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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势汹汹的暴雨下得平时人来人往的医院也清闲几分，医生办公室内，消毒水的味道隐隐刺鼻。
在林亚和陈雪的执意要求下，医院给何尽欢做了差不多最全面的身体检查。幸亏今天医院人少，无需长时间排队等候，只是连续这么多检查做下来，本来就不舒服的她难免不胜疲惫。看到医生要讲述病情，大概是考虑到尊重隐私的缘故，一直陪同在侧的陈雪悄然退出，和林亚双双守在外头。
翻了翻厚厚一叠的检查单，年过半百的女医生推了推金边眼镜，对脸色依旧煞白的何尽欢露出温和镇定的微笑：
“恭喜，你怀孕了。”
“啊？”
乱糟糟的脑海里像被忽然注入一剂清新温暖的水流，何尽欢愣愣看向医生，抬手摸了摸耳朵。
见她整个人完全是懵的，一幅根本没想到的样子，医生扫一眼检查单显示的年岁，脸严肃几分：
“怎么，不想要吗？”
“不不不……”莫大惊诧之后，喜滋滋的感觉一点点缠绕进心房，全身乏力的她连忙摆手，两朵红霞染上脸颊：
“要的，想要的。”
这是纵遥和自己的爱的结晶，怎么可能不要？
回想起在失去外婆又失去父亲后，纵遥主动提出要个宝宝，她明白，他是考虑到自己心情的恢复，自是同意，依稀也种下了一颗期待的种子，只是长时间没有什么好消息传来，而且后来诸事频发，差不多完全忽略、甚至可以说忘记这一茬，想不到……想不到宝宝会在这个时候降临，来得这么突然，这么让人毫无准备，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我有孩子啦！
和纵遥的孩子！
右手不由自主抚上碎花连衣裙下的柔软腹部，她微微笑着，浑身散发出一种珍珠般柔润恬淡的光芒。
若是纵遥知道，肯定会特别高兴吧，只是，眼下这种情况……
两道弯月眉不由蹙起，正胡思乱想着，脸色恢复柔和的医生又慢悠悠开口：
“但是……”
“但是什么？”何尽欢慌忙挥走脑子里的杂念，专心听讲，“您说。”
“怀孕初期，胎儿还处在脆弱阶段，尤其是前三个月，饮食，情绪和作息十分重要，你……”医生顿了顿，又看向报告单，“有些低血糖，容易晕眩，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加以调整注意饮食就好，至于胃绞痛，应该是受凉又贪吃刺激性东西的缘故。不过，我看你脸色和精神很差，明显休息不不够，思虑过多。姑娘，年纪轻轻，不要那么重心思嘛，现在有了宝宝，更加得注意爱护自己。这样，我给你开常规的叶酸片，前三个月要记得吃，好吧？”
“好，谢谢医生。”
这些天忙碌，再加上担心徐唐，她确实寝食难安，连例假推迟也没有留意，哪里还会想到突然间怀孕呢？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朝仔细叮咛的医生投去感激欢欣的眼神，又问道：
“医生……来之前我想呕得厉害，这个……反应，会一直这么严重明显吗？”
如果一直这么严重明显，可是隐瞒不住的，要是被纵遥察觉，他肯定第一时间送自己回潭城严密保护起来。问题是，徐唐下落不明，欧之盈生死未定，玉城事件也未得到妥善的解决，还有林咏的手段莫测，自己就此离开，把纵遥一个人丢在这里，真的做不到。所以，或许可以考虑暂时先保密，挑个合适的时候再当做惊喜说出来。
“这个因人而异。”
医生在键盘上熟练的打起字来，雨声渐渐小了些，或许是心里格外的温柔，何尽欢只觉得她的声音也是温柔悦耳：
“有些孕妇反应很小，有些会比较强烈。对于后者，我们建议要多多休养，饮食清淡，尽量不要药物调整。”
孕妇……
意识到这个特定的词汇此刻是专指自己的，何尽欢的双颊微微再度染上一层云霞般的艳丽色泽。因为她送来时模样过于惨淡，没有病人候诊的医生又多另外叮嘱几句，其中一条讲得非常直白，在身体比较虚弱且早期不稳定时，尽量不要与丈夫同房。呃……这些天在盛世锦绣，和纵遥虽然没有过度放纵的亲密，却也免不了动情时分的旖旎深入，幸好，幸好……
脑子里想着这些，走出医生办公室的何尽欢脸红如潮，看得林亚和陈雪双双一惊，后者率先紧张道：
“何小姐，情况怎么样？”
何尽欢看向眼前两个高挑的男女，黑如墨色玉石的眼珠转了转，一点点故意的狡黠流星般划过。
她摇头，尽量语气平淡：
“没什么事，就是着凉又喝了点茶，引起胃绞痛。”
