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客徒呓语 >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夜2
    夜风轻拂,掀起尘埃,牵绕野蔷薇,迷了眼眉;

    庄风说着,突然就停了下来;

    或许是因着手中的烟已燃完,或许是想起了某些事,或是某些人;

    筱鱼没有听到庄风的声音,跟那儿似乎真的在听故事一样,也似乎是一位好的听众,而一位好的听众,总会在故事的恰点处,追问后续:“后来呢?”

    庄风再又燃上烟,深吸一口,缓缓的开口说道:“后来,没有后来;矛盾产生,却未必就会有结局;

    或许再后来,他们会分开;或许男人出去适应平民世界的规则,忘记自己的旧疾;或许女人虽是碎语冷语,却继续包容;或许男人受不了那碎言冷语,黯然离去;或许,嗯,或许没有或许;

    人生的长度,并不是由个人意志决定的;

    那年我们在鹏城那边出了状况;友人不知道从哪儿收到了消息,扔下了女人,跑来鹏城找我们;只不过,友人并没有到达鹏城,因为心脏病突发,死在了路上;”

    似乎是提及友人的逝去,庄风有些黯然,停了一下,才又说道:“其实,他没有心脏病的;”

    或许吧,庄风他们这种人的同类本就不多,再经过十年的黯然死亡,那所剩下的也就更少了;以致说起友人的逝去,显得极为的悲伤疲惫;

    亦或许是庄风他们这种人所见过的经过的死亡太多,或许这十年间早已学会如何像蟑螂一样的存活,说起那友人逝去的悲伤,也不过是转瞬而逝,只剩下疲惫,继续的说道:“后来,我们也知道了真相;因为那年我们的突发状况,而友人,因着已结婚成家,非生死攸关,我们并不会招唤他的;

    毕竟我们这种人,有个家,太难,得小心的呵护着;而友人却还是收到了消息,之所以收到消息,是因为那时候似乎收到消息的人还挺多的,友人也是这个原因而收到消息;

    当他到来鹏城的列车上,遭遇了其他势力的阻击,死在了列车上;或许是怕我们的报复,或许是因为列车上见证一个人死亡的人太多;

    对平民而言,人命关天嘛,这列车上死了人,又被那么多的人看见,自然得是需要一个解释;后来就对外有一份通告,称其在列车上心脏病突发,不治身亡;”

    说到这里,庄风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是想起了友人,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掩饰不了疲惫,心口有些绞痛;

    筱鱼似乎听着故事,还颇为有意思,跟那儿问道:“那个女人呢,后来你们是怎么安置的?”

    庄风想了想的,接着话说道:“我们没有安置她,只派了一个人过去,帮助她从公共安全局领回了遗体,顺带着要回来列车票强制销售的保险金;其他的事,我们没有过问;我们的钱钱,她不能沾染;否则,也会死的;”

    说完,庄风陷入了沉默;

    这时的筱鱼,也没有再追问故事的后续;

    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沉默之后,庄风有了话说:“如果我没有重回我们的世界,你我之间,也就是那人生过客,相遇相识相忘,烟消云散;

    就如同那位友人与他的妻子一般,这世间真正能与我们这样的男人,相守一生的女人,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我曾经怦然心动,对你;但是,我也懂得现实的残忍;所谓天地不仁,最残忍的莫过于时间的流逝;”

    听着庄风这不知道算是告白,还是倾诉的话,筱鱼插话道:“你连蒙带拐顺骗的,将我弄到身边的原因就是,你回来了?”

    庄风听着这受害者,直言不讳的,就像说别人被人坑了一般的事实,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见着庄风不搭茬,筱鱼继续的说道:“我不需要别人养,也不会去养汉子;而且据我所观察得知,你所需要的人力资源,好像也并不稀缺;更非是什么非我不可,我可没有那么的自恋,没有谁是缺了我就不行的;那么,问题来了,你要我做什么?”

    庄风听着这话,心中思量着话该怎么说;

    只是还没有思量周全,就听到筱鱼的话继续的到来:“玩养成?呃”

    庄风对于养成什么的,还真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蹦跶,不过也仅此而已;

    想了起,庄风才跟着问道:“你有没有在你乎的人,愿意倾其所有,包括生命?”

