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科幻小说 > 东鲁传 > 178章 智者千虑
    这方子是年前黄柏生给的,说三房的女孩子多,都是爱美丽的,经常服用这个方子,对于美容养颜都有很大的疗效。

    当天,静言带着无患送了一大包茉莉花草茶。这东西性温,泡水来喝能够缓解干燥,驱散体内寒邪之气。

    作为回礼,叶氏回赠了一罐草菇酱。这东西也是黄柏生极为喜欢的。

    碍于冯恬在,静言并未进屋,只隔着窗子和若萤说了几句话,询问了身体状况,见她在看书,便叮嘱她注意休息。

    若萤记挂着山上的杜先生,听说那老头子听闻了山下的流血事件后,气得直骂她“疯子”,好几天都坐立不宁。

    若萤其实很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很在意她的死活。

    不过,估计现在去问的话,老头子杀死都不会承认。

    听说山上草屋门前的梅花都开败了,若萤不胜惋惜。她病了不过才几日,居然就错过了一场花时,当真是“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

    静言离开不久,若芹和若荃两兄弟过来了。一人提着一个食盒,里头装的是两家子赠送的春饼。

    叶氏让香蒲接了礼物,道了谢,还了礼——依旧是一个食盒里装了一罐草菇酱。

    若芹和若荃推辞不过,欣然接受了。然后去东间跟众姊妹们见了礼,询问了若萤的身体,说了些安慰的话。

    若萌缠着若荃打听若莲的近况。听说汪氏有意要送她去社学读书认字,若萌就有些羡慕。

    “你有你二姐手把手教着,哪里用得着去学堂里浪费那个粮食。”若荃笑着安慰道,“又能读又能写还能算,你要是我亲妹子,我肯定乐得早晚合不拢嘴。这么大点的小孩子,尽情玩耍才是正经的,那么拼命做什么。”

    钟若芹跟着频频点头。

    若萌受到别样的夸奖,十分开心,倒也不再觉得学堂有多么地了不起了。

    兄妹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若荃便要告辞。

    临走之前,想起来一件事,遂告诉若萤道老太爷和老太太挂念她,恐她心里仍不自在,要她方便的时候,前头去一趟,有些话要嘱咐她。

    若萤没吱声,叶氏赶忙答应下来。

    送走若荃兄弟和冯恬主仆,一关上门,香蒲的脸“咣当”一下子便砸到了脚背上。

    她认为老太爷他们这是典型的“胳膊肘子往外拐”。自己的亲孙女还在受着煎熬呢,作祖父母的却只顾着忧虑行凶者的处境。嘱咐什么?可想而知,必定是要若萤“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汪屠父子。

    毕竟,汪家父子因为灯节那件事,几乎沦落成落水狗,至今在街面上都直不起腰来。以前忌惮汪屠的人,很多改去钱屠的摊子上买肉,而汪屠再也不敢挥舞着杀猪刀威胁于人了。

    街上的人都知道,汪屠跟钟家几爷子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而且,汪氏又是个很孝顺的,凡吃的c用的c穿的c戴的,没少照顾过老太太和几个妯娌。现在,她的亲哥哥亲侄子摊上了事儿,没的说,老太太她们怎么着都不会坐视不管。

    听了香蒲的分析,叶氏深以为然。她叮嘱若萤,过去之后,少说多听,不要使性子。毕竟,面对的都是长辈;毕竟,先前都已经收下了汪屠的道歉,再翻旧帐就显得太没有教养了。

    “既有心走这一趟,好好给老太太c你大伯母c二伯母c四婶娘行个礼。完了,早些回来,别累着了。”

    若萤点点头,略作沉吟,叫了玉兰和红蓝到跟前,让她二人陪她同往。

    “玉兰姐抱我过去吧。地上硬,硌得伤口疼。”

    更重要的是,有心腹贴身保护,安全性会更高一些。

    高玉兰双手互攥,掰得关节咔嘣作响,瓮声瓮气道:“行!别说一个四爷,就是俩,一个肩膀扛一个,我也能一口气跑上芦山。”

    一句话,把满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于是,叶氏便用棉斗篷把若萤密实地包裹起来,由高玉兰托在臂弯里,一路穿便门c过夹道c度曲廊,一径走进鲤院东南角的小院子里。

    月洞门内,是老太爷的书斋。四间正屋,东西各两间厢房。东厢是茶房,西厢住着书童和烧水洒扫的下人两名。

    是一个极清静的所在。四面筑有围墙,院内中只有几十株槐树。夏天,高槐清阴,无风自凉。

    其下杂草不生,洒扫爽利,于简洁之中平生几许令人望而却步的威严。

    五级门阶下,高玉兰被拦住了。

    她似乎是忘记了叶氏的嘱咐,当时就瞪起了眼睛,直统统质问道:“四爷还没好呢,走不得!你们这是要我掉头吗?”

