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醉江山 > 第45章 第十四章 李代桃僵3
    劭泽和雩珩公主的目光触碰了一下,心中也有了计较,随即一笑:“区区一个头衔并不能铸就威严,皇后此言实在是要贻笑大方了,不知皇叔当年立后时为何如此草率。依劭泽看,明妃娘娘就很好,再者而言,当年继承人的生母华贵人.......”他说着有意瞟了一眼珈谜忽然阴沉的脸,笑道:“是臣弟失言,还望继承人海涵。”

    珈谜神色一紧,迅速看向劭泽,却又不知向来谨言慎行的劭泽为何会突然沉不住气,又想到劭泽刚刚丧父,心下一宽,反常地没有多加计较,道:“劭泽说的是实话,本宫怎能怪罪?”

    劭泽确实和雩珩公主会意,不需要给皇后面子,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将话题拽到珈谜身上,话一出口自己也是后悔得不行,珈谜平日里虽为人不善,但他从未在表面上拂逆过她,换言之,珈谜对他还算不错。听此言他只当是自己的话正中珈谜的心思,于是冲珈谜笑笑,沉默下来。

    劭泽语毕慧后的脸色已然铁青,再加上珈谜一句不疼不痒的评价,她忽然一掌拍在茶案上:“放肆!”

    珈谜嗤地一笑,望向劭泽的目光中忽而带了一丝感激,她漠然说道:“劭泽刚刚说过,区区一个头衔不可能铸就威严,母后这是恐吓谁呢?”

    “珈谜!”慧皇后说着拍案而起:“你......”

    话音在这里突然顿住,转眼间鲜血从她喉间喷涌而出,溅得坐在她下首的珈谜满身都是。

    珈谜见状并未首先想到去扶皇后,而是立即闪身躲开。

    待到劭泽和雩珩反应过来冲过去按住伤口的时候慧后的身子已然瘫软下去,眼神也涣散了。

    那是一支银箭,瞬间穿透慧后的喉咙钉在了殿后的红漆柱子上,箭尾处还依稀挂着尚未凝固的血液,远远看去鲜红而粘稠。

    “皇后遇刺了!”慧后身边的侍女见状不敢接近慧后的尸体,颤抖着双腿好不容易退到殿口,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大喊道:“皇后遇刺了!来人啊!”

    劭泽和雩珩公主不知道络音为何要刺杀慧皇后。

    那天当皇后的尸体倒落在地的同时,他们分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灵能渐渐散去。而当他们再去找络音的时候,络音已经留了口信,自己返回了晞月郡。

    雩珩公主木然坐在正殿中,望着那殿中央她与蔚将军和劭泽一家三口的画像出神:“蔚翰英,应当不会背着我们指使络音刺杀皇后。可是……”

    “慧皇后在公主府被刺杀,我和母亲在此事上都脱不了干系,若是络音真的为我们好……”劭泽顺着母亲的思路做着大胆的猜想:“难道是秋苑潇紫?”

    劭泽和雩珩公主都知道蔚将军之前与秋苑潇紫的一段私情。虽然此时秋苑潇紫已经嫁作他人为妻,她与蔚将军的私生子络音仍旧在蔚将军和雩珩公主面前鞠躬尽瘁多年,蔚将军在的时候尚可在她与雩珩公主之间平衡这中间的矛盾;而今蔚将军去了,她们之间的矛盾怕是会愈演愈烈。

    雩珩公主神色一动,却很快趋于平静,肯定地说:“秋苑潇紫不是多事的人,我和她共事过,她的与世无争有时甚至让我自愧不如。不会是她。”

    “可是......”

    劭泽刚开口想辩,雩珩公主忽然冷下脸来呵斥道:“我知道你父亲的死你心有不甘,但这不是胡搅蛮缠调转矛头指向我们共事者的理由!”

    “我......”

    “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奋斗,不能计较个人得失!你这般小家子气如何担当大任!”雩珩公主的神色变得十分愤怒,她大力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蔚翰英苦心孤诣地教你如何海纳百川,最终你宽容没学会,反倒学会了猜忌!”