    筱鱼看着庄风,似乎是习惯的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庄风,也没有摇头否,点头有;

    没有得到筱鱼的答案,庄风也不以为意,自顾的说着:“其实每个人都有他所在乎的,愿为其付出所有,包括生命;嗯,当然也有那个别现象,在概率学里,属忽略不计的存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称之为人;除此之外,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他所在意的人;

    哪怕是傻子疯子,也有他们所在意的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反正我是见过的;那些我们通俗讲的傻子疯子,他们在得到某些他们认为好的东西的时候,比如说吃食,他们会先拿给另一个人咬一口,或是傻子疯子自己吃着,却会留下那么一口半口的拿去给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我相信那就是他们所在意的人;尽管他们在通俗意义上,属心智不健全的存在,但他们也有着他们那残缺的心智里,所在意的那么一个人存在;”

    说着,庄风停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某些人某些事,颇为怀念模样的又继续的说道:“当年在西南,有一个流犯;纵横西南二十年,从不曾失手;那时还有一句顺口溜来着:一支夜儿荡,全家死光光;呃,知道夜儿是什么意思吗?”

    筱鱼摇头;

    庄风继续的说道:“夜儿,是江州下属相对偏远大山里的一个说法,说的是那夭折的人所化成的恶鬼;嗯,用当地的说法,属于所有恶鬼之中最恶的那种;

    一支夜儿荡,是因为那流犯本名支蒿;在其十三岁的时候,因为大山里的贫穷,其父母将他带到离那大山深处近三十里地的小镇上卖掉;

    用支蒿的说法,当时还以为赶集,很高兴;结果才发现,他被卖掉了;心中气不过,年龄也半大孩子,被卖掉的当夜,支蒿就逃跑了;

    跑掉之后,支蒿回去他们的那个小山村,然后一把火烧掉了那养育他十三年的家,其父母及两个弟弟,都被烧死;

    很极端,是吧?就算是父母卖掉他,那也不至于杀了全家;”

    对面庄风的问话,筱鱼没有作答,或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庄风似乎也不需要筱鱼的回答,自顾的又继续的说道:“其实在支蒿之前,他还有两个姐姐;只不过,都被他的父母给卖掉了;关于传统思维,对传宗接代的男孩子的执念,你懂的;

    本来支蒿身为男孩子,而且还是两个女孩之后,才得来的男孩,那自然得宝贝着;事实上,支蒿自己也认为,在他十岁之前,他确实是家里的宝贝;只是当他的父母再次的有了男孩,而且还是双胞胎的两个男孩;那么,他支蒿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的;

    这样看来,支蒿或许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只是那大山里随处可见的蒿草,并非什么宝贝;

    或许是因为曾经是个宝贝,宠溺过度;或许支蒿本就是夜儿投胎的恶人,所以当支蒿重蹈他两个姐姐的覆辙时,他做出极端的反应;

    在支蒿放火烧死全家的那夜,支蒿自己也被同村的人给打得只剩半口气;小山村就那么大,有些事,十三岁的支蒿不明白,可那同村的成年人却也都懂得;

    关于支蒿被带去卖掉,其实同村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或者说,在那个小山村,卖儿卖女的,其实并不只有支蒿的父母;

    在那个缙国还没有停止征收农一业税的时代,贫穷的小山村,依然得缴纳高昂的赋税;加之传统对于男孩的执念,在那个计划生育严苛的时代里,卖掉女孩去缴纳所谓超一生的男孩子的是所谓罚款,也直接导致原本的贫穷,变得更加的贫穷;

    贫穷,却又必须承担缙国高昂的赋税,冥顽不灵的腐朽执念,那么卖儿卖女,也就不那么稀奇;

    所以,当那位国政卿颁布停止征收农一业税的时候,就注定他是继开国太祖之后,首任国政卿之后,缙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无论他以国政卿的身份去架空首执,篡一班夺一权,独霸内阁,权倾天下,之类的所谓恶政;那就凭这一条政令,就足以功大于过;

    当然,那时候的支蒿并不懂得这些,只知道他们家,连带两个姐姐与他自己,都被亲生父母卖掉,心中自有恶气;

