下又一软。

    前一刻还对着广东军黑洞洞的qiāng口,不知下一刻生死如何,相比之下,现在让他嘴头上讨两句便宜,算得上什么。

    宣怀风不好直接答他话,装做去检查床单,看听差有没有按照他的吩咐,通通换上干净的来,因为白雪岚受了伤,是不能碰脏被单的。

    后来,宣怀风又和白雪岚说:「对了,我想着你在大门口和警察厅说的话,究竟你胆子也过wωw奇Qìsuucom网大,还撺啜他调查。这倒是以进为退的方法,不过万一他不识趣,或者精明起来,真的顺着你的话,要对你调一番,你又怎么办?」

    白雪岚笑道:「那姓周的见着我,胆子就寒了三分,他还敢真的到我身上吗?他露出那个意思,我准不让他活到明天去。」

    宣怀风说:「果然,你是打算强盗做到底了。但凡明面上过不去的,就暗地里下手。」

    白雪岚脸无愧色,说:「现在的中国,压根就是个强盗世界。你以为那些穿着西装的官员,看着道貌岸然,翻开面子,满肚子的坑蒙拐骗。警察厅那边,说不定正数着广东军送的钞票呢。不说那些,我们到浴室去,你帮我洗一洗。」

    宣怀风刚要反驳,说我为什么帮你洗,猛地想起来,这身上有伤口的人,是要小心不能沾水的。

    何况白雪岚这又是qiāng伤,最怕感染。

    如今就算是白雪岚要逞强地自己来洗,宣怀风也必定要拦着。

    他想清楚了,倒不肯扭扭捏捏,站起来,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在白雪岚肩膀上一拍,说:「既然要洗,那就随我来吧。你也应该早点睡。」

    白雪岚很欣赏他这拿得起、放得下的态度,倒要瞧瞧他怎么来做。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浴室,宣怀风在法兰西浴缸里放了半缸热水,却不叫白雪岚坐进去,只让他臀挨着浴缸的金属把手,略略斜坐着。

    宣怀风把白雪岚上衣脱下,叮嘱说:「你不许乱动。」

    拧一把热毛巾,从脖子开始,慢慢地往下擦。

    这擦身的法子,还是宣怀风上次受qiāng伤时,从医院里学来的。

    擦到纱布附近,便十二分的小心,只在好的皮ròu上轻轻地拭,仔细着不把纱布弄湿。

    白雪岚被热毛巾擦身,舒服得直仰脖子。

    等宣怀风把上身擦了两遍,白雪岚沙哑着噪子央求,「好人,把下面也给我洗一洗吧,我今天打伏击,人还在泥里趴着了,只换过外头衣服,里面都沾着灰。」

    宣怀风知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他说话的语气,着实不由人不同情。

    再说,给人洗澡擦身,从没有只擦一半的。

    宣怀风胀红了脸,只能给白雪岚解了皮带,把里外裤子褪下,在浴缸旁半跪下来,给他擦洗下身。

    这一轮,比刚才擦上半身简陋了很多,几乎就是敷衍了事。

    不一会,宣怀风就把毛巾放了,说:「好了,你这就出去罢。」

    白雪岚不满足地抗议,「怎么只擦一遍?就算擦好了,睡裤也帮我穿上吧。」

    宣怀风瞪着他道:「你又不是断了手,连裤子都不会穿吗?真是岂有此理。」

    白雪岚便有趣地笑了。

    白雪岚说:「好罢,我也不得寸进尺,我们道去睡吧。」

    宣怀风说:「你干净了,我还要洗呢。你先去睡。」

    白雪岚眼神暧昧,放低了声音,说:「我帮你洗,好不好?」

    宣怀风急了,喝着他问:「你到底出去不出去?再胡闹,我今晚到书房去睡。」

    白雪岚不敢真把他惹火了,笑道:「好,我出去,你洗干净了就快来。不见着你,我是不闭眼的。」

    这才吃了蜂蜜似的出了浴室,自己把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裤,慢慢地穿起来,躺到大弹簧床上,竖起耳朵,听浴室里水龙头打开时哗哗喷溅的水声。

