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他在看着你 > 正文 第173章
    百慕大三角历史上最神秘的凶恶之地。莫名其妙失踪的航船c凭空消失的飞机,甚至传闻有空无一人的船点着灯火在海上孤零零地航行。有人说百慕大三角各种奇异现象是时空的夹缝有人说那些消失的船是闯入了四维空间,稍微靠谱一点的说法是百慕大的磁偏角为零所以飞机极其容易在这一带迷路。

    但这些传说,却从头至尾是一个骗局。

    人一多就会犯蠢,以讹传讹最容易陷入愚昧。地理上说起来世界上根本没有“百慕大三角”这样的划分,在百慕大失踪的船只和飞机在当时都有定论并非奇异现象,事故件数也不比其他海域多。甚至最早导致魔鬼三角传的沸沸扬扬的“美军海军第十九飞行中队失踪事件”,究其根源也是因为带头的军官忘了带导航仪。

    一切,不过是一个ns的作家在1950年为增加量炮制的科幻新闻而已。

    让世人津津乐道的永远是剧情从来不是真相。而真正恐怖的事件从来不会被报道。

    比如。

    真正的魔鬼三角不在百慕大,在这里。

    在这座岛附近海域消失的飞机,是真的完完全全凭空消失,海面上连汽油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失踪的渔船也毫无踪影,就像就像被某个我们不知道的时空吞噬了一样。

    这个传说中的项目一旦整个启动简直难以想象。十年前人间蒸发的科学家,前所长刘正文神秘消失,唯一活下来的洛夫和安德森,一个毕生毫无作为,另一个干脆让自己成了老年痴呆,这绝非偶然。

    ,到底在研究什么?

    乔伊大步走在漆黑的夜色里。

    风团挟裹着水汽,从太平洋席卷而来。他衣摆猎猎作响,满山墨绿色的剪影翻滚不休,如同潮海,而他眼眸深不见底,大脑旋转的速度,比风更快。

    他十年前短暂接触过这个案件,但并没有提起他的兴趣,几个月后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法医学,只是没多久他又厌倦了这门太过简单的学问,转而跑去研究人类历史和词源。

    他对的秘密没有丝毫兴趣。

    他留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李文森。

    世上东西都太无聊,她是他唯一一个贯穿生命的爱好,从一年前他追着她来到中国,他才真正开始着手调查这一些列奇异事件。李文森时常开玩笑说自己的梦想是“拯救世界”,但天知道她从来不开自己的玩笑,所以她说“拯救世界”,就是真的“拯救世界”。

    从他手里掌握的零星信件资料推测,如果的项目启动,带来的破坏不会低于一个投入广岛,且远比爆炸更让人匪夷所思,会波及多远根本没办法测算,只知道这座岛上五十万人,几千个小镇,几万户人家,没有人能幸免。

    整个岛,都会消失。

    就像那些莫名其妙消失的渔船。

    可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有这么一个实验项目存在,甚至李文森也只是知道而已,她不说,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没有哪个政府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就让整座岛的人背井离乡。

    他对生物c物理了解不深,却也知道,忽然强大到使灯泡爆裂的磁场,忽然变热的海域,这一变化所需要的最基本的东西,就是贯穿热力学定律的一个词

    能量。

    电生磁,磁生电,人为大规模制造磁场,就需要先在线圈中通过的电流,而要使海水整个层面变热,也必定是先有巨大的热量辐射。他之前一直没有想通,这座孤岛没有大型发电站,如果真的秘密主导了这样一个大型研究项目,到底是用什么维持整个项目的运转。

    而现在他明白了。

    一切秘密,都藏在“花园南面的猫”这句双关语里。

    南面s,猫。

    一句话,两种解读方式,分别对应一个入口。

    一个是他和李文森发现的“srr”星际争霸。

    第二个,就是s代表的双关语,钪。

    一种质地柔软的银白色金属,原子序数21,最主要的用处是制作钪钠灯c作为核反应堆的缓冲剂,以及制作太阳能光电池,收集散落在地上的光。

    太阳能。

    宗教里,为世界提供太阳能量的人,是宙斯的儿子阿波罗。

    一年前李文森神秘男友电话的首句“你是我的缪斯,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坦妮特”。