    同村的成年人,却是身处于那个时代,也就明白支蒿做出那过激行为的因由;但是,却并不会因此而产生怜悯;只会以那所谓封一建迷一信的思维去做出反应,支蒿就是那夜儿投胎的恶人,要不然怎么会只有十三岁的年龄,就干出放火烧死自己全家的事来;

    既然是夜儿投胎的恶人,那自然得打死烧死;支蒿确实差那么半点就被打死了,之所以没有死,并不是村民突然间良心发现,而是收支蒿的人贩找上门来了;

    所谓止损也好,见着村民群殴一个孩子也罢,反正人贩反倒是救下了支蒿;只不过,支蒿并没有承人贩的情;人贩当然不是好东西,给支蒿养伤,只是因为花了本钱买来,这弄得半死不活的,怎么卖?

    支蒿似乎也是这样的自以为的,所以当人贩将支蒿给养好伤之后,落在手中还没有卖得出去时,支蒿就宰杀了那帮人贩,然后逃离;

    在那距今三十多年前的西南大山深处的一个偏僻小山村发生的灭门案,在那个计划生一育苛刻的年代,支蒿这样的三儿,属于连个户籍纸都没有的人,而随着这么个连户籍纸都没有,依着缙国法律上,属跟本不存的人的,嫌疑人的逃离,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悬案;

    只不过,在当地就有了那顺口溜的传说:一支夜儿荡,全家死光光;”

    庄风手中的烟燃尽,停了下来,重又燃上一支,深吸一气,缓缓吐出,脸上堆起有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有些压抑;

    筱鱼看着庄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习惯的燃上烟;

    在庄风燃完一支烟,重又燃上时,这才继续的说着:“当年的支蒿逃离之后,四处流窜,抢过乡镇的储蓄所,也干过顺应那个时代的产物的职业,车一匪;也因为疑似别人认出了他,而灭人满门;甚至,只因为在街上,别人看了他一眼,就当街杀人;至于因为兽欲而导致的奸一杀案,那就更多,本就是个好色成性的杂一种,连那性别特征都没有长全的幼一女,都不放过;

    更甚者,还抢过一个乡镇警视驻所,嗯,偏远乡镇,如支蒿所谓老家的那个偏僻乡镇警视驻所,其实才只有四个人,一支警用枪械;支蒿能够抢得成功,其实也不足为奇,只能说胆儿有够肥的;

    就这么着,原本只会不了了之的悬案,却因为支蒿的张狂恶行,而导致其在西南诸州,那是名声在外;

    一个十足的恶人流犯,你觉着他这样的人,还会有在意的人吗?”

    似乎庄风不需要筱鱼的回应,只燃上烟,自顾的继续说道:“其实,这样的恶人,他也有他在意的人,并愿意付之生命而不所惜;

    支蒿后来有一段时间停留于江州,与一个妓一女产生了感情;呃,人的事,真的说求不清楚;那个妓一女还为支蒿生了一个女儿;支蒿的这个与妓一女生的女儿,就是他最在意的人;

    为了让其女儿过上所谓好的生活,让最好也最贵的幼稚园,支蒿变得更加的疯狂;

    支蒿变得更加的疯狂,也就招惹了某些他招惹不起的人;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任支蒿是那过江猛龙,在江州地面上,也有些所谓本地老杂皮是他招惹不起的;

    那时的我们,还处于执掌蝎子帮的时期;有人出高价要支蒿,而且还是要活的;原因很简单,支蒿抢一劫,并奸一杀,其中还有一个只七岁的女童,顺带灭人满门;而这家人其中的女主人,其实是江州一个权贵人物的非婚生女,呃,也可以用现在流行的话讲,就是那权贵人物的小三儿生在外面的女儿;

    不方便出面牵扯,而那时候的蝎子帮,在替所谓权贵大人物处理隐私事务上,那还算是江州本地帮会里,数得着做事干净的帮会,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到了这个单子;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意思就是,本是地下秩序里,什么猫狗鼠虫的道道儿,就没有他们摸不着的;尽管支蒿那无谓是因为爱情还是其他的,只要在江州呆着,要找出来,都谈不上什么困难;

