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科幻小说 > 东鲁传 > 432章 各有所图
    这次李祥廷的成绩跟若萤的排名,可谓是“首尾相顾”。

    因为家庭的影响,早两年他就时常和陈艾清一起,跟着官府和卫所各处巡查巡防,在各处博得了相当不错的风评,再经过“宝山会一案”,他的武功c治事c品行更是赢得了各界的认同。

    因此,他的弱项就体现在了学业上。

    这可不是说用功c就能即刻起效的事儿。

    搁在往常,这次的这个成绩,定会又是他的一场噩梦。同窗们会取笑,李祥宇那眼神也能烤他个外焦里嫩,回家去,母亲唠唠叨叨好几天,又能扒他一层皮。

    总而言之,每次考试对他而言,犹如上刑。

    不过这次好了,有四郎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分散母亲他们的注意力,他这头的日子大概能好过一些。

    因此,他所表现出来的欢喜,那是货真价实的c承载了两个人c双份的高兴。

    他将若萤自汹涌的人群中捞出来,圈在自己胸前,只恨不能烙成一个。

    就是以这样霸道的姿态,他向众人明白无误地道出了一个事实:他李祥廷与这位新晋的“山东第一少年”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过,他这么做真是多此一举。众人早就知道他对四郎的呵护友爱之心,因此,即便他表现得再强横c□□,大家也不以为怪。

    只是,都有几分结交精英与有荣焉的心思,又哪里甘心被他一个人独占了去?

    因此,就哪壶不开提哪壶,纷纷拿他的成绩打趣c说笑。

    而李祥廷倒也实在,并不回避自己的这一缺点。别人笑话,他就只管点头称是,态度十分诚恳,表示日后定当以四郎为榜样,精修学业c奋起直追。

    见他如此端正,众人顿时收起玩笑之心,打心底对他又增加了几分欣赏与敬佩。

    能屈能伸有自知之明,这种人可是大有前途的。

    同窗之间互相拜见了之后,若萤领了衣冠,穿戴整齐后,由严雪梅c李祥宇翁婿两个带着,以新生的身份走了一番过场:拜圣人c献束脩c拜尊师。

    其时围观的师生无数,整个过程中却不闻一声咳嗽。

    众目睽睽,看着那一袭儒衫c儒巾c面目一新的少年,一丝不苟地完成了整个仪式。

    在众人的印象中,这种仪式是相当沉闷乏味的,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发现,有人会将这种入学仪式展示得如此好看。

    当中的每一记举手与投足,再无一丝滞涩与慌乱,直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从容,实在叫人难以相信,这是四郎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管是外行内外行,目睹此情此景,俱不由得钦佩十分c感叹万千。

    而这种种感触之中,又不乏敬畏之情。

    若萤很清楚,这敬畏的由来。

    正如庄栩所许诺的,府学给若萤这个新生以许多的特权。

    严雪梅当众亲自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其实是说话给其他人听,向外界表明府学的一个立场:府学河和世子府c安平府以及郡主府各方,意见是一致的。

    既然四郎的身体欠佳,就没必要死守着规矩不放,没的错过了一个栋梁之材。

    而作为配合,腊月更是即时地呈上来由袁仲新熬的汤药,以“时间到了,该吃药了”为借口,请若萤当众服下。

    有这些事实与真相作为铺垫,有王府和郡侯府为强有力的保障,众人哪里还敢对若萤所享有的“特权”表示异议呢?

    其实,没有这碗汤药,光凭着四郎之前做过的那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就足以证明其特殊性与惟一性。

    府学对四郎网开一面,无形之中体现出了爱才惜才c极富人情味的一面,一改长期以来的那个“严苛冷酷”的形象,也给莘莘学子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想要特权,可以。学习钟四郎,只要品德c治事c才艺,样样值得称道,别人自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自府学出来,感觉像是又掉进了一口沸腾的大锅里。