    第一个词“缪斯”是金色发带的艺术之神,对应他方才看到的玛丽莲梦露画像。

    而第二个词“坦尼特”是起源于迦太基神话的女神,曾被各种古老的文化借用,在西西弗神话的衍生中,坦尼特用美酒引诱的男神,正是太阳神阿波罗。

    至此,所有线索都对上,一切都吻合的丝毫不差。

    除了太阳能,再没有什么能不声不响地给一个大型项目提供足够的能量。再联想起从来高不过七层楼的楼房,远处毫无用处却巨大的防风墙和高压电,以及他把李文森从地下冰库里救出来时,裤子上沾染的放射性物质铀

    乔伊大步走出的大门,冷漠的眉目在月光下如同神祗。

    而一辆中等价位的法拉利,正停在大门边上。

    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

    那么在这不远处,一定有一个秘密的光伏发电站,说不定还连着一个正儿八经的核反应堆。

    隐蔽c荒凉c极度危险。

    却是这一系列密码指向的第二个入口,也是他能找到李文森的,唯一的办法。

    同一时刻,距离乔伊三公里之外。

    李文森借着强光手电筒的灯光,在漆黑的地下室里艰难前行。她下行的台阶一开始宽敞,可越到后面越狭窄,感觉就像进入了埃及金字塔的墓道,只能侧身通过。

    再到后来,通道连高度都开始降低,她只能趴在地上,一点点朝前蹭。

    人工痕迹逐渐消失,到爬行了大约二十分钟以后,身边都是料峭石壁,不像是挖凿,倒像是天然形成,应当是干涸的暗河河床。

    远处有水流滴落的声音,这么深地地下不可能有雨水,附近一定有一条暗河。

    李文森用嘴咬住手电筒,勉强能找到前方四米远处。

    真不应该穿乔伊的衬衫出来。

    连条裤子都没有,膝盖早就磨破皮了,血迹又和沙土黏在一起,火辣辣地疼。深度越大,气压越大,她耳膜已经有了隐隐的痛感,估计已经深到地下三百多米深地地方。

    空气已经开始稀薄,可前面还是不见尽头。

    到底要爬到什么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岩石开始发生变化,之前是灰色的片状岩石,大约分布在地下100米开外,现在逐渐变成深灰色,其中夹杂一些近似白色的棱角。李文森精神一振,深灰色页岩和白色细沙岩互层分布在地下五十米到八十米处,这说明她现在开始朝上走了,虽然坡度十分不明显。

    岩石中夹杂的土壤簌簌往下掉,她抬头时不下心蹭到了头上的某一块土层,噼里啪啦砸了她一脸,她抖落睫毛上的土,拍拍有些僵硬的咬肌,继续向前爬。

    大约十五分钟后,坡度有了明显的变化,又开始往下。

    真是见你妈的鬼。

    但她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咬牙往前。可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大概前进了一百八十多米后,她嘴里的手电筒照到的不再是黑暗,而是一块巨大的岩石。