    找着支蒿算不上有多么的困难,要逮着也很简单;如今这个时代,能以一敌十,或是更多的的,那要不是明星要么是骗子;

    逮着支蒿,在移交买主之前,我们有聊过;因为好奇,支蒿在西南的名号太过响亮,纵横二十年,从未曾失手的流窜独行犯,那怎么着也得是个强人;

    以支蒿这人的经历,几乎是不会与人谈及过往的;但是,他有他所在意的人,也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儿;逮支蒿的时候,他的女人女儿,也顺带一起逮了;就算是所谓福利,连卖带送嘛,买卖才有得做;

    有一个人所在意得愿意付之生命的人在手中,与支蒿的闲聊,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或者说,其实那时候的我们都已经明白,支蒿之所以能纵横二十年没有被警视厅逮着,只是因为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遵守当地道上的规矩,不会去招惹那些他招惹不起的人;

    在江州犯了道上的规矩,究其因由,也是为了他的女儿;很难想像那么一个恶名在外的人,还会有他愿意去付之生命的人;”

    庄风的烟,又再次燃完,话音也就停了下来;

    筱鱼没有听着庄风的话音,跟那儿听着故事的继续的问了一句:“后来呢?”

    庄风燃上烟,缓缓的说道:“后来,自然是收了钱,就得交人;尽管支蒿能纵横独行二十年,自有着过人的本事,但是支蒿的一些恶行,已超出江湖道上可以容忍的底线;比之他的本事能力,他做出的某些事,并不值价得去留他一命;

    支蒿其实也明白,所以在当时,他只求我们放过他的女儿;甚至连他的女人都可以送给我们,或者送给买主,但只求他的女儿不要牵连其中;

    为此,支蒿开出的价可不低;其中包括他那二十年间所积累的财富,以及某些他偶然间得到的一些情报信息,愿意去抗下某些重大要一案的罪,甚至是将他给肢解卖掉器一官,都没有所谓,只求可以放过他的女儿;”

    筱鱼听着故事,插话道:“那他女儿,后来怎么样了?”

    庄风想也没有想的就接话说着:“其实当时跟本就没有逮住他的女人和女儿,只是想知道支蒿这人的经过,随口白话的;或许是因为支蒿自己知道自己早晚有这么一天,所以那随口白话,没有见着人的情况之下,他也会愿意去相信的;

    江湖道上自有江湖道上的规矩;所谓祸不及家人;呃,虽然江湖道上的灭门惨案很多,但确实有这么个规矩;嗯,那时的蝎子帮,还是挺守规矩的,要不然怎么能在江州地面上,属于接单权贵最多的帮会,就是因为守规矩;”

    说着,庄风莫名的就停了下来,不算短的时间之后,才似有感而发的说着:“十恶不赦的恶人也好,傻子疯子也罢,他们也会有着他们所在意的人;那么,我是不是就有理由去猜测,你也有你在意的人,并愿意付之所有?当然,那个人,那些人之中,肯定不包括我的,明白,本座还没有那么的自恋;”

    筱鱼对于庄风的所谓猜测,依然是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可以说默认,也可以说是否定;

    既不默认也不否定,庄风自顾的继续说道:“养成什么的,呵呵;”

    庄风停了一下,看了一眼筱鱼的脸色,发现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反应,这才又继续的说道:“从那年的你在无意间,救下我的半条残命,我就有想过,如果哪一天再无法逃避,又打回到这个烂泥潭里,那么我一定要将你也拉进这个烂泥潭;

    将你埋进这个烂泥潭里,让你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矗立于这天地之间,任狂风暴雨,雪雨刀霜,自是岿然不动;然后,你就可以承受得起这世道的无情,去庇护你所想要庇护的所有人;再不用像过去那般,颠沛流离,独自承受这世道的浑浊;”

    说完,庄风下意识的去看筱鱼的脸色;

    是的,庄风也懂得,人的事,并不需要别人来多嘴,更不需要别人去讲,你应该怎么活;

    庄风这样的行为想法,已属侵一犯他人的自主思维,是属不道德行为的;

    还好,筱鱼的脸色除开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并无其他;