    老四钟德略和钟若荃爷儿俩已经收获了众多的溢美之词,待看到若萤,小跑上前,连连道喜。

    老四当下就要请了若萤店里去小坐,说今天要腾出手来,好好做几个拿手的小菜,让四郎品尝一番。

    上次吃饭当中,若萤曾经给老四写过几个菜谱。后来,老四如法炮制,不想竟大受欢迎,普遍反应说,是从不曾吃过的新鲜花样。

    为此,老四感慨良多:“真没想到,若萤对吃这么讲究。那个竹筒饭是南方的对不对?像四叔这样的,一辈子够呛出得去山东道的,你要不说,谁会做这种东西?你三哥倒也是个读书的,他就没这个心,到底也不知道把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若萤并不作过多解释。四叔以为这是她从书中学来的,就这么认为好了。要是能接替发挥,敦促三哥好好学习,倒也不失为一好计。

    “还有那个高汤,”老四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开店的哪家没有?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用若萤教的方子熬出来的味道,简直能叫人连盘子碗都吞下去。”

    若萤正色道:“汤乃肴之魂,配菜切菜这种活儿,情管交给别人做,但是高汤的烧制,四叔最好不要假手他人。”

    老四一个劲儿点头:“我知道c我知道!四叔能在济南城站住脚跟,多亏你”

    若萤看看边上的钟若荃,微笑道:“四叔不用客气,其实我看的是跟三哥的交情。”

    钟若荃嘿嘿笑着,表情之中,仍旧有些许的不知所措。

    他一直觉得眼前的若萤跟自己并无多大关切,平日里难得见上一面c说上两三句话,怎么着也不如和若萌c萧哥儿那般亲切熟悉。

    虽然若萤做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在街面上也是妇孺皆知的名人,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钟若荃始终觉得,这个以前一直当作是妹子的兄弟,跟自己仿佛隔了十万八千里。

    自己对四郎似乎有所了解c细想来却又无从捉摸。看得见c碰得到c却莫名其妙c冷暖不知。

    因为不了解,所以不免就会心生敬畏。

    这种感觉,在若萤忽然从一个乡野小子变成了前途无量的科举生员之后,变得尤为强烈。

    就好像

    好像是面对神明时的心情,胆怯着c尊敬着c又不胜期望着。

    那是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不会有被捆绑勒索一般地疼痛,但也感觉不到任何人世间的温度。

    他为这种怪异而强烈的感情所困扰着,以至于无法自主思考,对于对方发出的任何声音,除了遵从c附和,似乎再难做出其他的选择。

    “对了三哥。”

    钟若荃一个激灵醒过来,心神高度统一:“什么事?四郎你说。”

    “三哥近来可有跟家里联系过?”

    “大前天大爷那边才刚接到家里写来的信,说是没什么事儿。”

    若萤微显失望:“我还寻思着,要是三哥这两天给家里写信的话,能不能帮忙给我爹娘递个消息呢?把我在这边的情况大概说说,也省得他们担心。四叔c三哥,你们也看到了,估计我这一时半会儿腾不出空来。自家人随意一点倒没什么,可这边的朋友都是新结识的,彼此不怎么了解,万一照应不周,没的让人以为咱们托大傲慢”

    没等她说完,老四先就大包大揽了下来:“就这事儿?这还用想?一会儿回去就让荃哥儿给你爹娘写信去!你要忙的话,只管忙去!还有什么事儿要交代的,你打发腊月也好,莱哲先生也好,去店里说声就是了”

    “那就有劳四叔c三哥了。”

    若萤当即作了个大大的揖,倒引得四下里惊呼连连。

    老四笑得合不拢嘴,一迭声地催她赶紧招呼朋友去。

    转身之际,腊月低声问:“四爷怎么想起来让三爷帮忙写信了?”

    在他看来,写封信能费多少工夫?再者,像四爷大喜这种事儿,不是亲自说给三老爷三娘听,才更有意义么?

    若萤“哦”了一声:“你在怕些什么?”

    怕什么?

    腊月挠挠头,一时间倒愣住了。

    “你不觉得四爷我考取生员,四叔三哥他们更加高兴么?”