    没路了。

    岩石卡在洞穴里,比这条河床的直径更大,连刀片都塞不进去,应该是河床干涸后,上层泥土松动,直接滚落下来的。

    此时见鬼已经无法描述她的心情,她只有一句妈卖批如鲠在喉。

    李文森转了一个身,仰面躺在坚硬的岩石上。

    手电筒在她身边滚了两下,停住了,光线正打在她的侧脸,除了嘴唇上一点口红,那种苍白让人触目惊心,脸颊处还有几道碎石划出的血迹。

    退无可退,进无可进,无路可走。

    一只洞穴里阴暗处生活的鼠妇被惊动,这种短蜈蚣一样的小虫子,窸窸窣窣爬到她的脸上,她却一动不动,只是躺在那里,静止了一样。

    虫子从她眼皮上爬过。

    不知哪里的水声还在往下滴落,滴答,滴答,已经尽在咫尺,在地下寂静的空间里更加明显,听方位,从她左面来。

    左面也是岩石。

    李文森盯着眼前的石头,手指一点点抠进泥土里。

    一分钟后,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抽出一把袖珍型的鹤嘴锄。

    她能清晰地听到滴水声,说明这地下附近一定有空旷的地方,十有是被水侵蚀出的天然洞穴,声音距离她不可能超过一米。

    也就是说,她侧面的岩石,厚度顶多一米。

    事情进行得比她想象更顺利。小时候看凡尔纳的地底旅行,主人公们也是被岩石阻挡,他们当时的位置接近地心,地下河水非常滚烫,他们却硬生生靠着河水的冲击力,把岩石重开,最终找到自己的路。

    她虽然借不到力,但这一带的岩石非常脆,是典型的页岩,基本可以用手指一片片敲下来,她挖到三分之一时,就发现上层石块的形状圆滚滚的,于是直接挖松底部,用鹤嘴锄手柄狠狠一撞,竟然就这么把石头撞了出去,露出一个狗洞一般的缝隙来。

    感觉她可以去做摸金校尉。

    她打地洞打得简直有天赋。

    李文森转了转酸痛的手腕,先把包塞进去,随后自己也跟着爬了出去。

    你有没有见过地下的世界?

    白色细长的晶体如水晶一般从头顶倒挂下来,成千上万,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如同生长在岩壁上的嶙峋花朵,几千年来不为人所见,顺着古老的河床延伸向不可见的尽头,整条河都在闪闪发光,如同一条镶钻的绶带。

    溶洞生态系统几乎与外界隔绝,在进化中成了孤岛。手电筒光线掠过河面,间或可以看见一些眼睛已经退化的鱼虾,表皮与一般虾不同,因为没有黑色素沉淀,几乎呈现一种透明的纯白色。

    而让河水发光的,是水里的浮游生物。这样进化的多是寄生类浮游,体内含有荧光素,与氧气产生化学反应后,就形成了会发光的氧化荧光素,极其壮丽。一个古老钟乳石洞穴,在强光手电筒的光线下,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壮丽和华美,展现在她面前。

    但此时此刻,李文森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没有时间。

    沿着河床往前走大约十分钟,就走到了尽头,尽头是一个水潭,水底一片漆黑,李文森用手电筒照了一会儿,看见潭底有鱼浮上来,就把手电筒关了换成头灯,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约能支持十分钟左右的便携氧气瓶咬在嘴里,又把必备的鹤嘴锄c安全绳c匕首绑在身上。

    下一秒,水里的鱼还没反应过来,岸边的人已经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

    浮游散发着暗蓝的光芒,随着水花漾开又聚拢,最终归为平静。

    只留下岸边一个孤零零的背包,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九点一十八分,海岛另一头,警务处特别办事处。

    桌上灯光昏暗,灯管因为使用太多,两头已经开始发黑,刘易斯独自坐在桌前,翻阅着近十年来所有的档案。

    大海c养父c赴死c电脑杀人。

    李文森和乔伊在阳台上的那段对话,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出现,中了邪一样,可他翻遍了所有资料,也没有在任何一条信息中检索到和这四个关键词相关的内容。

    不对,一定还有什么。

    他一定漏了什么。

    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如此诡异不合常理,他甚至开始相信李文森被审讯时说的一些故意与警方对抗的玩笑话比如当他问李文森“你和沈城是什么关系”,她回答“砂锅饭与辣牛肉饭的关系”,当他问“曹云山有没有双胞胎兄弟”,她说“同一个花盆里,一株仙人掌和另一株仙人掌结婚并生下两株小仙人掌,你说这两株小仙人掌是什么关系”,而等他问“秘密项目到底是什么”时,这个女人竟然连借口都懒得找,只抬抬眼皮嘲讽地说“我不知道,可能造了一个黑洞吧”。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搞的女人。