    “我不是......”劭泽忽然觉得百口莫辩。秋苑潇紫是幕后指使这个设想是他目睹慧皇后被刺杀全过程后的第一反应,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他确实是为蔚将军莫名其妙的送命而心存怨恨,但他怀疑秋苑潇紫绝对不是负面情绪所困。此时此刻的他虽然悲痛,却确定自己清醒。

    “你还狡辩!”雩珩公主的愤愤之色几乎要将劭泽灼烧成石炭一般:“你最好到你父亲灵位前好好思过!莫要再将这种负能量带到日后的生活来!”

    蔚将军因是大逆不道之罪赐死,不能立碑建陵,雩珩公主只私下制了一块灵位牌放在了公主府正殿之后。劭泽心知自父亲在那刑场瞬间灰飞烟灭后,母亲的情绪一直不能稳定,也不多作辩解,默默地走到后殿父亲的灵位前跪下,微闭了眼。

    父亲,您教我海纳百川,教我吐故纳新,教我心系天下。

    可是我很彷徨。

    在面对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时,我不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那些看似偶然的必然因素。

    我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害这个国家任何一个百姓的前提下去谋夺皇位。

    我不知道该如何在危急时分胸有成竹地抵抗那些高阶灵能者。

    我不知该如何安然拿起这半卷保家卫国的旗帜。

    我不知道.......

    是啊,他此时此刻又能知道多少未知因素呢?他一早被赋予了超越常人的能力,正是这得天独厚的力量注定了他的孤独。他不能听戏听琴,百~万\小!说写字;不能到喧哗的贸易中心自小商贩的手中买些廉价的花花草草;不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和喜欢的人一起游山玩水,伴着夕阳在暖暖的多罗河畔骑马。一日日面对他的只有无休止的皇权争斗和灵能增长练习。

    他根本不可能成为所谓的全才。

    只是这天下,纵使他拼尽全身力气,真的守得住吗?

    此时雩珩公主正静静站在他身旁,望着那黑漆的、死气沉沉的木雕,神色木然。

    “劭泽。”她轻声说道:“若非走投无路,我怎忍心逼迫你至此?”

    她说着,眼眶一红,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那时我和你父亲在魔界受尽欺凌,好容易我熬到了主守官,你父亲当上了界主,我们本以为自此权利就能发生逆转......而令我们绝望的是,我们竟仍旧要匍匐在高阶灵能者脚下屈辱地活着,接受他们的一切无理由的践踏和欺压......我跪在他们脚下为他们擦鞋,他们肆无忌惮地狠狠将我的指骨踩碎......我是惑明的公主啊!”她说着抬起手来动了动那有些不灵便的右手:“他们克制我们增灵,百般羞辱,都是因为我们是惑明人!他们就是要将惑明人从魔界赶尽杀绝,得以进攻失去了灵能者保护的惑明王朝!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劭泽听着她的话,目光渐渐变得波澜起伏——他从未听他们说过这些话。他只知道魔界是炎海人的天下,炎海人觊觎惑明这片富庶的土地,却不知道魔界有多肮脏不堪。

    “我走在魔界的路上,可能会被他们随手掴掌而不能还手,集会的时候只能跪着听,只因为我们是惑明人!惑明人在魔界必须低人一等!”她说着,眼泪忽然止住:“惑明人,这难道不该是一个令人骄傲的身份吗?可是在那个自然能量疯涨的魔界,这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除了炎海人,其他国度的人们也同样相信我们是个卑贱的民族。炎海人切断了我们与外界的接触,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那个冠以蝼蚁之称的卑贱民族在想方设法派人挤入魔界!”

    她用手帕将面颊拭干,接着说道:“劭泽,你记着,我们如今仍旧不是炎海灵能者的对手,但是,我们必须尽我们所能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我们要送更多有识之士到魔界修习灵能,即便一时不能反客为主,至少也要保得我们国土平安,不能让那些饕餮来吞食我们的大地!”

    “我知道。”劭泽听着雩珩公主的话,回答得有些无力。在这一刻,听了这样的话,他本该义愤填膺,然而此时他却忽然觉得绝望。这样的绝望不是来自于对惑明人能力的怀疑,而是对增灵的绝望。他忽然意识到,对于高阶灵能者而言,即便他拼尽全身力气也如同以卵击石,既是这样又何必强求自己耗费大部分精力去增灵呢?