    腊月撇嘴道:“那是!四老爷那么着急地想把四爷叫到店里去,为什么?说的好听,要给四爷做好吃的。其实谁不知道?只要四爷你往那儿一坐,得招进去多少看热闹的?四爷你踩过的地皮c你吃过的茶c用过的筷子,都是有福气的。谁沾上,谁得济。四老爷高兴?那是见钱眼开!”

    “为商逐利,天经地义。还是你觉得,四叔这么做,侵害了咱们的利益?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不忿c在眼红c在嫉妒?是不是让四叔分你两吊钱,你就心态平衡了?”

    腊月登时就出了一身汗:“四爷,我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那么说四老爷,弄得四老爷和四爷,跟个小人似的”

    “你知道就好。自打咱家翻修房子以来,为那把小铲子,街面上多少人都在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看钟家兄弟不和c鸡飞狗跳?”

    “是,小的知道”

    “虽然四爷我常说,要活得自我一些,但这必须得有个前提,不会引起别人不适。人心都有阴暗的一面,你过得不如他们的时候,他们兴许会很慷慨地丢给你一些同情或关心。可一旦你过得比他们好,马上就会有人眼红心热。他们会觉得,都是一个池子里混的货色,凭什么你会比他们强?

    这个时候,即使你诚心行善积德,也难能让他们念你的好。往往是一边接下你的施舍,转身却嫌你给的饭菜太冷c衣裳太旧。这世间,从不乏虚伪冷漠之人

    四爷我虽非大肚弥勒,却也不屑仰人鼻息c坐井观天。别人给的再好c再多,终不如自己挣来的安心。人与人之间的互帮互助,能够做到不计较c不嫌弃,你情我愿皆大欢喜,这本身就是件极其幸运的事”

    说到这儿,若萤忽地笑了。

    腊月吓了一大跳,忙问:“四爷,怎么了?”

    若萤竭力忍住笑,自言自语道:“说没私心,几乎不可能。四爷我还真的是随时随地都在算计呢不由自主地就已经计算出了得失,这是病,病得还不轻呢”

    听她这么说,腊月暗中松口气,却依然不明不白。

    “四叔不是官府报喜的,只管等着别人给赏钱。他此番若是空手进咱家的门,就算你家三娘三老爷不介意,外头的人怕也会笑他们四方小气。你也知道,四叔他惯会做些眼皮子的功夫”

    腊月捶手干笑:“可不是呢。四娘再小气,好歹也得拎上两瓶酒包点心什么的吧?”

    “这便是礼尚往来,”若萤感慨道,“这种表面上的安详,是必不可缺的”

    还有一个方面,她也一并道出来。

    “金谷粮行名义上是四叔的东家,但是大爷却视粮行为自己的根据地,这难道不是很可疑么?身为有功名的秀才,暗中经营着朝廷法律明令禁止的勾当而平安无事,你不觉得大爷的胆子大得吓人吗?一个小小的粮行,岂会是他当终极目标?他有何企图?作为同气连枝的咱们,会否被利用c被出卖c被坑害,这些问题,若不及早设防,等到大难临头的时候再想办法,还有何用?”

    “四爷是说”腊月咂摸出味道来了,“大爷的心思,咱们摸不着,但是不表示咱们毫无办法。四老爷他们和大爷走得近固然叫人生气,可是,也只有这样,咱们才有可能从四老爷的嘴里打听到大爷的一举一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四爷常说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是这个道理吧?”

    若萤点点头:“你看,大爷就是那么想干掉我,面上不也是装得没事人儿似的?只有傻子才会逞一时之快。斩草不除根,后患永无穷哪!”

    “明白了。”腊月虚心道,“平日里看四爷不紧不慢的,总担心四爷会忘了以前的事,看来,是小的多虑了”

    若萤看了看他,悠悠道:“你若是不多虑,我要你做什么?”

    腊月愣怔了一下,当他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旋即咧嘴笑了起来。

    “是!多谢四爷赏识,小的定会再接再励,绝不辜负您的期待!”

    “咳,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冷不丁的一声,险些把腊月的魂儿吓跑。

    直觉的,他怀疑方才和小主子的那番密探,都被身后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听了去。

    他不无担心地看着面前的若萤,却见她仰望着天上的一片浮云,对于这不大不小的一场意外,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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