    见着筱鱼的脸色没有特殊变化,庄风没有说完的话,也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想,你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也不喜欢;嗯,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是世道艰难,很多的事,我们都没有办法去掌控;

    比如说,我喜欢你,却无法言诉;比如说,我一干情愿的想让你成为那足以庇护一切的强大的存在,你也未必愿意;

    只不过,事情到了现在而今的眼目之下,你认识了我们这帮人的残忍,嗯,或许只是我的残忍;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不会允许;

    之前执掌商社,那属明面上的层次,可以见光,也不会沾染过多的鲜红;属屁一股决定脑袋的位置,只要智力正常,就足以胜任;

    但是,那却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我们;真实的我们,在那明面的层次的背后,却是杀戮无法;而在这阴暗之中,就得脑袋决定屁一股;

    搅进了这个烂泥潭,不能只看着明面,还得经历阴暗;今夜的你,已露了真容;想要离开,已无法办到;如果固执的非得离开,其结果是我不愿意承担的;

    或许你有想过,或是只那么一转而逝的闪念,其实死亡比活着要来得好;然而,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其实不是那样的;”

    庄风似乎觉着他的话语有些过了,也就停了下来;

    习惯的燃上烟,夜风随行,带着那轻烟飘散;

    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时间的沉默之后,庄风换作平静模样,极为冷漠的说道:“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得到;而我们这种人,更是可以为了自身利益,去死掉任何人;所以呢,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话已至此,庄风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自然的起身,自顾的走开;

    只是庄风没有行走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转过身;而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庄风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深情的目光看着筱鱼,沉稳舒缓而又认真的说:“爱你,永远;”

    说完,庄风径直的离开,没有再回头;

    庄风离开之后,筱鱼并没有随之离开,只是安静的坐在长椅上,习惯的燃着烟;似乎庄风的那些废话,并没有对筱鱼造成任何的影响,脸上除了那入髓的疲惫,再看不出其他;就如同听是听人讲了一个故事,听过也就过了;

    筱鱼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燃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是什么也没有想,仅因为这外面比较凉快,而不愿意回去那破仓库里待着;

    这时候,有着声音响起:“小庄给你讲了故事,还说爱你永远,是吗?”

    随着声音,筱鱼抬起头,看见邹金凤站在她的面前;至于为什么没有发现邹金凤的到来,这个筱鱼也不清楚,或许如邹金凤这种人,总是神出鬼没,悄无声息,连走路都不带有声音的;

    对于邹金凤的突然出现,以及那似乎是庄风对许多人说过的话语,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勉强的堆起了一个笑容,算是回应;

    见着筱鱼默认,邹金凤脸上有了那么一个,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也不需要筱鱼说什么,自然的坐在了长椅上,习惯的燃上烟,这才出声说道:“是不是觉着小庄这套说辞都说烂了都,就是一个骗小妹妹的把戏?”

    筱鱼依旧没有出声,不过脸上的表情,分明的赞同邹金凤的说法;

    邹金凤自然能读懂筱鱼的意思,也自然流露出那会心的笑容,随意的说道:“你看小庄长成那幅模样,偏就是女人缘还挺不错的;也不知道是小庄擅长精于哄骗女人,还是那些与小庄有着情感牵扯的女人,都是些白痴;”

    邹金凤这分明玩笑,筱鱼也赞同这样的玩笑,脸上自然也就有了那么些玩笑的笑容;

    看着筱鱼也赞同这个玩笑,邹金凤却不再是那玩笑的话语说道:“他对说,爱你永远;其实并不是玩笑,是真的爱你;只不过,他加上了一个永远;

    小庄这个人的话语不多,这个你知道的;所以他极少做出承诺,用我们的话讲,属于那惜字如金;用小庄自己的话讲,留着口水养牙齿;

    他说爱你,是真的;永远,也是真的;但是,但是之前的都是废话,但是之后才是真的;

    但是,因为加了永远,他真的爱你,却不会再去奢求与你在一起,共渡此生;”

    邹金凤似也想起了什么,缓了缓,才颇为悲伤的继续说道:“能与小庄共渡一生的那个女人,他的说辞是:让我们一起平淡庸俗无聊至死;

