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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魏畋大哥，能不能快点，东河里的老王八都比你快呢，这么慢，怎么对得住你的大身板！”王羽之倒退着悠闲地走在狭长的田埂上，摇晃着手中的钱袋，对眼前五大三粗的魏畋紧催慢赶。
魏畋停下脚步，抬起被晒得通红的脸，腾出一只手，揩了揩正从额头往下巴滑落的汗。“羽之兄弟，要不你来试试，背着一篓子柿子在这小路上走着，看你能快得起来不？”
羽之早就往前头去了，也不等他，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他整了整背篓在肩上的位子，微微佝偻着身子，又迈开步子去追羽之。
十月的安县，正是稻谷成熟的时候，水田里金灿灿的稻子低垂着饱涨的穗，在阳光里闪烁着点点光芒。那是稻穗尖锐的谷芒，它们随着微风晃动，掠过魏畋挽起的裤脚下裸露的腿，留下一条条细密鲜红的划痕，浸着汗水，疼痒难耐。
“羽之，羽之，该你背了，都快到城门了。”魏畋一边喊着，一边努力弯腰想挠一挠难受的腿。
噗通，噗通，两声水响，背篓里满满的柿子一下有两个掉进水田里。
羽之回过头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大哥，这柿子可是花钱买的，就这样掉了可不合适。”
羽之摇晃着手中空空的钱袋，走近魏畋，伸长脖子往水田里瞅着，可密密麻麻的稻子下，哪还有柿子的身影。他摇了摇头，看起来十分遗憾。“你把柿子掉了，得罚，唔…就罚你把柿子背进城吧。”说完便偷笑着转过身子，快步往前走去。魏畋看着这个小滑头，无奈地背着沉沉的竹篓继续走着。谁让羽之是自己的发小，还比自己小两岁，让自己不得不处处让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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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歇了几次，终于在太阳就要落山的时候到了安城。眼看就要闭城了，羽之绕到魏畋身后，双手握着篓身，推搡着魏畋顺着人群挤进安城。
刚进城门才到开阔的地方，城中央的鼓声远远传过来，门口的守卫们推着老旧的城门滚动着咯叽作响的轮子，缓缓关闭，把最后一抹鲜红的暮光挡在了城外。
魏畋走进两座宅子中的过道，把背篓卸下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羽之跟在他身后，坐在他旁边，看了看魏畋的后背，又跑到背篓前，微微抬起一角，用手指摸了一下篓底。
“哎呀，只怕这下面的都被压坏了。快来帮我捡出来吃掉，要不回去被扔了多可惜。”羽之说话的功夫，双手也不闲着，就从背篓里捡出几个摆在台阶上。
魏畋像是想到了什么，脱下上衣，走到光亮处一看，像寺庙里烧过的香火一样灰白色的粗布衣后背上都被柿子汁浸透了，先前还以为是汗，这微微夜色里一看，就好像染上了一大片鲜血。
安城里不允许男人赤膊，魏畋又穿上湿淋淋的衣服走进过道里。
这一会儿的功夫，羽之已经捡出了一小半。魏畋蹲在羽之旁边，两个人一起捡柿子速度快了很多。
天色渐渐暗下来，羽之与魏畋坐在台阶上胡乱吃着被压扁的柿子。只是羽之没那么粗放，他身子往前倾着，从嘴角与手中淌出的柿子汁都从分开的腿中间的空处滴落到地上。
魏畋就不同了，他连皮带肉塞进嘴里，舌头一卷，又把皮给吐了出来，嘴里绽放的柿子汁顺着下巴落在胸口上。
过足了嘴瘾，两个人摸着饱涨的肚子，相视一笑，又起身把台阶上的柿子小心地放回背篓里。
“嘿，姑娘，一个人呐？陪几位爷玩玩，怎样？”
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从街口传来。
“走开。”
简短又冰冷的女声。
“嘿嘿嘿嘿……有意思，我喜欢！”流气的男声再次响起。
魏畋与羽之摆完柿子，走到宅脚偷看。
就着城门上的大灯笼，他们看到安城出名的几个地痞正围着一个身材曼妙的姑娘。
夜光里，那姑娘的长发与衣裙随风飘动，轻盈得好像下凡的仙子。
“只可惜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脸。不过，看那几个家伙的表情，她一定是个绝色大美人。”别看羽之还只有十六岁，却也懂得了美丑之分。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异样的情愫，忽然很想一睹芳容。
“别傻了，我们打不过他们。”魏畋似乎猜到了羽之的心思。他的眼光也落在街口，没有离开过。
顿时两个人都沉默了。打不过……这可是很大的问题。
“走开。”姑娘后退了几步。
“嘿嘿，别跑呀。”为首的家伙微眯着眼睛，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另外几个则把姑娘团团围住，断了她逃跑的路。
眼看着姑娘就要落入坏人的黑手，羽之可沉不住气了。他眼珠滴溜溜地转，不停地想着办法。
报官？不行，离县衙太远了，来不及；喊救命？不行，这几个人凶悍得很，万一没人帮忙，可连自己都救不了；假装从旁边经过，然后拉着姑娘就跑？不行，就算自己跑得过，魏畋这个呆瓜背着柿子一定跑不过……咦？柿子？
羽之看着浑身沾满柿子汁的魏畋，心里有了主意，不管怎样，赌一把。
