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科幻小说 > 东鲁传 > 343章 毁于一旦 三卷完
    但梁从鸾还有话说。

    “钟伴读你记住,看到侯爷的话,告诉他,请他务必过府一趟。”

    那么刻苦的攻读,才智应该不会比别人低,说服人心这种事儿,想必不会太难。

    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晚处处透着古怪。

    李祥廷一伙倾巢而出就不是正常现象,为什么?

    拼命四郎的情况当真不容乐观吗?

    好不好呢,反正这次不能再让风儿卷进去了。无论如何,都要拦下他!

    “告诉侯爷,就说我忽然不大自在。”必要时,她不介意说谎。

    可没等她说完,下方的人就苦着脸道:“世子妃,追不上了这会儿,侯爷大概已经出城了小的们早先想去阻拦,倒是给马蹄子踢翻了好几个小的们也不知道侯爷去了哪儿。世子妃不妨把那个君四叫来问问,许能问出点眉目来”

    君四?醉南风的大当家?

    分明是风儿的事情,怎么跟那个声名不洁的人扯上了关系?

    除了晴雨轩,难不成风儿还与醉南风有染?

    梁从鸾错愕在当场。

    看看吧,怎么能不让她担心?如果说,跟钟四郎裹到一起还情有可原,怎么说,那孩子毕竟也还算干净。可那个君四算个什么玩意儿呢?

    一个风尘男子,不阴不阳的,给安平府喂马都不配,风儿怎么能跟这种人打成一片?是非不分c善恶不辨竟至于这个地步了吗?

    “派人下去,跟上侯爷!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查查那个君四,看看侯爷跟他之间到底在搞什么鬼!”

    所以,她恨这具身体,心怀山海却只能囿于园林。宫墙重重,阻断了风闻消息;规矩道道,缚住了双手双脚。

    令行却未必禁止,等待和煎熬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侧。都道是夫妻同心一体,可她的辛苦,世子他知道吗?能感受到哪怕一星半点吗?

    陈艾清的一只手终于扒住了墙壁。

    他一边躲避着纷纷坠落的火团,一边觑准空子,将业已烧得烫手的窗棂撕开了一道口子。

    只需要翻过这个窗口,就意味着逃出了一劫。

    他能够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动静,早已是乱得昏天暗地,大队的人马开始撤退,车马喧哗绵延至很远的地方。

    火光照亮乾坤,不光是这间屋子,宝山会的人似乎是放弃了这里的一切。

    放弃了最好,他这边就会有机可乘,倒省得再受些暗箭伤害。

    当此时,一分一秒都关乎生死。

    他只恨生不出三头六臂来,好将下方的人拖曳上来。

    “四郎,四郎!马上就好了,等我!听见没有?”

    烈焰毕剥,风声猎猎,如马踏荒原,如天崩地裂,吞没一切声响。

    他无法确认这当中是否有四郎的声音。他想听到他的回应,哪怕是只有简单的一声“好”。

    “钟若萤?听见没有?该你了,抓住绳子,快!”

    陈艾清半个身子挂在墙壁上,冲着下方大声呼喊着。

    不祥的感觉像是目中滚烫炽热的浓烟,在心头急速地膨胀c翻滚。

    他不知道此刻流出来的潸潸热泪,究竟是出于恐惧,还是给烟熏火燎的。

    终于,当那张熟悉的脸庞在烟火中若隐若现,他几乎要哭出来:太好了,四郎没事儿,四郎还在

    “看到绳子了没有?外头没有埋伏,我带你出去。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信心从未曾如此地坚定,力量从未曾如此地饱满。

    这一刻,他没有想谁比谁强,只一心想要把那个人平安地带出去。

    独来独往惯了的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牵挂,那是不分你我的c不含任何利害得失的希冀。

    就好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可以受伤,不可以缺失。

    绳索在空里荡漾着,却迟迟等不到望中的分量。

    不知道为什么,陈艾清觉得心里有个黑洞,正如涟漪般迅速地放大。

    生死关头,四郎还在犹豫什么?

    他知道他一向思虑深重,可是这会儿,能不能什么都不要想,伸出手c拉住他的手?

    “钟若萤,能听见我说话吗?快上来了!你吓傻了吗?”