    从我认识他,到现在;小庄只和一个女人说过这句话;爱你永远,呃,不是第一次,但也不多;男人嘛,狗东西;”

    邹金凤停了下来,狠狠的吸着烟,而那辖着烟的手,却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起那个人;

    筱鱼看着邹金凤似乎被悲痛缠绕,也就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的燃着烟;

    许久之后,邹金凤才缓缓的说继续说道:“以前的小庄对谁,或是对哪些人用过这套把戏,我不知道,也懒得说;不过,近这十年,你却是第一个;呃,不对,是第二个;”

    邹金凤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停止了言语,深吸着烟,颇有些沉重的说道:“那个女孩子,是个好女孩子;只是因为我,嗯,还有另外几个人,对小庄说了那么些话,导致小庄最终选择了放手;”

    似乎像真的是有那么一份愧疚,邹金凤缓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要重蹈当年的覆辙,平民承受不起那么多的死亡;这是当年我对小庄说的话;或许他真的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因为我们的话语,小庄选择了放手;”

    筱鱼听着邹金凤的话语迟钝,也就明白邹金凤的心中,确实是对庄风有着那么一份的愧疚;

    不需要筱鱼有回应,邹金凤就自顾的继续说道:“那天晚上,小庄风从贫民区那间小不足十平的小屋的床底,找出已五六年不曾用过的,那只独属于他的麦林;

    然后,拿着电话给那女孩儿去了电话,大概有将近一个钟吧,电话始终没有接通,直到电话没电了都,小庄才将电话给扔掉;

    那时的小庄对我说:你是对的,死亡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习惯得就像吃饭一样的寻常,也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够随我住在贫民区里,惨淡一生;

    说完之后,小庄跟着我一起走了;那一夜的江州城里,有很多人死去;”

    提及死亡,邹金凤有些落寞;

    筱鱼听着邹金凤提及往事,没有插话,很安静的听着;

    借着烟草,邹金凤波动的心绪,很快也就平息下来,幻作颇为认真的模样,说道:“其实小庄这次带上你,让你看么多他的阴暗面,又与你说那么多,只是希望你能留下来;”

    说完,邹金凤看着筱鱼,似乎是希望得到答案;

    筱鱼的答案,没有人知道;邹金凤从筱鱼那疲惫的脸上,什么也没有看得出来;

    邹金凤没有得要她所想要的答案,想了想的,又继续的说道:“或许吧,小庄的某些行为,确实有伤人心;在现在,或许你不明白为什么小庄非得要留下你;似乎有你不多,差了也不少;但是,我却知道小庄重踏回我们这潭混水里,对于你的需求度,其实很高;

    我和小庄相识的时候,他还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儿;转眼之间,现在的小庄已人到中年,用时兴的都奔四的路半;这么些年的相识相知,我不能说能完全看透小庄这个人,但是他的某些想法,我还是大概能看懂的;

    不用看着我,我虽然知道小庄的用意,但我不会说的;看透一件事,与说出来,其中也是有着智慧的;很多的时候,其实都需要看透而不说;”

    邹金凤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筱鱼似乎也需要给个话,说道:“之前,我看你,嗯,似乎,好像,有意离开的;现在”

    听着筱鱼的话,邹金凤笑了起来,说道:“如我刚才所说,我与小庄相识的时候,他还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但我没有告诉你,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模样;”

    停了一下,邹金凤似乎是回想起往事,但却并没有因为回想往事,而有所沉重,颇为轻松的继续说道:“那时的小庄是个小乞儿,那时的我,刚念完小学;嗯,我是属少数民一族,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有免费的义务教育的小学念,嗯,不过也只能念到小学;

    那时的我,小学毕业;女孩儿嘛,懂的;需要花钱才能继续念书,那也就不需要念了;好像关于这一点,我们和你们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那年我小学毕业,做完秋收,就跟着回老家秋收的老乡一起出来打工,到了江州;那一年,我好像是十二岁,嗯,也可能十三岁,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年因为年龄太小,那些老乡们也没有办法给我安置工作,嗯,托人找的那些童一工作坊工作,好像都没有能搞定;后来,实在解决不了做工的事,也就捡垃圾,外带擦皮鞋;