    不多时,浴室门复又打开了。

    宣怀风从里面清清爽爽地穿着睡衣出来,在房里来回走了几步,把电灯都关了,摸到床边,动作轻巧地躺上来掀被子睡觉。

    白雪岚才把身子靠上去,宣怀风早有防备,伸出手来挡住,语气里颇有警告的意味,低声说:「挨了这样的伤,你还要做那些伤元气的事吗?我告诉你,我是绝不配合的。」

    白雪岚听他那意思,是打定了主意的,只好又把身子往边上略靠了靠,离了他一点远。

    这时候已经夜了。

    外头树梢微微摆动,在床边投下一抹拉长的,捉摸不定的影子。

    屋子里格外安静,却是越安静,越把人的心神用鱼丝吊着一般,悬悬的无法入睡。

    宣怀风怕打扰到旁边的白雪岚休息,闭者眼睛,尽量要让自己睡过去。

    不料身边那人,反是渐渐地多起动作来。

    一会儿翻身,一会儿挪动,反反复复,像身上忽然多了一根筋似的,辗转反侧得没有休止。

    宣怀风料到他是不甘心地作怪,开始装做不知道,后来看他是不会主动停止的,只好转过头问:「这又怎么回事?你真是连一个晚上,也不能忍耐吗?」

    白雪岚翻个身,背对他说:「你睡你的,我翻我的。总不能我受个伤,就连睡觉时翻身的人权也失去了。」

    宣怀风见他把人权也搬出来当武器,啼笑皆非,说:「好,你尽管乱动,压倒了伤口,明天不要又对我嚷疼。」

    背过脸,要继续去睡。

    但哪里能睡得入。

    白雪岚那身体,宛如压在他心脏上一般,每一个挪动,他就不自禁地留意,还要隐隐担心会不会把伤势加重了。

    再一想,更是回忆起自己在医院的时侯,白雪岚日夜陪着。

    他对待自己的体贴温柔,那般知道冷暖,可不是自己这个不管不顾的态度呀。

    想到这个,简直就是难以忍耐了。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复又把身子转回到白雪岚这一边来,认输般地问:「你究竟要我怎样呢?你也痛快点说出来,不要这样软刀子磨人。」

    白雪岚就等着他这句话,心里暗喜,却故意地说:「你睡去吧。我自然能料理自己的事,怎么就这样嗦。」

    宣怀风追着问了几遍。

    他才说:「能让你怎样呢?伤元气的事,又说不许做。可你是懂科学的人,也知道唯物和唯心那些道理,生理方面的事,不是说心里想着不要,它就自自然然消停的。就必须肚子饿,难道你想着不许饿,它就不叫唤了吗?」

    宣怀风好笑又好气,说:「好,好,三更半夜,你,和我说起唯物和唯心主义来了。这法兰西的学问,读得不含糊。只是你又说科学,又打肚子饿的比喻,到底意yù何为?再不说,我真要睡了。」

    白雪岚说:「这事不能只用嘴说,你自己伸手过来摸一摸,也就清楚了。」宣怀风沉默片刻,居然真地把手伸过来。

    白雪岚握了他,掌心热得发烫,抓着他一只手,往自己两腿之间一放。

    更是烫得让人心儿一颤。

    白雪岚问;「这个热烈的样子,我怎么睡?」

    宣怀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低声问:「怎么你……就忽然这样起来?」

    白雪岚说:「我哪天不这样?偏你今天如此地凶,强迫我忍耐着。我越想忍耐,反越发的胀得难受。罢了,我到浴室去冲冲凉水吧。」

    看似就要起身。

    宣怀风忙按着他说:「大半夜的冲凉水,好人也受不住,你身上带着qiāng眼,不是找罪受吗?」

    白雪岚问:「那怎么办?我这样,也一样是受罪。」

    宣怀风心里,早明白白雪岚打的什么主意,只可恨他这样坏,一味地想满足yù望,面上却不说出来,只用这样诱猎物进牢笼的手段。

    自己也是一只笨拙的猎物。

    深知道他的伎俩,却也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思屈服。

    因白雪岚的xìng格,很是执拗疯狂,若得不到,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来。为着这些灵ròu上的事,这人会拿着自己的xìng命来做赌注,也是说不定的。

    宣怀风一心一意地认了他,如何敢和他赌这个。

    便在床上坐起身,又羞又窘,又无可奈何,低声说:「我帮你罢。」

    白雪岚把厚实发热的手掌,抚在他腰上,柔声问:「你真愿意吗?要是勉强的,那就算了。我不乐意为难你。」

    宣怀风说:「又不是没有做过,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说着,闭上眼睛,把手钻在薄被子底下,一点点摸到白雪岚腰上。

    白雪岚感到那精致的手指,在自己肌肤上柔柔掠过,浑身毛孔瞬间都张开来,呼吸也变得粗重。

    宣怀风动作生涩,半日才把他的裤带解了,想了想,将白雪岚下身衣物褪到膝上,思及自己将要做那些羞人的事,便发了一阵呆。屋子里电灯都关了,靠着窗外透来的一点星光,只能瞧见他在黑暗中优美的轮廓。

