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恶魔的血色恋歌 > 第 15 章
    轻轻摇晃,顿时泛起一种异样的违和感───因为这道门,不管任何时候,总是紧紧地关上的。

    铁定是有事发生了,而且不是好事。

    抓住最后一柄剩下的手术刀,我大力踹开木门,刀尖笔直的指向前方,偌大的玻璃窗外是黯红的广阔夜空,不动也不动的尸体几乎与同样幽暗昏沉的病房融为一体,遍地都是干涸的褐色血块。

    全部人都死了,无一幸存。定定地凝望着眼前的血腥场面,在这个根本毫不熟悉的危险领域,我该逃去那里?

    阿风跪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半身趴在乱烘烘的病床,沾上血污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背部染满深色的血液,连张开的嘴巴都是一片鲜红,沿着嘴角一直往床单流下。直至死后依然强睁着的眼睛是异样地突出,仿佛是在诉说着不甘心的思绪。

    少女则是面朝天、背朝地的倒在血泊之中,显然是心脏处一刀致命,雪白的连身长裙配上如此鲜艳的色彩,仿如赞颂死亡的美丽的艺术品。生前的冰冷眼神在死后几乎没有多少变化,表情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与显然死得很痛苦的阿风刚好相反。

    旁边那座翻倒的轮椅下,阿博的气管被划破了,血淋淋的伤口又长又深,几乎将脖颈砍断一半,恐怕只剩下颈椎与后颈的皮肤是完好无缺的。为什么阿荆会把所有人都杀掉?莫非是不清楚什么人是生灵或死灵,只能够一直一直杀下去,直至能够离开这个空间的一天?

    背后突然迎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严重受惊之下,我倏地呼出一口气,脚踝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踉跄滚到地上,而松开的手术刀飞越过病床,落在看不见的地方。辛苦的干咳几声,愈咳愈难受,喉咙涌进浓郁腥臊的血液,双手苦苦撑在冰凉的床柱,吐出一大口鲜血,被异物入侵的剧烈痛楚开始在背部和体内一直扩散开去。

    顷刻间,连呼吸都感到不对劲,呼吸到的空气好像一下子泄去无踪,渐渐窒息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沉滞的头颅由迷糊的酸麻感逐步变成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晕眩,火热的脸颊讫今定是辛苦得涨红一片。

    伸手往背部一摸,湿淋淋的伤口就在肩膀下方的部位,是肺部受到重创了。那么短暂的几分钟后,就是我的死期。因为缺氧的关系,视野的景致愈来愈朦胧,转头一望,阿荆悠悠dàngdàng地拖拉着粗绳的摇晃背影,慢慢沉没于走廊尽头的yīn郁的光景之中。兜兜转转,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还是惨死于他的刀下。

    好痛苦的感觉,艰难地挣扎着,明知徒劳无功却拼命往被单抓去,仿佛可以减轻那份苦楚。恨不得可以立即痛快死去,偏偏连唯一的手术刀都落在病房的另一个遥远角落。短短的几分钟,是漫长得难以容忍的长度。

    混乱成一团的内心,最后通过令人绝望的苦难与死亡,回复到原本应有的宁静。

    从窗外望出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昏暗森林,粉色的花瓣随着来自幽冥的清风,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摇曳起舞……

    献给罪孽深重的人们

    即使紧紧闭上双眼,依然能够感受到渗入眼皮的亮晃晃的光辉,将我从酣鸩得几乎长眠到永远的梦乡尽头,缓缓地拉回去现实的世界。慵懒地睁开沉重的眼帘,巨大的玻璃窗外,缠绕着荆棘似的太阳刺眼无比,溶进堆叠起来的纯白天际之中,不过它的温度仍是不变的冷漠。半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得以习惯这种似乎阔别已久的明亮感,昔日每天都面对着的昏暗清晨,终于逝去了。

    软棉棉的床铺,温暖得不想离开的被窝,是多么舒适的感觉───奇怪,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身后传来轻柔得几乎未能为意到的郁动,是静悄悄的房间里的唯一声响。稍微翻过身,只见有个红发男人突兀地趴在床沿,头颅压得低低的,连鼻子嘴巴都活活埋到床铺里头,因此看不到样貌,只能望见那扁圆的幼框眼镜。

    原来是阿博啊,差点没吓死了。他默默无言的,第一次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正眼都没有瞧过我。床上直立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木制沙漏,当上面的青绿色沙粒完完全全地落到下方,他便会伸手将它倒转,让沙粒重新往下流,因此重重复复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整个人给我一种挺异常的印象,虽然平日亦不见得很正常。