    现在想想,其实在那个年代,在城市里捡垃圾,虽然听上去不怎么样,其实还是挺挣钱的;得益于那个时代的大发展,回收废物利用这行,很乱,捡垃圾,也还算是跟着挣钱;

    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跟垃圾堆里找吃食的小庄认识的;算算,到现在,我们相识已经有差不多三十来年的时间了;

    三十年的时间,可不短;三十年的时间,也足够发生很多的事;

    比如,当年的小乞儿被人抓了人蛇,生死不知;也是那一年,我被所谓老乡同族情姐,下药卖了处;比如,很多年后,当年的小乞儿,摇身一变,成了世家少主;

    嗯,用小庄的话讲,是被自己家养的狗咬了,他们家老爷子下葬那天,小庄就被一帮老辈人物给放逐了;所谓世家少主,其实就是个狗屁;而那一年,我家破人亡,自一杀未遂,人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此啊,啊;”

    邹金凤看似轻松的说着过往,那可颤抖的语调,还是让她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停了下来,狠狠的燃着烟;

    对此,筱鱼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特别是当邹金凤那般直言不讳的说起自己不堪的过往,让筱鱼更不知道如何应对;

    因为筱鱼与邹金凤跟本就不熟悉,从见面算认识,到现在,也不过就这么三两天的时间,自然也就更谈不上朋友这茬;

    两支烟之后,邹金凤似也平复了心绪,依旧是那般轻松微笑的继续说道:“我和小庄相识了三十来年,也都经历过家破人亡;共同面对过绝境,相依相扶的闯过生死关,像疯子一样,嗯,就是个疯子那般的沐浴枪林弹雨,都喜欢血的味道,却又讨厌血的腥味;

    不去说小庄这十年为了让我们好好活着,把他自己活成了自嘲的蟑螂;也不去说,为了让小庄能够活下来,而付出的那无数以记的人命;

    仅是我和小庄这三十年的情谊,比之小周况这个十三岁的孩子的性命,对我来说不过只是陌生人;

    小庄的行为,确实有些过;但是,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我和小庄这三十年的生死活罪相比,其他的人命,还真不算个求事儿;

    想明白过来,我和小庄早已是一体的;要死,大家都得死;要活,那就得让别人去死,管不着这人是十三岁的小孩,还是成年人女人男人老人恶人善人;”

    邹金凤说完之后,看着筱鱼,还是那微笑模样;

    不等着筱鱼有话回应,邹金凤重又燃上烟,继续的说道:“我知道,交浅言深是忌讳;有些话,确实有些过了;只是看着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儿,如果活着的话,年龄应该和你相差不大,应该也出落得你这样漂亮的了;”

    邹金凤看着筱鱼有那么些尴尬的表情,停了一下,才又继续的玩笑似的说道:“不需要想多了,我已确定当年的死亡;不会上演骨肉重逢的戏码;再说了,小庄都爱上你了,如果真上演了重逢的戏码,原本随意使嘴跑腿的,摇身一变,还成了长辈了,耍都还耍长了,那小庄风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都;”

    邹金凤的玩笑,筱鱼却并没有笑;

    或许是疑惑像邹金凤这样经历不堪的人,是怎么做到那般轻松的直面那残忍的事实的;

    邹金凤似乎有察觉到筱鱼的疑惑,笑了笑的说道:“说句依老卖老的话,等到你也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发现,过去的所有不堪,其实都是可以轻松玩笑的面对的;”

    对此,筱鱼不置言语,只是勉强堆起了一个笑容;

    邹金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门庭,然后说道:“我是小庄他们家的家人,那是小庄的他们家的狗;就凭这一点,小庄就对得起我了;无谓他做什么,我也应该站在他那一边;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说完,邹金凤站了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多唠叨了几句:“嗯,小庄不喜欢别人说他的这些侍卫是他们家的狗;所有呢,最好不要告诉小庄我跟你说过这话,否则疯子发起疯来,还是很吓人的;”

    邹金凤说完之后,直接就走了,再没有说多什么;

    邹金凤离开之后,筱鱼依然是没有动弹,习惯的燃着烟,夜风微爽,感觉有些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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