    而那轮廓,不但山峦般美丽,而且散发着单纯腼腆的气味。

    白雪岚耍了半夜花招,换来这甜蜜果实,心胸都饱胀开来,要尽情享受的,但眼睛微微睁开一线,窥见这轮廓,既高贵,又楚楚可怜,仿佛被人压迫着似的,便有一股内疚惭愧,从心底里倏然冒出来。

    白雪岚心底里,善恶挣扎了一会,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说:「算了,睡罢。」

    他刚才情动,原已用上臂微微撑起半身。

    说完这话,便把力气放松,后脑靠回到枕上去,摆出要安睡的姿势。

    宣怀风仍虚坐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压着声音问:「事到临头,你还是要这样再三地逼迫人吗?」

    白雪岚说:「我说的是真心话,并不是要逼迫你。」

    宣怀风说:「那你刚才的遭罪,又说唯物的生理反应,又该怎么办?等我躺回去,你又说要去冲冷水。这存心的不让人活。」

    白雪岚说:「你不要问了,我都举手投降了,现在再三逼迫人的是谁?好罢,我倒立下dú誓来,既不在床上翻身,也不下床去冲冷水。这样你看如何?」

    宣怀风听着,只以为他在说反话,心里一阵痛苦,竟是无法形容。

    宣怀风冷冷道:「这也不必。从现在开始,你翻不翻身,冲冷水还是热水,和我没一点干系。」

    悻悻躺下,另拿了放在床角的一床薄被,把自己全身连头,一并紧紧裹了。

    白雪岚也是莫名其妙,因为骤然生出的怜爱,而狠撞了一次铁板。

    心里也直叹气。

    原本按着强盗的计划来,反而是可以吃一镇饱食的,偏生去当好人,落得这个下场。

    可见他白雪岚,实在是不能充好人的。

    他刚才那句话,带给宣怀风多大的痛苦,他未必明白。

    但宣怀风最后那句话,所带给他的痛苦,他是深有体会的。

    两人关系太亲密了,虽只是斗气的话,理智上知道,心里却放不下,回忆十遍,咀嚼百遍,心wωw奇Qìsuucom网里竟是泡到冰水里,不管怎么样抵抗着,也渐渐凉透了。

    两人各占半边床,各裹了一床薄被。

    已是八月天,首都就算晚上,也并不凉的。

    独这二人,却都觉得自己正睡在寒玉床上一样,脚趾头都冻得发僵。

    空气也冻成冰块,叫人无法呼吸。

    白雪岚心里冰冷,胯下却还是热硬的。

    原来宣怀风就算让他心冷,却还能火油似的燃起他的热情来,倒是个无可奈何的悖论。

    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这样,一则可笑,二则可悲,若是可以到屋外去看看夜色,也许还能舒缓些,偏偏刚才逞强,发了誓说不挪动不下床的,违背了誓言,更让宣怀风看不起了。

    白雪岚只在心底苦笑。

    他自诩乱世英杰,谁都不看在眼里,却是在宣怀风面前,总讨不了好去,落得尴尬又可怜的下场。

    这大抵是命,怨不了谁。

    此时心既痛苦,身体也被yù望撩拨得痛苦,而又被誓言,约束得一动不得动。

    这就是三重的痛苦了。

    白雪岚忍耐这三重的痛苦,把身体僵成一块石头,发了一股倔劲,非把这一晚狠狠熬过去不可。

    宣怀风在他身边,当然也毫无睡意。

    白雪岚僵硬到铁饼一般,宣怀风也是察觉到的,便更不能睡了。

    他自已固然是痛苦的,但看白雪岚的模样,必然也是痛苦的,两人的痛苦夹在一块,是双重的痛苦,那是几乎要把这张黄铜底子的大床,也给压垮了。

    宣怀风想着,自己对于白雪岚,若说了解,可他又随时能做出让自己不敢置信的疯事来。

    若说不了解,譬如此刻,却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而且他又隐约知道,如果自己不有所行动,一旁那倔强得吓人的海关总长,也许会咬牙僵上这样一整晚,那是何等难受的滋味。

    宣怀风心里思绪万千,耳听着死寂的房中,钟摆一下一下沉闷地晃起风声,仿佛时间那足迹,都扎在血ròu里头。

    这死寂中,忽得又当当当当的,大响起来,简直振聋发聩。

    宣怀风数着那钟声,一共是十二响。

    原来已经到了十二点。

    方才以为煎熬了多久,不过只是一个钟头罢了。

    他似乎被那午夜的钟声,一下子震得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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