    对不起。

    像是沉沉暗夜中的昙花一现,那苍白如纸灰拂之即散的粲然一笑,让陈艾清的瞳孔瞬时放大到极点。

    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咔嘣”一声,在心底镜碎成不可收拾。

    那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接下来的事,就拜托给你了。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活着出去!一定要坚持下去。陈艾清,我相信你”

    “轰隆——”

    一团巨大的火球突然坍塌,腾起冲天的火光,掩盖了明月与星子,也将黑暗与希望一并吞噬。

    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吞尽手中的长索,尽头处的陈艾清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灼痛。

    “钟若萤钟若萤?钟若萤!——你在哪儿?你还好吗?”

    为什么你不肯走?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我可以救你的,为什么?只消一只手,只要你肯伸出来,我们就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不是说好了吗?没事儿的,此行最多就是有惊无险。

    这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到头来却要食言?

    这就是你的风格?好歹都是你说了算?能将对的说成错的,也能将卑鄙说得冠冕堂皇。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去盘算去猜疑去权衡吗?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他一定是在做梦!

    四郎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给打败的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少年c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岂肯如此潦草地退场收官?

    这不符合四郎的作风!

    “四郎!四郎!”

    果然,这个人是他的噩梦,一次又一次地,与他相悖而行,一次又一次地,打击他的信心。

    “钟若萤,你个混蛋!你就是喜欢跟我对着干,是吗?你觉得这样做会显得你更聪明,是吗?我讨厌你,你知道吗?不想看见你,你偏要出无不在;我说过不要跟你做兄弟,你偏偏说要跟我好;你说什么,我就算再不愿意,也还是听进去了,你呢?这会儿我要你听我一次,就一次,你都不肯吗?你耍我呢,你个混蛋!你个该死的混蛋!什么义气干云?什么温和可亲?什么年幼无害?他们全都瞎了眼!你他娘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c恶魔!我要揭穿你,你听见没有?你不想看看我要怎么揭穿你的真面目吗?说话,,你给我说话!”

    对不起

    若萤慢慢阖上眼睛。

    往事历历,皆如云烟。

    曾以为不会枯竭的斗志正如沙漏一般自体内消逝。腿上的剧疼似乎也正在慢慢变得麻木。

    关键时刻,她推开了陈艾清,却未能躲开砸下来的重物。

    不能确认是否已经骨折,但是这条伤腿却完全地不再听从她的指挥。别说站起来,就连动一动,也变得非常艰难。

    只能坐以待毙了吧?当意气销沉,是否就意味着大限将至?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真切地体会到自身的尴尬。哪些是属于她的,哪些是不属于她的,不是由她所能决定的,冥冥中一切早已有定论。

    曾经有过的希望和期望,或许正是这具身体的原主的,希望家业兴旺c家人平安。

    而她,似乎已经帮忙完成的差不多了

    新修的房子,足以为一家人抵御一二十年的风雨;

    置了车子买了牛,每年的抢收抢种,能够替爹娘节省不少的力气;

    鱼塘和菇房若能正常经营下去,则家中的收入就会保持稳定。这个收入,足以让一家子和外祖父那边,衣食无忧;

    凭着母亲的持家能力,将来若萌出嫁c萧哥儿娶妇,一定能够操办得漂漂亮亮;

    倘若她不在了,爹娘定会善待腊月的。那是个忠诚而能干的,希望能多留他几年。到了年龄,给他说门好亲事。愿意继续留在三房最好,想买个自由之身,就随他去。希望爹娘能够尊重他的意见,该放手时就放手。这几年下来,他为家里,出了不少力,应得到该有尊敬和爱护;

    小芒的话虽然他又懒又馋爱耍小聪明,但就他的年纪而言,这些错误都是值得原谅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倘若因为一点过错就放弃他,这对他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除非是有人家愿意收留他,不然,孤苦无依地由他去,不是变相杀人么?好歹给他个落脚吃饭的地方啊,就当是积德了

    亲朋这边的话,不知道先前的铺垫和经营能够维持多久?为一家之计,但愿母亲和若萌能够多费些心思。李家,徐家,陈家,严家草蛇灰线,到底关系难断

    金半仙说的没错儿,有意无意地,她已与这些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喜欢不喜欢c接受不接受,事实就摆在那里,或明或暗,都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

