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掌门，陈长老与叶祖师已返回，”一名传事弟子入了竹林，对正在一人下棋的掌门人说道。
“知道了，”朱燕站起了身子，虽声音较之平常没什么区别，然而激动的神色却是一闪而逝。
“走。”言毕，身形已飞出，留下传事的弟子在原地愣然了半晌。
清月宗内包括掌门以及各长老共计十九人站在掩月门下静等。
如此场面引来了不少弟子的围观，却也听之任之。十年一届入仙会，众弟子都明白，今年负责招收弟子的陈长老即将带着一批新收弟子登山。
清月宗坐落在吴国清凉山，坐拥九峰，各峰峰体嶙峋，凡人只能望而兴叹。主体之峰名为月全峰，亦是最高山峰，达二千二百丈，清月宗宗门山道起建于半腰处，总长一百零八里，蜿蜒曲折，正常行走怕是要花费好些时间。山道名为长生，是新入门的弟子必须要经过的一次考验。
换作以往，掌门人与众长老是不需要出门迎接的，只需在宗门大厅等候即可。
可这次的迎接阵仗实在过于骇人，除了终年闭关的清月老祖之外，几乎全门尽出。哪怕是三位太上长老的其中两位，都在不远处的云雾上打坐静等，至于还有一位太上长老，却是早早赶往吴国都城护送此次的新收弟子，仅有部分弟子知道，那位叶姓太上长老之所以赶往吴国都城，仅仅是为了一位新收的弟子罢了。
千年难见天选者。况且，清风老祖是要收那冰灵种弟子为徒的，这意味着那小孩从此便是他们清月宗的第四位太上长老，一位修为未及元婴期，却能位列太上长老之位的六岁孩童！既是如此，那么如此迎接仪式，也不算过分。
“来了。”低呼出声的精英弟子并非最先发现叶祖师那标志性的飞行法宝——叶边舟，只不过他是第一个说出声之人。
只见云雾间，一片硕大的绿叶上承载着四个人：站在最前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严肃，不露笑颜。在白发白须老者身后，似是被其所护着的一个未曾束发的孩童，而在孩童的身边，还有一个清秀脱俗的少女。最终与那叶祖师隔着不远，稍稍落后一点点，几乎与叶祖师并立的便是大家最熟悉的陈老了。
叶子上的第二墨还好，高山的气压并没让他感觉到不适，但对于没任何内力功底的木禾而言，自上了一千丈以后，她便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幸好有一旁的第二墨在其背后为她暗渡内力，才勉强应付高山反应。
众弟子对于第二墨以及他身边的少女好奇之极，为何独独这两个弟子不要经受长生道的攀爬，而可以直接乘坐叶祖师的法宝上山。
“恭迎叶祖。”掌门率先开口。
整个清月宗的长老以及弟子随着掌门开口而相继躬身了道：“恭迎叶祖。”
叶默然没说话，仍旧保持着那张千年不化的冷脸，让叶边舟缓缓降落，舟上的四人陆续下来。
在云雾上时，尚来不及将这山间景色看仔细，此时却是一览无遗。山绿水清，鸟语花香，别是一番人间仙境。
“少爷，好冷啊。”木禾垂着脑袋，在第二墨的耳边轻轻启唇道。
“等下带你去暖和的地方，此时先忍一忍吧。”
“嗯。”木禾乖乖地点着头。
前面的叶默然与陈松白与一干清月宗之人交涉了着，那掌门朱燕时不时往第二墨这里看一眼，眼中的炙热倒是有点吓人了。
没被安排的第二墨只能站在原地，像街上卖艺的一般被整个清月宗的弟子围观着。
“这童子长得可真俊啊。”
“是啊，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少女，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一些弟子小声议论着。
“可别乱说话，我可是听一些师兄说了，这孩童可是要拜在老祖门下的。”
“哈？那我们不是要叫他师叔祖了。”一些女弟子大惊小怪的惊呼道。
“凭什么啊，他应该是新入门的弟子吧？凭什么能拜在老祖座下。”
“嘘，我的姑奶奶，既然有这事，那么肯定是老祖允了的啊，你还在这大呼小叫。”对女弟子有意的男弟子连忙掩住了对方的嘴巴，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些讨论，第二墨自然是不可能听到的，毕竟都是一些有修为的修仙弟子，他一个会些世俗内力的凡夫俗子如今还差些火候才能听到他们刻意屏蔽了声音的对话。
叶默然跟掌门人以及一干长老说了几句话后，转过身来走到了第二墨的身边，语气平和地说道：“随我来吧。”而后一手轻扣着第二墨的臂膀往里遁去。
陈松白则是来到了木禾的身边，正要说些什么时，远在云端上的一位女性太上长老开口说道：“既是墨师弟的婢女，那么便入我门下吧。”
此言一出，满山皆惊，尤其是那些入门多时的弟子，更是瞠目结舌。
“他娘的，”有些弟子的骂人词汇实在是匮乏，只能说出脑子里仅有的几个骂娘词语以示自己内心的惊讶。
“我靠！”也不乏一些有新词的弟子。
“听到没有，那少女是那孩童的婢女。”
“我也想当师叔祖的女婢啊。”这就有女弟子开始喊起了第二墨的辈分。
外界激起了一阵热议。
此时的第二墨在叶默然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寂静的山林，叶默然并没对第二墨说什么，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便离去。