    两个婆子,膀大腰圆,一左一右一板一眼道:“这是规矩。没有太爷的准许,外人不能进去。婆子们别的没有,就是有力气。四郎就由我们抱进去吧。”

    规矩吗?

    玉兰歪头瞅着怀里的若萤。

    她这时想起来了,临出门前,叶氏好像确实说过,要她“规矩”一点,别大呼小叫地,叫人笑话。

    若萤缄默着。

    规矩不规矩,她不了解,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这个小院子。

    她试图从那两个杀伤力似乎很强的婆子身上发现疑点,但是没有。

    那两个人,表情麻木,像是木雕的牌位,又正是世事阅尽人情练达的年纪,想要从她们口中套取有用的信息,估计很难。

    掉头回家吗?

    显然,心里又很不甘。

    这是老太爷第一次“约谈”她。想说些什么呢?关于这一点,她确实很好奇。人与人之间,每一次的交流,都是了解彼此的一种机会。

    是机会,就不能轻易放过,不是吗?

    红蓝往前半步,按住她的手臂。

    对于这个警告鲜明的动作,若萤回以一个安心的凝视。

    红蓝抿紧嘴唇,挣扎了一下,终于没有再坚持。

    玉兰松开手。

    “请两位大姐跟小的来吃茶,稍等片刻。”

    身后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小厮,卑躬屈膝笑得无比灿烂。

    迎着高玉兰和红蓝不无担忧的目光,若萤微微点了下头。

    正当光天化日,能有什么鬼?

    红日西斜,书房里已有了掌灯时分的胶着。沉重的木门开启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昏暗如铅云,凝结着绵厚的香气。仿佛灯罩上附着的积年烟炱,滞涩了呼吸与心跳。

    灰色的地砖,不知经历过多少代人的踩踏,隐隐泛出黝黑的光泽,宛若黑夜中不安分的眼。

    某处的西洋钟滴滴答答地漫步者,单调而急促,喑哑似濒危的喘息,不知下一刻会在何时骤然终止。

    婆子的庞大身躯掩住了半边视线。身处异处的本能不安不期然充盈于心。

    缭绕在鼻端的陌生气息中,是否还混杂着某种危险不得而知。

    这个问题,在眼角瞥见了一个侧影的瞬间,猛地获得了答案。

    暮色中缓缓闪现出一张白面记似笑非笑声阴冷的低唤:“四妹,你终于来了。”

    若萤大吃一惊,遽然提起的一口气生生地梗在了嗓子眼儿里。

    一只粗糙的蒲扇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整个人为之窒了一窒,却有椎心的刺痛像是楔子扎穿了豆腐一般,从背后的一点,轰然炸开,那种山崩地裂的疼痛瞬间粉碎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撕裂穹苍的尖叫碑深如瀚海的冷汗不动声色地淹没。这一刻,只觉得身堕阿鼻地狱,翻滚在刀山火海中,满世界充斥着撕心裂肺的呐喊嚎哭。

    血流成川c骨磔成粉,但一息尚存,始终逃不出这充满着森森恶意已经癫狂的炼狱魔窟。

    不如就这么死去吧,堕入轮回之道,忘记这一刻支离破碎无处遁形的磨难。

    难道说绝路并不意味着解脱?

    是谁欺骗了她抑或是她太幼稚?

    这就是轻信自信过头的惩罚吗?

    怎么就敢相信钟若芹和钟若荃呢?

    不是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吗?

    还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兜面的一条冰冷的手巾如沉甸甸的铁链,拖曳住了残缺不全的魂魄。

    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上已尽是破洞,无碍阴风寒气过往猖狂。

    “怎么了,四妹?身上还没好利索吗?要你走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钟若英恻恻笑着,一把攥住若萤的发髻,强行掰向后方。近距离观察着那张惨败如纸的脸,十分满意地欣赏着每一颗汗珠的凝结c滑落,以及每一次的眼睫的翕动。

    “没什么事儿吧?”他的口气听上去充满了关怀,“你可千万别死在这里,让我们难做人。拼命四郎的名号该不是虚的吧?疯马没能奈你何,桐木阴人也对你不起作用,事不过三哪,这次,应该也只是一场虚惊吧?”

    忽然,他拔高了音调,用外头都能听见的声音命令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再拿个引枕过来让四姑娘靠着!拿床毯子来,小心冷着四姑娘。茶!病人能吃茶吗?快上甜甜的贝母梨汁!记着拣两样可口的小点心来!”

    说罢,倏地折下腰,近乎耳语地询问自己的猎物:“看,四妹,哥哥多疼你!你怎么就能那么生分呢?为什么呢?为兄的哪里得罪你了吗?”

    他的嘴角上翘出和颜悦色的表情,眼眸之中却尽是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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