    遇见李文森之后,他几乎对恋爱丧失了兴趣,如果女朋友是李文森这样的女人就太可怕了,丝毫没有柔弱的自觉,但凡他心理素质差一点,两人又争锋相对,分分钟就能被她反讽到失意体前屈。

    但如果女朋友不是李文森这样的女人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刘易斯又翻过一页,平静地发现自己仍在想念李文森。

    是的,他在想她即便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在想她。

    晚上她和乔伊别墅的灯还亮着,乔伊傍晚破天荒开车出门,随后这座别墅就沉寂了下来,再不见有人走出来。

    她现在在房间里做什么?看书?看报?写论文?是研究她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还是坐在沙发上,继续攻略她打了一百次也没办法通关的超级玛丽?

    刘易斯抬起头。

    已经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倒映出他此刻的样子金边眼镜c平静c专业c文质彬彬,嘴角却偏偏抿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的笑意,昭示着他方才想的是什么人。

    那丝笑意慢慢沉下去。

    他身后扯开一颗衬衫纽扣,向后倒在皮椅上,摘下眼镜,有些狼狈地按了按眉心。

    没有人能追到李文森。

    就算是在他们合作最好c关系最紧密的时候,他也清楚地知道,世间一切华美假象,都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幻觉。

    窗外车流如织,灯火如昼。

    这真奇怪。世界上每五十秒钟就有一人因车祸丧生,每秒钟都有人死亡,七十亿人,不是你,就是他,可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可以天长地久,所有人都认为灾难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凭什么?

    一旁的精油熏香袅袅升起,他闭上眼,仿佛陷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他的父母还在每天买菜c养花c逗猫,一如寻常,可他近半年来接触过的东西,早已超出了正常生活的范畴,倒像一部过于真实的科幻电影。

    科幻电影么?

    门口忽然传来三声礼貌地敲门声,小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曹云山的死刑两个小时后执行,这是给您存档的文件。”

    “知道了。”

    刘易斯目光扫过上面熟悉的“张廿n耳朵旁加安,晋江无法显示此字”签名,随手放在一边:

    “到时多叫两个狱警带他过去,曹云山定期去健身房,怕挣扎起来不好压制。”

    “好。”

    小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脚蹭着地,小声说:

    “还有一件事。”

    “说。”

    “我们用来监视李文森和乔伊别墅的红外线探测仪可能有点问题。”

    他摸摸鼻子,低头不敢看刘易斯的眼睛:

    “我刚才才发现的乔伊开车出来的时候,红外线探测仪还是正常的,能探测到车里乔伊的身影,但乔伊走了以后,仪器就怎么都探测不到别墅里李文森的身影了。”

    刘易斯蓦地抬起头:“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没有看到人出来啊,那栋别墅比监狱还牢,一个那么瘦瘦的女孩子怎么跑的出来,我以为是调整的参数有问题”

    “东欧。”

    刘易斯眼神可怕,难得叫了小全名:

    “你太大意了。”

    “我的错,sr。”

    小立刻说,又立马小声补充道:

    “还有别叫我东欧,长官,混淆性太大了,东南西北本姓张,你叫东欧别人会以为你在说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白俄罗斯和乌克兰都属于东欧。

    刘易斯:“闭嘴。”

    小:“”

    “立刻联系小分队前往,定位李文森的手机,如果定位不到,就联系保安组组长周前。”

    “好!”

    小欧立刻站直:

    “长官你去哪?”

    他去哪?

    “我亲自去送曹云山。”

    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又把桌上的文件整整齐齐收起来,却因下方的文件套了文件袋,小刚拿进来的死刑确认文件”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上。

    刘易斯望着地上的几张白纸。

    有那么几秒,他的眼神仿佛凝结在了那几行短短字句上。

    随后他蹲下来,慢慢捡起地上纸张,神情仍然一如既往的平静,金边眼镜下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凌厉。

    张廿安c张廿安

    他的顶头上司明明是那个不着调的谢明,再上面也应该姓刘,正是他的家父。最近警局人员变动太快,他又无心政治,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多了一个姓张的领导?