    「阿博,早安。」他丝毫没有理会我,两只手只顾住不断翻弄着那些沙漏。无奈之下,只好出门找找那位少女解惑。

    「啊啊!」正当我坐起来的时候,身体的几个部份都传来一阵撕裂似的剧痛,不禁叫苦连天。左手肘、腹部、背部,那些伤口竟然存在至今,并且因为刚才起床的动作太大,猛力牵扯之下,湿润的酸麻感觉再度回来,恐怕是伤口被拉开而流血了。

    听到我惨叫的阿博,总算愿意抬起头,不过依然没有说话。他的脖颈间划着一条清晰可见的深红血痕,微微渗透着浓艳的血水,不过皮ròu已经安然黏在一起,没有再裂开的迹象。

    远处的阿风一如往常的神经兮兮,弹xìng床垫连同床单一起搁在破落的墙角,只剩下铁框架的病床和布满碎石的地上,散落着无数的空白纸张。

    躬身坐在床架上的他,以前所未见的奇怪姿势握住一支墨水笔,在缺掉封面的笔记簿上,摇头摆脑地画着凌乱弯曲的黑色线条,时而低头以沉思的表情望向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时而死命瞪着高举着的墨水笔,再不便是一边紧紧抱住笔记簿,一边偏起头圆睁着空洞的眼睛发呆。

    我果真的复活了,而且早已变成冰冷的尸体的他们亦一一重新活过来。这就是阿荆所说的「在这个空间自杀是没有任何意义」吗?另一方面,当月亮变成红色的时候就必须死一次,又是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他到底是不是怨灵的一份子?

    「醒来了就好,现在跟我下去看看吧。相信你现在应该有很多疑问。」属于少女的清脆声音在门口悠扬地响起,飘逸的洁白连身裙并没有昨晚的血迹和破洞,只是裙摆沾上些许草屑和泥巴。她怀里是一束淡雅的香水百合,以米色的防水纸包裹着根茎的部份,再用上粉红色的蕾丝丝带随意绑住。这些肯定是她亲手所摘的鲜花,因为这个空间除了医院之外就什么都没有。

    奇怪的突兀感涌上心头。望望阿风,泛黄的病人制服虽然残旧,但总算称得上是干干净净的,然后低头检查自己,左边身子的血污亦不见了。不单身体在慢慢自我回复,连衣服也变回原状?

    谜底比什么都重要。伤口以超越正常人的速度逐渐愈合,强忍着那种绷紧的痛楚,吃力地跟着她步下当当作响的铁楼梯。对于呼吸不大畅通的我来说,有好几次几乎因为昏昏沉沉的意识而不小心摔下去。

    在炫目的日晒中,走廊外的草坪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晕。我怯生生地问道:「阿荆所说的话,是不是全部都值得相信?」

    「他在这里存在了十几年,不,也许差不多快二十年了,说是最了解这个空间的人都不是夸张。」不是吧,居然有这么久?她难得一反常态地多话,我决定继续追问:「那么红月必须死一次的事情……」

    「是真的。因为没有勇气自杀,我都是拜托他帮忙,至于阿博和304号室的那位根本连自杀的智慧或自主能力都没有,所以只得由他下手。」她头也不回的径自走在前方,并没有迁就我而放慢脚步。

    「老实说,到底有没有方法可以逃出去?」对于尚在停留于这个空间的人提出这个问题的我,似乎有点愚蠢,但我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xìng。

    闻言,她以冷峻的语调回应道:「有,不过你想都别想。第一个条件是先变成死灵,也就是ròu身的死亡。在到达这一步之前,相信第二个条件,你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由于难以接话的关系,大家在寂静之中,快步经过我们当初相遇时的长廊,无数的拱门和幼长的灰白柱子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粉色的樱花树下,吊颈自杀的阿荆真是死状可怖,微微张开的口里伸出泛紫的舌尖,没有闭上的双眼恶狠狠的凸出来,仿佛在死盯着我的脸。失去生命的身体微微随风摇摆不定,以致拉得紧紧的粗绳一直发出「吱吱」的怪声。

    原来他平日空闲时所编的粗绳,竟然是为了吊颈自杀而准备的,而天天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恐怕并不是为了和怨灵搏斗,纯粹是「红月」会突然提早出现的缘故。如今回想起来,阿荆真是有够变态的,而这个空间亦然。

    「你先到阿荆那里去,等我一会。」少女说道。

    「哦,那我走了。」走到樱花树下,才想到自己忘记去问要不要先把阿荆放下来。由于无事可做,我只得眺望仍然站在原地的少女。

    走廊上的整排窗户已经失去玻璃的存在,仅剩下油漆片片剥落的黑色铁框窗格里,可以瞧见翠绿色的茂密树丛轻轻随风晃动,宛如风景画似的鲜明夺目,也是这个空间里的唯一色彩。在温柔的绿意包围下,连带着这栋残破无比的医院遗址都变得明朗起来。

