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话说的好，穷计富长良心，出身青羊侯府，杨万寿对此深有感触。记得还在自己九岁时，那年冬天，小伙领了睿宗皇帝的旨，回到永宁城小住几日。闲来无事，他便随着老管家等人一起去祖地青羊坳收租，见青羊坳的百姓活的艰难，小伙发了善心，他令管家减租一半，并挨户送出过冬米面若干。
管家说，主公，您太仁慈了，只怕这群贱民拿了您的好却不念您的情啊。小伙不信，他觉得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免他们田赋地税，又赠与过冬钱粮，稍微有点良知的都会记住侯府的恩。
再说，我又不要他们记得侯府的好，我只是可怜他们生活不易罢了。
为了给小公子上一课，管家带着他冒黑潜入村寨，在窗外，杨万寿心寒了。不少村民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又送钱粮又减地税，怕是开春要征兵！也有人说，或是侯府看上我们的地了，他想用小恩小惠迷惑我们，这种先礼后兵的套路，我见的多了！
更有不齿的，说二公子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他用这点东西收买人心呢！
穷人之所以穷，之所以上不了台面，便是境界太低。被苟大爷戳了要害，杨万寿的脸，唰的就红了，他拱拱手，道，“晚生阅历浅薄，让尊者见笑了，您的这份寂寞，晚生实在难以理解。”
望着杨万寿，红脸老汉的眼中，满是赞许之色，“万寿啊，你还小，不懂很正常。要我在你这个层次，见别人这般待我，我也心慌。嗯，看你挺实在的，我也实话告诉你，对你好，不光出于寂寞，也有一点点私心。”
“私心？”
“不错，”老汉把锅铲子往石柜上一放，搓搓手，道，“那夜我在湖畔见到你，很是吃惊。要知道，血肉之躯但凡中了我的冰针，就没有不碎成渣渣的道理，而你身中百余针却安然无恙！”
“那夜的漫天寒光，是您所为？”杨万寿惊骇莫名。
“嗯呐，”老者没跑偏话题，继续道，“你处于深度昏厥的状态，周身散发着肉眼可辨的神光，在神光之中，居然还有天书隐现。我是动用了保命的真元，却也只在一闪而逝的残影中记下了三十二个字。”
“嗯，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你带回水府，悉心调料，还好，你终于醒了，”老汉很是得意，道，“当你没醒之前，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想收你做徒弟，一来我想研究研究天书，或许哪天你又冒出神光了。二来像你这样的修士，是身负天缘的，前途不可限量。你若继承我的衣钵，也算将灵犀指发扬光大了。”
“苟大爷，您说的神光天书之类，到底是什么东西？”
“想知道，咱就边吃边聊，”老汉抓起锅铲子，打了个响指，“阿克，磨逼蹭吊的干嘛呢，桌布铺好了没，再拿白眼翻我徒弟，我拍死你！”
阿克很委屈，跟小媳妇似的来到石桌前，和阿克一起的，还有八只脸盆大的老海龟。老海龟们叼着云锦的四个角，待铺好了桌布，它们还衔来许多烛台，珊瑚树，水晶盏座。
随着一声开饭令下，八只海龟排成排，只见那老汉飞舞着锅铲，一盘盘极有食欲的菜肴便落进了石碟中。阿克手脚并用，将菜盘放在老海龟的背上，老海龟则驮着石盘，络绎不绝地游向石桌。
酒菜备齐，老汉端坐首席，杨万寿是客人，便紧挨着老汉坐在了右手的第一位。十几道菜，极是丰盛，无奈石桌太大，杨万寿一眼望去，只觉得有些空荡荡的。见阿克和老海龟们伺立一侧，小伙便招招手，“来来来，都坐下，咱一起吃！”
海龟好像化作了石雕，它们纹丝不动，倒是阿克听了召唤，满脸喜悦。它一屁股坐在老汉左手第一位，刚想举筷子，脸上便挨了一掌。
“倒把自个当个人了！”老汉揩了揩手上的油，骂道，“见着肉了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把我教你的规矩全忘啦？去，报菜！”
老汉这一掌，来的突然，来的猛烈，完全出乎了阿克的意料。从地上爬起来，阿克一脸幽怨，嘟着嘴，“餐前小点四样，贵妃红，金乳酥，巨胜奴，长生粥。”
“来来来，万寿，尝尝老朽做的贵妃红，”夹了一小块红酥皮，老汉期待满满地，问道，“比起泰坦帝国的御膳，我做的这盘贵妃红，滋味如何？”
“实不相瞒，御膳我还没吃过，不过闻香看色，晚生以为御膳也不过如此，”细细品味一番后，杨万寿点点头，“好吃，一口下去，唇齿留香，胃府大开，果真是人间绝味！”
“屁精！”阿克咽了口唾沫，小触手把地砖抠的咔咔响。