    这个人,之前没有出现过。

    他也没有签署过其他的文件,所有有他名字的文件,都只和有关。

    张廿安,张姓。

    小姓东,却叫自己张欧,这个典故他有所耳闻,明孝宗孝康张皇后死后,全家抄斩,子孙四散,为便相认,按逃跑的方向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姓氏所以“东南西北本姓张”。

    刘易斯慢慢按住“张”字的一半。

    他想起半月之前,审讯室,桌子一端坐着他,一端坐着李文森。他问“沈城一开始想砍掉你的课题,为什么后面又没有砍?”李文森答“因为我答应他给一个投资人做心理辅导,这个人自称人鱼王子。”他又问“谁?”,李文森说“陈世安”。

    刘易斯手指慢慢拂过文件上镌刻般秀美的书法。

    视野里,这个字仿佛融化一般从白纸上剥落,换成了“东”,再把n字的耳旁移到东旁边

    李文森没有撒谎,人鱼王子的故事是真的。

    张廿安,就是陈世安。

    迷你氧气瓶用起来并不方便,它只有一瓶冰红茶大改成潜水装备只能坚持十五分钟,李文森用绳子把它背在背上,未免显得有些滑稽,有些小题大做。

    但现在不是关心好不好看的时候。

    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一半,李文森穿梭在冰冷的地下水里,尽量把呼吸放慢节省氧气。两侧岩壁上的晶体闪闪发亮,如嵌碎钻,她却无心欣赏。地下水质酸性比岸上强,眼睛和皮肤都不舒服。且一路上除了几条淡水小鱼条细长的海带,还有几只不知怎么混到淡水区域来的海鱼,就是无止尽的岩石c岩石c岩石。

    仿佛游不到尽头。

    地下河多半是石灰岩被水溶蚀形成的通道,前方一处大概是近期才涨水,石头还没磨化,巨大的石笋倒挂进河内,石林一般,十分尖利,稍不小心就会割破皮肤c戳瞎眼睛。

    李文森小心翼翼地绕过石林而行。

    可她背后没长眼睛,背上又绑着长绳,绕过一个弯道时,绳子不知怎么缠上了一处石头,顿时随着水流四散开来,卡在石缝里。

    绳子一端绑在她身上,是死扣。

    李文森顺着绳子游回来,从脚踝处摸出一把匕首,极快地往绳子上一割

    绳子丝毫不动,嘲笑一般地在水里晃动。

    李文森:“”

    她当时是脑子抽风才会去买最贵的c号称火刀不进的绳子。

    罐子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砍了两下,只让绳子翻了一层毛边,只好转而对付岩石。这块岩石卡的又极巧妙,她抽出鹤嘴锄,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让岩石松动了一点点。

    于是她游后一小段,拉着绳子,用脚狠狠踹石笋浮满蓝色光点的暗流里,石笋终于晃悠悠地落了下来,可她也因为强大的后冲力向后撞去,后背“嘭”一声撞在石壁上。

    她背上的氧气瓶,是迷你型的。

    这样的规格一般只作高原补氧用,外层也只会包一层马口铁,像杀虫剂一样,并不十分牢靠,这么一撞,整块马口铁都陷了进去,裂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来。

    最后那点氧气,从瓶中溢出,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融进水里,不见了。

    李文森水性烂到爆,此时意外时分镇定,直接扯开氧气瓶,蹬开身上所有的重物,以前所未有的爆发力,朝前方游去。

    还有一分钟。

    她在水下能呆一分钟,她还没有山穷水尽。乔伊还在这里,还在她上方,他那样才华横溢,偏执与才情毫无保留如激情宣泄,应该在百年之后带着世界上所有的光环和赞美离去,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在一个偏远的小岛上?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脸色像纸一样苍白,身边的岩石刮伤她的脸和她的手臂,就像没感觉到似得,巨大的钟乳石磨翻她的指甲,她也未曾停留。她游泳是个废柴,这辈子从未游得这么快,快得身边呼啸而去的潮音都如同幻觉,快得那些碎钻一般闪光的云母石只来得及从她眼角余光里穿梭而过,她咬着牙,疼极了的眼睛,居然在石头与石头的罅隙间,看到了乔伊的脸