    少女背对偌大的窗子站着,纯净无垢的清澈眼眸直直望向灿白的天际,开开合合的口里似乎在喃喃低吟着什么,犹如在教堂里虔诚地祈祷的热诚信徒,轻柔美妙得好像身在神圣的光芒之中。

    她把倾前的双手一松,纯净的白合花马上跌落在遍布碎石的地面。顷刻间,整束鲜花莫名奇妙地冒起了火舌,橙黄色的焰辉热腾腾的舞动着,慢慢地将一切燃烧剩尽,连少许灰烬都不复存在,全然地消失于这个空间里。

    明明连点火的动作都没有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垂下失望的眼眸,静静的信步走来,一副寂寞凄楚的模样,就似是哀求原谅却被冷言拒绝、痛失至爱、变得一无所有、耗尽力气依然什么都得不到……之类的愁绪。

    原想问她怎么了,想想还是算了,对于此刻整个人都陷入低潮的她,我能说些什么呢?又不是相熟的老朋友,充其量只是同样落在牢狱的囚友,某程度算是个没有诚心诚意去安慰她的局外人。

    「怎么阿荆还未活过来?」在一片沉寂的气氛之中,我尝试展开新话题来掩饰内心的想法。

    「他是最迟死掉的一位,所以复活的时间也是最迟。」她以没有高低抑扬的声线淡淡回应,似乎是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待阿荆复活后再问问他吧,跟这个少女面对面的时候,总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要马上冻结起来。既然如此,我只得闭上嘴巴。抬头望向吊死在树梢的摇晃背影,我默默无言的等待着

    时光在不断流逝,树林间的绿叶轻轻拍打着,粉色的花瓣随之飘落,流泄出如风的清丽旋律。我俩就像凭吊着某个使人怀念、痛惜不已的旧友,不发一言的感受着这份春晓的气息。

    仿若是为了挽救少女和我之间的死寂气氛,阿荆终于动了,双脚在虚空中毫无意义的踢着,紧绷的粗绳随着他苦苦挣扎的动态而发出「吱吱」的磨擦声。

    少女不慌不忙地拿过翻倒在旁边的木椅子,让阿荆站在上面,然后递上一柄细长的手术刀。粗绳很快便被割断了,他屈膝蹲下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又一口黄黄绿绿的混浊液体,洋溢着臭不可耐的酸味。

    她若有所思的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的掩着难受的鼻子。

    「酸酸涩涩的,好想喝水啊!偏偏昨天救起的那个混蛋搞什么自杀,把唯一的水源都弄得一蹋糊涂,唉。」阿荆随手拔过一根青草放在嘴里猛嚼,没多久后又皱着眉头吐出来。

    「你还好嘛?要不要扶你到一旁休息?」虽然口里这样说道,事实上我并不想他靠过来,只是虚伪地表达所谓的好意而已。

    「好个屁!」他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呃?」我一时反应不来。

    「小姐啊,真是我在这里十几年来遇上最麻烦的对象,先是在医院找找了半天,接着花了几小时跑上山、跑下山,最后还要拖着累得半死不活的身体跑楼梯,到我要吊颈的时候都差点没力气吊了……」明明看起来已经是个一脚踏在鬼门关的人,埋怨的字句却是源源不绝的,阿荆的内心大概是处于精神饱满的良好状态吧。

    「谁叫你们事前不告诉我。」我忍不住开口反驳,不过老实说,即使是知道了红月的事,也不会愿意相信吧,不亲身体验一次,绝对会认为是无稽之谈。

    「喂,就不能说声『抱歉,我下次不会了』吗?」他抿了抿嘴,又说:「算了,下次拜托你乖乖站着,让我爽爽快快的chā几刀,那就合作愉快了。」

    由于不知道怎样接话,我只得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对了,明明这样麻烦和辛苦,怎么还要吊颈?用手术刀不是比较痛快吗?」

    「老实说我还挺佩服能够自栽的人。好几次自栽都栽不死自己后,白白痛个半死,只能选择比较痛苦的吊颈,因为挂上去之后,就是不想死掉都没法子了。」对于他那坦白而直率的答案,我不由得重新感到惊讶,因为他看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人。

    「是因为害怕的关系,所以刺得不够深吧。」

    「嗦,有本事的,下次就自栽一次看看!」他意气昂扬的叫道,疲累的手臂却是沉重地搭在我的肩膀,踉踉跄跄的难以举步。

    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宁静,有如奢侈的宝石般珍贵。

    每天除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睡眠和偶尔的散步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花时间的活动,整天呆坐在同一个地方,看着窗外那永恒不变的风景。

    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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