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科幻小说 > 东鲁传 > 174章 变相拒婚
    在她所有的认知中,柳静言是个温和却并不容易相交的人。他的谦顺只是一种刻意躲避世俗纠缠的清傲与疏离。

    也可以这么说,他的眼睛只看得到自己最在意的人,至于其他人等,即便是病患,也如同烟尘一般随时可以自眼前消逝。

    叶氏不喜欢他,也跟他这个脾气有关。感觉这个少年就像是一个清醒而又充满诱惑的世界,将她原本就扑朔迷离心驰四方的若萤给吸引过去,一步步地远离为娘的她,直至她追不上c抓不住。

    是的,合欢镇上,柳公子的名声确实很好,也无人不说他知礼可亲。但对于柳静言而言,他所亲近的人,却只有若萤一个。

    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若萤才会显出活泼天真的模样来,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换言之,她这个为娘的,还不如一个外来的。

    一念至此,就如干草梗在了胸腔里,叶氏别转了脸。

    难听的话c难看的脸,她说不出也做不出。毕竟,危急关头,是柳静言救了她的孩子。

    “徐兄弟说,徐家有意与三娘这边结为姻亲,不知道是否确有其事?”

    静言一开口,叶氏便再也无法做到镇定了。

    “请恕晚辈无礼。敢问三娘,亲事可是都已经定下了?”静言步步相迫,口气中有着他未曾察觉的愤怒和焦灼,“徐家这次打发了人来,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件事,对不对?”

    叶氏心神俱裂地朝着炕上的人掠了一眼,紧抿着下唇,久久不肯回答。

    “是若萤吗?徐家要若萤做媳妇,这是真的?”袖底下的双手紧紧相握,为的是能够扼住心底唯一一丝气力不被抽走。

    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地防不胜防c不由自主。很多事,不是说喜欢就可以,也不是说凡事都能看得见c听得到c预防得了。仿佛夜路独行,脚下总有坎坷无法一一回避。

    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作主,这没什么不对,也无不可。但,为什么这事儿发生在若萤身上,就这么地叫人无法接受c如此憋闷呢?

    “若萤知道吗?”

    轻飘飘不冷不热无所挂碍的一声,莫名地戳痛了叶氏的心。

    她反感这种感觉,似乎无所不知一样。凭什么就敢这么确定若萤回不喜欢c不愿意?

    她的闺女,她应该最为了解,不是吗?就算不情愿又如何?她的闺女,难道她会想去伤害?

    “这是我们家的事,就不敢劳烦柳公子操心了。”

    像满是毛刺的樊篱,拒绝与抵触是清晰而生硬的,却未能阻住近乎孤注一掷的置疑与非难。

    “请原谅晚辈放肆。这件事,三娘最好还是跟若萤打个招呼吧。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三娘知道的。这么大的事,瞒着她并不妥当——”

    叶氏恼得不行,断然道:“即使是白发苍苍牙齿掉光,在父母跟前,就永远还是个孩子。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自古以来都这样儿。我的孩子,我就想让她们一辈子安安稳稳c富富裕裕,不吃气不受累。天下的爹娘,都这种心思,难不成错了?话说柳公子,你虽是个有见识的,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一辈子,几十年,你才走了几年?这世上的事儿,就跟你们看病救人一样。寻常的病症,诊一诊,开两副药,吃了就好了。可是不也有很多毛病,你还没经手c不知晓吗?碰到棘手的,连黄师傅那种水平的怕都无计可施吧?我给我的孩子选的路子,你又凭什么认定就是不对症的?你是说萤儿服不得这付药,服下去以后,会危及性命吗?”

    “请三娘三思!”

    “柳公子请自重!这不是你一个外人应该说的话!”

    “若萤的感受,还望三娘慎重考虑。”

    “你是说,我这几十年的饭都白吃了?走过的路全都是错的?还是说我是非善恶不分?”

    “晚辈不敢。”

    “当然了,假如这种事发生在柳公子身上,怕会有所不同吧?”叶氏语含讥诮,“毕竟,你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家。”

    静言躬下身子,面现难堪。

    “这是真的?!”

    又惊又怒的喘息自药熏缭绕中响起来。

    若萤手捂创伤,正试图坐起来。

    叶氏猝不及防,张口结舌竟不能作答。

    “娘!”若萤沉声催促。

    叶氏浑身一颤,一咬牙,急声道:“萤儿,娘是为你好”

    若萤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断然道:“这是几时的事儿?”