    “没有什么好说的文森特。”

    小公寓里的沙发上,乔伊第一百零一次像她求婚,神情高傲地像只猫,仿佛他向她求婚是她极大的荣耀,而她迟早要答应他:

    “我承认你是一个谜题,但既然我能搞定阿卡德语,我就一样能搞定你这只是时间问题,而我从不畏惧时间。”

    肺像要爆炸一样,她已经快没氧气了。

    “曹云山的论文涉嫌造假被扣住了,他是喜欢抄袭,但他这篇没有抄袭。”

    春天的老房子里,她一进门语气就很差:

    “这很恶劣乔伊,我的朋友做了什么事,你要这么对待他?”

    “做了什么事?”

    乔伊从书海里抬起头,语气十分不快:

    “他居然在办公室抱住了你。”

    “合作项目有了成果,整个办公室都在互相拥抱庆祝,和他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只是举报了一篇他没抄袭的论文,如果他是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抱住你,就绝不仅仅是举报而已了。”

    乔伊的语气十分客观:

    “而且看在你的份上,这一次我不会让人扣他太久。”

    他站起来,矜持地瞥了她一眼:

    “如果你愿意亲我一下的话,他抄袭就抄袭吧。”

    冰冷的河水涌进她的眼睛。

    酸涩的地下水,尝在嘴里,是眼泪的质地,

    可她是不会哭的,她是这阴暗水下的一条鱼,因为没有眼皮,她再疼都没有眼泪,永远没办法哭泣。

    远处的视物已经开始模糊不清,这是缺氧的征兆。

    可她却仍然能看见乔伊在站在她身后,修长的手臂搂着她,两人在海边的露天阳台上吃樱桃,他吻下来的时候,远处就是山川湖海。

    “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

    他亲吻她唇边的樱桃,轻声说:

    “可你还没有。”

    “什么承诺?”

    “尝试相信我,尝试依赖我以及,稍微爱我一点点。”

    眼前一片昏沉,黑暗翻腾。她的手臂渐渐乏力,或许是缺氧,竟觉前方隐隐有光芒闪动。

    可地下河是没有光的。

    都是幻觉罢了。

    她快没力气了,她要游不动了,她的腿已经开始抽搐,她的肺疼得近乎炸裂,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求着氧气,她直到死也没对乔伊履行过任何承诺如果她知道他们分别前的那个吻,是他们之间最后一个吻,她或许会吻的不那么敷衍。

    还好没说过。

    还好没说过。

    李文森望着眼前晃动的光点,一点点松开手臂。

    她漆黑的长发在水波里荡漾开来,水藻一般浮动,头顶暗蓝色光芒的浮游生物沿着细长的河床游弋,银河一般璀璨夺目,恍然回到多年以前,红海边,孤岛上,几千万颗c几亿万颗星星从天空尽头垂落,铺展成无边无际的星海,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而那时,她躺在乔伊怀里,从未与神祗那样接近。

    李文森闭上眼。

    她最后一丝氧气也已耗尽,视线也完全模糊,她身上宽大的白色衬衫,像水中绽开的细长花朵,慢慢沉入漆黑的水底

    然而,就在她丧失意识的刹那,一双修长的手蓦地拽住她的衣领,地下浑浊凝滞的空气涌入四肢百骸,有人把她搂进怀里,把她身体拖出水面,抱着她,一起倒在坚硬干燥的地面上。

    下一秒,熟悉的气息涌入口腔。

    她被人狠狠吻住。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我是在什么状态下写这篇文的。

    去广州错过了动车,于是只能坐火车。

    13小时。

    没错,无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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