林亚露出一幅放下心的表情，陈雪是女人，细心很多，瞅着她白中耀红的奇异脸色，加了句：
“真的吗？”
“真的。”怕同为女人的她察觉到什么，何尽欢岔开话题，纤浓羽睫下的瞳仁闪耀着从未有过的满足之光：
“纵遥……”
“我给总裁去了电话，请他放心。何小姐，如果你没有别的地方想去，我们立刻送您回酒店休息，好吗？”
到医院还是连连泛呕的情况下，护士给她用了一点点柠檬薄荷水漱口清喉，或许是宝宝的降临带来好的心情，尽管手脚还是无力，何尽欢却觉得舒服不少，而且差不多到饭点，她有几分饿了。心里知道这两个人等秦纵遥回来必定要一五一十的仔细汇报，何尽欢借口让他们去把车赶到医院出口位置，自己则手脚麻利的取了叶酸片塞进包里。
大雨转小，霓虹闪烁的城市笼罩在一层流动的湿雾当中，透过水珠尚在的车窗望去，五彩斑斓，朦胧如梦。
在这般陌生的街景里，来玉城良久的何尽欢第一回生出难得安定感——
按时间算，宝宝差不多是来玉城之后有的，这座山水得宜，风景优美却又充斥着无数相关秘密起伏的城市，给了自己一份馈赠。
懒懒靠在车椅里的她嘴角翘出温柔又开怀的弧度，无限感恩之余，不由开始幻想：
嗨，好想知道，你会是纵遥想要的伶俐小女宝，还是我想要的机灵小男宝？
不管怎样，亲爱的小家伙，欢迎你的到来，谢谢你的到来。
——*——*——
差不多同一时间。
倾盆之势的雨渐渐变成淅淅沥沥，在天地间拉成一张雾帘，天早早黑下来，唯有西方天空诡异的亮着。
厂房内，一盏昏黄的灯在遥遥对峙的两人间照亮，橘黄的光一层层在湿润空气中浮动，宛若道道光圈围绕灯泡环绕。
不疾不徐的倾诉语调汇聚成无法触及，更无法窥探的心事，秦纵遥静静矗立，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口吻却是难得听到的苍茫，荒凉。
当听到他承认羡慕自己可以自由自在……
当听到他说在父亲书房跪了整整一夜，只求首肯和之盈之间的情感……
当听到他亲口说他一直有个相当医生的心愿，只想傻傻治好自己的先心病，从而不用负重前行……
俊美苍白的面庞伤不由变幻出各种纠结又扭曲的细微表情，秦慕清忽然想纵声长笑，二十多年的岁月何其漫长，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两个人，彼此羡慕着对方，甚至嫉妒，却从来没有坐下来敞开心扉聊过一回。更可笑可悲的是，两个人彼此都想成为对方，可是，却不得不百般不情愿的做自己，无法偏离命运既定的轨道。唯一不同的是，秦纵遥似乎适应得比自己好，
究竟是秦纵遥过于冷漠内敛，还是自己过于狭窄执拗？
或许都有。
只是，如今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够了！”
心头盘旋的异样情感让秦慕清产生一种难以背负的重压，一手始终扶住纸箱的他慢慢直起微弯的腰，桀骜冷笑：
“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我认为，你一直同情我，在对我手下留情，是吗？”
尽管相隔不近不远的距离，鹰眸锐利的秦纵遥在说话间一直密切关注着对方的神色。
他看得出来，秦慕清不是不动容的，悬挂在嘴角的嘲笑也变得僵硬，为什么说出来的仍是这样与事实相悖的话？
心神始终不敢乱动分毫，他在这一刻却暂时没有想到，从小接受各种严苛训练和对待的自己早锻炼出坚韧不拔的心性，这让自己可以很快从林咏的反击中振作，但是，秦慕清不一样，他天性敏感脆弱，像一头森林中的小鹿，多年来顺心顺意的生活又使得他着眼于自身得失而看不到其它，在遭遇陷阱或打击后，修复速度不仅很慢，甚至有可能永远无法修复。
眉心轻拧，无意浪费时间做无谓辩解，他一厢举步继续上前，一厢冷静道：
“你以之盈为借口引曾煜和我过来，那你应该知道，她还活着，不是吗？既然……”
“知道又怎样？”
等她再也没有倚靠，届时，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你——
耳旁响起母亲临出门前甩下的话，秦慕清脸色越发骇白。
【感谢最最亲爱的枼子打赏香水，么么哒，破费啦】
【努力码字，争取晚上再加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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