这片山林全是由松木组成，长得十分有规律，整片松林皆有绿盈盈的藤蔓蔓延，宛如绿色地毯铺在地面上。松木与松木之间有恰到好处的间距，约莫是两个人的距离，中央处是一张石桌与四张石凳。
引人注意的不是这片景色极好的环境，而是那坐在石桌上一动不动的石人。
说这石人风采非凡却是一点都不为过，即便是那发丝都雕琢得惟妙惟肖。走近一看，五官可谓精致，目光下移，他那敞开的外衫将其衬托出几分飘逸洒脱。世间若真有其人的话，怕是能迷倒不少的女子。
石人伸出一手，手中捻着一颗白色棋子，另外一手则是在微微托着下巴，似乎在思索这接下来的一步应该怎么走。
第二墨心中有所猜测，便坐在了石人的对面，仅是瞥了一眼眼前的棋盘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那石人的眼睛上。他并不懂棋，他唯一算得上雅趣的爱好是喜欢用扇子杀人，平时里没甚事做的时候，用扇子扇风也是可以的。
所以，对于石人的难题，第二墨爱莫能助，故而便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石人，没有一丝一毫要下棋的意思。
也不知坐了多久，周边吹起的风让人昏昏欲睡，不过第二墨精神却是极好，即便已经与那石人对视了一个时辰，他仍能耐得住性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石人的眼睛。
“有点意思。”随风入耳，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却不是从对面的石人那传来。
第二墨猛然转过脑袋，一面相俊美的男子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声音正是从他的口中传出。
一大一小默不作声地对视了良久。大眼瞪小眼，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这一对视便又是一个时辰。
在清风老祖看来，即将收下的这个弟子甚合他心意，看着他，一度让他想起了自己尚且还是一凡世书生的时候。有着自己的倔强，最关键的是，小小年纪，其心性之坚韧远超常人。
他并没有对第二墨施加任何摄迫心神的法术，便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对望。可是这孩子从头到尾所表现出来的一种近乎于无感的淡然，对于他来说，可谓生平仅见。
当然，他既然不说话，必然是存了要与自己比一比，看谁先坚持不下去的心思的。
就在清风老祖思忖之时，第二墨却是说话了，在旁人以为他要坚持到底的时候，用他那尚且稚嫩的声音四平八稳地说：“你便是我的师父吗？”
清月老祖顿时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哈哈，”他仰着脑子笑了起来，这一笑笑没了这些年闭关的枯索。
再次定睛看向第二墨时，他便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一般笑呵呵地问道：“你说呢？”
第二墨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很认真地说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石人。”
c清风老祖微笑，“每个第一次来到我这地的人都会这么认为。”
“那么，这个石人是不是你呢？”
清月老祖神色一滞，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第二墨问道：“你说呢？”
“他跟你几乎一模一样，自然是你了。”
清风老祖愣在了那里，说：“为什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就是我了呢？”
这个反问却是让第二墨沉默了下来。
“既然不是你的话，那么他是被何人所造？”过了一会儿，第二墨方有发问。
“我造的，”清风老祖收敛起了笑意。
“哦，原来如此。”第二墨点了点头，却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清风老祖不禁哑然，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弟子，本来之前的话题还勾起了他的兴趣，但这孩子却是突然不探讨下去了，而是问出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这样的问题。
“自然是拜我为师了。”清风老祖忽然觉得在自己晚年能有这么一个弟子，也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第二墨没有丝毫犹豫，倒头便跪，“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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