    事到如此,叶氏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已经收下了定亲礼。蔡婆子前日就给徐老爷写了信,这会儿,也该到了”

    “你们你们”

    一语未竟,一阵剧痛自身躯里喷涌而出,连带着夺走了全部的意识。

    “嘭”的一声,吓坏了里里外外的人。

    无患的呼喊瞬时就穿透了苍穹:“黄师傅不好了,四郎的伤口崩开了”

    一番紧锣密鼓的抢救之后,又过去了一个忐忑的夜晚。

    对叶氏而言,这一晚的煎熬简直要耗尽她毕生的气力。种种矛盾纠缠着她,委屈c内疚c悔恨c悲伤,如排山倒海一般,一次次冲刷着她千疮百孔的五脏六腑。

    柳静言果然是最了解若萤的人吗?他的忧虑果然成真了呢。

    若萤气坏了吧?那孩子会怎么做呢?朝以往的脾气,怕是能一路打到徐家门上去吧?

    她不敢想,也想不到。

    但很明确的一点是:她错了。

    她破坏了原本有序的生活,也许,还会给一家人带来磨难。

    就因为她的自以为是c自作主张。

    偏偏这些事c这些话,她无人可诉。

    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啊!

    大手巾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明明什么都没去想,可还是忍不住要流泪。

    大正月里流泪,预示着一整年都会在愁苦中度过。苦就苦吧,倘若能以她的艰难,换得若萤的释怀与谅解,她愿意。

    若萤暗中叹息,隐隐觉得头疼欲裂,心下更为那压抑的啜泣感到烦躁。

    “娘给徐家写封信去吧。”

    世间所谓的困难都只是暂时的,哪里就会变成绝境呢?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总是会想出办法来的。自己无能,就想办法去求助于别人。囿于原地,画地为牢自怜自艾,于事无补。

    母亲就这一点不好,逢事先要哀叹悲观。这么做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倒把自己弄得病怏怏地。然后,就要吃药花钱,连累一家人心情惴惴。

    她的反应,好比曙光初现,让叶氏瞬间生出了希望:“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事。娘不担心。”若萤吁口气,看着母亲的神渐宁,接着问道,“娘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家怎么就忽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她口气并无怨恨,神情也还平和,叶氏的不安遂去了大半。当下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做了叙述。

    从最初蔡婆子下来,意欲给徐图贵买个屋里人伺候,好为缠绵病榻的老夫人冲喜说起,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无意卖闺女发家,所以,当时就回绝了此事。

    但是徐家却给出了另外的提议,说不一定要做姨娘。倘若八字好,徐家不介意多个养女。

    也就是这个条件打动了叶氏。寻思着此举有益无害,所以她便将三个女儿的生辰八字悄悄地写了,交给蔡婆子。

    原本也没想过会成,但有这张纸捏着,蔡婆子回去复命才好说话,对徐家也是一种尊重。

    却未曾料到这件事竟会峰回路转。

    年前得知徐家会派人过来拜年时,叶氏尚不知道这当中另有缘故。只道是徐家礼重,因为徐图贵在三房吃过一顿饭,十分过意不去,所以才会这么隆重地派人来以拜年为由,予以答谢。

    及至蔡婆子搬出了金饰一整套,叶氏方知徐家竟是吃了秤砣般要定下若萤为媳。

    不是妾,不是养女,而是堂堂正正的徐家少奶奶,未来的徐府主母。

    整个事件,叶氏承认自己有刻意隐瞒一人独大之嫌,但即使是到现在,她也不承认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若萤要是进了徐府,于她自身,于整个三房,绝无坏处。

    凝视着母亲满含期待的目光,若萤沉吟片刻:蔡婆子报喜的信,已经追不回来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娘再写封信去,就说不希望这件事张扬出去,请徐家低调处置”

    在既定的儿媳未成年之前,且秘而不宣这桩亲事。

    此举有诸多用意,就说对徐家的影响吧:其一,也是最为要紧的,是不会影响到徐家的生意,让那些家有娇花对徐家怀有憧憬的生意伙伴们,能够继续维持和徐家的客气与友善,让这朵“秦晋之好”的花朵能够长久地绽放下去。

    再者,三房清贫。若是贸然宣布此事,这桩门不当c户不对的婚姻势必会引起哗然,三房将不可避免地担一个攀权附贵的嫌疑。声名一旦有污,往后在地方上行事就会遭遇诸多磨折,平白要吃好些苦头。

    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若弄得彼此颜面难看,岂不是很没意思?

    再说,世事多变。谁也不敢保证,这几年当中不会有更好的对象出现。而且,孩子们都还小,心性未定。及至再大些,脾气志趣难免会出现差异,从而发生相冲相厌的状况。

    到那时,若是将两个相互无感的人勉强拉做一团,难保不会成就一对怨偶。

    而这种情况,现实生活中委实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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