“呵呵呵呵好吃便好，好吃便好。”得到食客的赞许，老汉发出一长串拖拉机似的笑声。
“热六盘，冷六盘，”阿克拖长了声音，很有情绪地叫唤着，“白龙曜，香淋脍鹿脯，冰糖熊掌，驼峰花丝，通花豹子尾，水炼犊”
或许是受了阿克的情绪感染，杨万寿没听完菜名便高举酒樽，直奔主题，“大爷，神光与天书搅得晚生寝食难安，还望您老解惑。”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老汉饮下一杯纯酿，徐徐说道，“万寿，近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和以往有所不同？比如突然昏厥之类的”
“有！”
杨万寿点点头，道，“以往我很精神的，但不知为何，近来总是犯困，这四肢中的力量也好像被什么抽取了一般，乏力的很！”
“还有呢？”
“嗜睡却无梦！”
“还有呢？”
“清醒的时候，脑中隐隐作痛，就说我看那《灵犀指》，只要稍稍沉思，脑中便会嗡嗡嗡的一片混沌，好像灵智被封印了一般。”
“不是你的灵智被封印了，而是你的天魂飞走了，”老汉很肯定地说道，“我给你把过脉，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已经残了，如果天魂再不归位，你这道业怕是要就此终结了！”
“天魂飞走了？”杨万寿瞪着一双眼，嘴张的老大。
“听不懂嘛，大王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是脑残！”见杨万寿丧失了天魂，又落得一番傻乎乎的样，阿克觉得好解气。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万寿是脑残了？叫你多嘴，叫你多嘴，”红脸老汉手一招，阿克便被一股强劲吸力捏在了半空，随着力道的加大，阿克抽搐着喷出一汩汩墨汁，显得好不凄惨。
须臾，老者手一松，阿克便被甩出八丈远。
“万寿，别听他胡说八道，只要天魂归位，你就能恢复从前，”老汉给杨万寿夹了块肉，道，“天魂是与生俱来的先天之灵，在你诞生之前就有了，它们可是你祖辈残留下来的意识，是随着血脉代代相传的。”
“原来如此。”杨万寿点点头。
“打你出生记事起，随着你的成长，你脑中会诞生许多新记忆，或是新意念，这些念想控制着你的躯体，修道者管它们叫后天之灵。在你的脑海中，先天之灵占七分，后天之灵占三分，故而才有三魂七魄一说，你懂了吗？”
“我一直以为魂有三种，魄分七类，搞半天不是这样啊。”杨万寿恍然大悟，道，“大爷，难道说，如今我只剩三分后天之灵了？那那先天之灵去哪了？”
“江湖上有一种邪术，可以毁人灵根，夺人躯壳，不过老朽查勘的仔细，你并未遇到这种情况。”红脸老汉分析道，“你的先天之灵，时而觉醒，时而沉沦，不管如何，它和躯壳之间依旧保持着某种极微妙的联系，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天魂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了。”
“星关！”
杨万寿一拍大腿，惊慌道，“姐说，点星失败，我会变白痴，天呐，我以为我没事了，搞半天天魂还被星关困着呢！”
“你点星了？”
老汉摇着头，“丹田都没开，你点个瘠薄啊！”
“我是点星了，你看，”杨万寿一发力，胳膊上出现数十道青铜色的洋脉。
“确是青铜巅峰，怪胎，怪胎！”
老者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道，“丹田是道业的开始，哪有不会走便会跑的人呢？呃除非有仙人以妙法助你强行疏通洋脉和辰络！”
“姐很厉害，只是一炷香我便晋身青铜巅峰了，她说还要帮我踏入星辰归海境！”
“你俩干了？”老汉想到了传说中的天魔，顿时惊羡不已。
“啥干了？”
“我又不是外人，有啥不好说的，你俩是不是啪啪啪了？”老汉的脸更红了。
“嗯”
“扫噶！”
老汉一拍大腿，“我懂了，万寿吖，要说还是咱俩有缘，你这毛病我能治好！”
“啊”
闻言，杨万寿也是一阵激动，他刚想跪到地上千恩万谢，但不知怎的，水府突然晃了起来。好像地震一般，石桌上，那烛台倒下四五座，石碟也摔下二三盘，杨万寿一个趔趄，还不待他站稳，耳畔便传来了阿克的尖叫：
“大王，不好了，天南宗的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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