他附在魏畋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魏畋的脸色又惊又疑，最后似乎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他们把背篓抬到宅子后头的墙角藏好，走到过道的出口处。
“哎！小贼哪里跑！竟敢偷东西，被小爷我看到，可饶不了你，啊呔！”
“啊！”魏畋往后急退几步，噗通倒在地上。他捂着被羽之狠狠掐了一把的肚子，在地上滚动着，身上的柿子汁在灯笼的光亮里特别显眼。“小爷饶命啊，小爷，我再也不敢了，绝不再偷东西，求小爷饶了我吧！”
羽之往前一个大跨步，蹦到魏畋身前，用手指着魏畋的脑袋。“下次若再让我碰见，可没有只打断几根骨头这么简单！……咦，你们在干什么？”羽之转过头，假装刚刚发现街口的几人。
魏畋仍在地上打着滚，嘴里哎哟哎哟。
那几个地痞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家伙，不相信他出手之间就打断了地上健壮男子的肋骨。可是那地上的男子，分明衣服都已经被血染透了，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只能叫唤，起不来。
为首的地痞，翻了翻他那狭长丑陋的眼皮，把羽之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娃娃，可事实摆在眼前还是不要大意。他松开抓着姑娘的手，他的跟班们也散开重新站到他的身后。
“不知这位小侠来自哪里？我们只是在这里消遣消遣，并没做什么坏事。”那个眼睛看起来像两条线一样的地痞对着羽之恭了恭手。
“我以为你们是在欺负这个姑娘？”羽之抬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姑娘旁边，拉了拉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心里却怕得要命，手心里涔涔冒着汗。
为首的地痞又问了句:“敢问小侠来自何处？”
羽之站在灯笼下，眼里灼灼地冒着光，其实他在脑海里不断过滤安城附近的武术名家。叮，脑海里冒出一个厉害的大侠名字。
“我是良山南门空大师的弟子。”羽之听人说过，这个空大师虽然脾气古怪，功夫却是一流，而且嫉恶如仇，绝对是个好人。
“啊？！和尚？”地痞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羽之也没想到，他听说的那个大师竟然是个和尚。“没错，我就是空大师唯一的俗门弟子，已经得到了师父的真传。”羽之怕他们不信，又加上这一句。他身后的姑娘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没说，似乎很相信羽之能救下她。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羽之都没能看她一眼。倒是魏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滚到了他们的脚下，抬头见到了这姑娘的美色，在地上淌着口水，也不叫唤疼了。
地痞们见到这一幕，又是一番对视。几个人走上前来，想仔细观察一番。
羽之立刻紧张起来，他大声骂魏畋色心不死，并对他踢了一脚。
魏畋这才反应过来，咕噜噜滚了几圈，滚进了黑暗的巷子里，仍在叫唤着。
可地痞们对羽之已经有了怀疑，他们试探着围上来准备进攻。羽之额头上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嘴里却说着:“别过来，我会动手的，我真的会动手的，别过来，啊——！”
羽之大叫一声，用力推开身前为首的地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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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就这一刻，那比羽之高出一个头的汉子被这轻轻一推，立刻倒飞着往后摔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半天，才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的跟班们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少年真是空大师的弟子，抬着他们不能动弹的头头飞快地逃走了。
谁都不知道，就在刚才羽之推出手的一瞬间，他身后的姑娘打出一道掌力，将那可恶的地痞击飞出去。
羽之惊魂未定又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
当他醒过神来，回头看姑娘时，她却早已不见了人影。
羽之抬脚在原地转了个圈，仍是没看到姑娘的身影，不禁有点落寞。脚下却踩了个软软的东西，却是那姑娘动手时从袖口滑落的一个香囊。
金色的绸缎上绣着两片绿色的荷叶，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字，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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