    “你发誓!”雩珩公主大声道。

    “我发誓。”

    “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决心!”她几近疯狂地斥道:“除了你,如今惑明还能有任何一个人可能带领惑明克服高阶灵能障碍存活下去吗?如若你不肯担起这重担,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惑明人被赶尽杀绝,在惑明的土地上竖起炎海人的旗帜。让在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以后的人们都不会知道有惑明羽族人在这世界上存活过!”

    “不会的!”劭泽忽而抬头,望向几丈前蔚将军那刺眼的牌位,那目光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一般疯狂涌动过后趋于静止,点点倾透着清楚的决心:“我们惑明的天下怎能容他人所践踏!只要有我劭泽一日,我绝不允许炎海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撒野!”

    雩珩公主剧烈地喘息着,听了他的话呼吸声渐渐趋于平复,少顷,她深深吐了口气,道:“我真的不愿逼迫你至此,只是......”她说着目光对上那漆黑的沉香木质灵位牌,咽下了想说的话,话锋一转道:“希望你永远记着今天的话。”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蔚翰英和那秋苑潇紫私情未了?”沉默了许久,雩珩公主方才开口说了不相干的话:“我不断强迫你相信秋苑潇紫的忠心.......我宁可你相信这样的忠心。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摆脱了人与人的私欲之斗。即便有一天你会发觉你将心都掏给他的人却是那个在背后害你的,你大可不必悲伤或苦恼,你要试着去理解,那是他的私欲。他能够曾经寄托着你的信任,便不算负你。”

    “这是为何?”劭泽问道:“这样的人难道不算恩将仇报吗?”

    雩珩公主忽然笑了:“或许有一天你要逼不得已去伤害更多真心对待你的人,只是为了成全大局,这也算忘恩负义吗?”

    “我并不想伤害那些不相干的人。”劭泽道。

    雩珩公主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在教你如何用锋刃挫败对手,我却始终教你与人为善。但事到如今,我必须告诉你,与人为善是好事,却不是一个王者应有的做派。你可以学着做一个仁君,但该有的果断和狠厉不能丢。换言之,你在日后的行事上莫不可因为一时之仁而为自己制造绊脚石。绊脚石,明白吗?”

    “大约明白。”劭泽点了点头道:“但怕实施起来起来太过困难。”

    雩珩公主释然笑道:“不急,你总学得会。”她说着看了看蔚将军的灵位牌,低声道:“或许是我计算错了,我总觉得这一天会来得晚一些,什么都没有准备。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蔚翰英始终是蔚翰英,即便是真的负了我,如今也只好认了。至少,他是为了我们整个惑明的未来损耗了一生的美好时光。”

    “其实劭泽觉得,既然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不需计较那么多。父亲仁义有余,没有对不起任何的人。他爱你,但也不能不对秋苑潇紫和络音负责。若真的将络音自小寄养在公主府,大约我们都过得辛苦。”

    “你何以见得他是爱我,而不是那个女人?”

    “眼神。”劭泽说道:“父亲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不同的。我从那里能捕捉到欣赏和爱慕。”

    “就如你看赋仟翊的时候一样吗?”雩珩公主反问道:“我倒觉得,你看她的神色很不一样。为什么?”

    劭泽此时神色缓和了许多,面上透出了些许笑意:“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就如你总问父亲为何爱你,你究竟是想要得到他怎样的答案呢?

    “你确信你是我儿子吗?”雩珩公主不由道:“谁教你的情商?”

    “这可不是情商,这是人性。”劭泽道。

    “人性本善,叫你恶都恶不起来!”雩珩公主愤愤道:“倒是我的失误,没教会你如何算计身边的人。”

    “做人要厚道。”

    雩珩公主说道:“厚道是不能成事的。你对人可以用脑,可以用心,就是不要用什么所谓的道德把自己禁锢起来畏手畏脚,这是忠告,你好好记着别忘了。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受益匪浅。”

    劭泽只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这时他并不明确这样的话究竟有何意义,此番此刻,不论雩珩公主说什么,他也是无心领会的。他也隐约知晓,后面还会有更严峻复杂的事等着他,不该在这等人情世故上受太多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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