    一家人

    希望每个人都能活得好好的c有个圆满的结果。祥廷一定得努力读书。要明白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不是别人看你不顺眼c诟病你,而是你本身做得还不足以服众。

    光有暴虎冯河之力是不够的,要打胜仗c打好仗,从来靠的是谋略c是知识;

    艾清体内的毒应该不会再犯了。但愿从此以后,洁身自好,将失去的加倍追回来,朝闻夕死无所遗憾

    艾清的话,应该做得到的。表面上看,这一次的事件很糟糕,但任何事都有两面性。物极必反的道理,艾清应该会明白的。此次事件不会就这么草草完结,参与此事的人,祥廷也好,艾清也好,静言也好

    他们必定会一战成名。名声在外,此后的道路就会走得更顺畅些

    只是小侯爷仍旧是个问题,安平府的未来依然如云遮月不分明。

    金半仙说什么来着?小侯爷的姻缘会有她的参与?这许又是句谎言。江湖术士的话,若深信不疑,你就输了

    参与么?倘若到了那一天,遇到了命定的那一半,他能醒悟到当初她的良苦用心,浪子回头改邪归正,这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参与呢?

    她倒是很想看到那一天呢,只是不能了。就有再多的放心不下,也莫可奈何了

    想道一声谢谢,对他,也对王世子,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亲人c朋友c仇人c杀手

    谢谢与她相遇c相识c相知;

    谢谢给她的宠爱c纵容c宽宥;

    谢谢帮助她前进c成长c强大;

    谢谢容忍她的粗野c荒唐c反复无常;

    谢谢

    时敏说过,秋语蝉并不记得这里的一切,甚至梦都不曾梦到过。那么,为此刻的诀别而悲伤着的这颗心,可以确定与秋语蝉无关。

    大舅总是怀疑她的身份,这是不对的。她的的确确是钟若萤。

    这是她的世界,是她的舞台,是她的希望所在。

    这里有她的家,那些熟悉的c性情各异的人,是她的至亲至爱。

    为什么c直到这一刻才醒悟到自己的失误呢?既敢于替他们遮风挡雨奋勇向前,为什么就没有勇气传达出对他们的爱与关切呢?

    为什么要克制隐忍?

    为什么要刻意疏远c装出漫不经心漠不关心的样子?

    既不怕给依靠拖累,那么,那份小心翼翼到底是什么?

    没有关切,就没有伤痛。

    是这样吗?

    即便她不在了,也不会给他们造成太大的混乱与困惑,因为她早就撇清了跟他们的关系,因为她根本就不把他们当回事儿。

    她的存在,一如雁过寒潭c风入疏林。

    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当这种结果来临,自己亦不会有所动容。

    已经决定好的事,为什么此时此刻竟如此地不舍c不甘?

    这份椎心之痛c缱绻之恋,究竟算什么?

    果然,她是个惜命的

    果然,她是个怕痛怕苦不知餍足的

    ——第三卷完

    ps:名词解释

    1c收官

    收官,又称作官子,是围棋比赛中三个阶段(布局c中盘c官子)中的最后一个阶段,是双方确立竞逐边界的阶段。

    明末造诣最深c名声最大的围棋国手过百龄“开关延敌,莫敢仰视。因是数十年,天下之弈者以无锡过百龄为宗。”

    过百龄的作品有《官子谱》c《三子谱》和《四子谱》等棋书。其中尤以《官子谱》价值最高,对收官问题做了全面透彻的论述,是我国第一部收官著作,并受到日本棋界的重视。

    过百龄在棋坛驰骋一生,继往开来,对明末至清乾隆时期围棋的飞速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清人钱谦益作诗赞颂过百龄,写道:“八岁童牙上弈坛,白头旗纛许谁干,年来复尽楸枰谱,局后方知审局难。”

    2c草蛇灰线

    成语最早是金圣叹评水浒传时所提出的,包括景阳冈一段连写十八次“哨棒”,紫石街一段连写十六次“帘子”和三十八次“笑”,圣叹说这是“草蛇灰线法”。后来被很多评论家所借用。

    3c暴虎冯河

    语出《诗经小雅小旻》: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论语述而》中,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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