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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于大维的声音，脑海中扑腾着各种想法的何尽欢如梦惊醒，连忙收手垂落身侧，飞快道：
“我。纵遥不喝这个，平时除开酒，他只喝水。”
“哦。”
发出含义不明的一个音节，坐在单个沙发的秦道远正好面朝落地窗，他朝外眺去，暮色转浓，万千霓虹开始闪烁，几颗闪亮的星星挂在遥远天际，像孩童的眼睛，不停的眨呀眨，会说话般。曾几何时，儿子也有这样一对光泽熠熠、流露万千情绪的眼睛，而如今，他的眼睛只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敏锐察觉到老爷子的眼神慢慢变得莫名的怅惘，何尽欢嚅动着唇想说什么，对面的于大维伸出食指到最前，比出一个噤声的姿势。
她感激一笑，随之沉默。
高空的室内格外安静，墙壁上简洁挂钟发出极有节奏的声音。
良久，似在沉思又似在回忆什么的秦道远慢条斯理开腔：
“知道吗，很久一段时间里，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不被允许喝清心茶，至少，不能被他看见，想不到……”
何尽欢不知道如何接话，这点她倒是从来没注意过，不过此时回想起来，确实好像从来没有看徐唐喝过清心茶。
也没指望一坐一右的两个人能说点什么，秦道远拍着沙发宽大的扶手，仰头看向何尽欢，又道：
“喜欢喝？”
“喜欢。”老爷子眼里的凌厉不知何时散去，何尽欢定了定心神，成功把畏惧压下去几分。
“为什么？”
“啊？”
喜欢喝一款饮料还需要为什么吗？
这种反问自然是不敢讲出来，子承父业四个字不假，原来，纵遥喜欢时不时考人是从老爷子这里继承的嘛。
“清肝明目，降火明神，适合流火夏季，和干燥秋冬季。”略一捋思绪，她认真道：“您看，现代人压力大，而且还有不少的一部分人喜食重口味，上火是时常有的事嘛，清心茶这种能够滋阴下火的饮料非常适合日常饮用。俗话说，鱼生火，肉生痰，如今我们饮食过于精细，大鱼大肉少不了，清心茶配方内加入少量山楂和薏仁，这两样东西，化食祛湿，添加得实在巧妙。我之前查过，原有配方里，是没有这两样东西的，后来才加进去。”
在她胸有成竹的回答时，秦道远发现，原本看起来平淡无味的她眼神明亮闪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珍珠般通透莹润的光彩——
大维调查仔细，说她嗅觉味觉比寻常人灵敏，只要把握得好，无疑非常适合这个行业。
看来，他的判断大体不错。
问题是，那小子是怎么判断，或者说怎么定位的？
“知道是谁提出加进去这两味东西吗？”他收回眼神，饶有兴趣的问，又示意于大维打开饮用水。
“知道。是集团目前的技术总监，欧志华。”
“嗯……”
嗒——
门开了，拎着一个灰白色环抱购物袋的秦纵遥推门而入，他穿着一件暗灰色银纹衬衣，深蓝西裤，笔直的裤线，再搭配一双同色休闲鞋，看起来精致又儒雅。看到于大维，愣了几秒，他依然安静走向开放式厨房，把东西搁下，这才转身走回沙发处，淡淡打着招呼。借秦道远又望向窗外璀璨夜色，于大维悄无声息递了个眼色过来，他会意，主动道：
“您过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什么要事？”秦道远轻哼，冷脸反问，“一个集团的总裁罢.工，算不算要事？”
一丝快如闪电的笑意在眼底划过，秦纵遥朝瞪大眼睛满是问号的何尽欢投去安心一瞥，施施然在老爷子左手边落座，沉稳道：
“尽欢出事，我想在家陪陪她。不过您放心，集团的事，有徐唐尽职看着。”
“徐唐再能干，也不是主事的人。别以为搞定KG和嘴甜甜就高枕无忧，告诉你，这种小风小浪，不足一提。还有……”秦道远坐直身板，左手食指在烟灰色沙发面点了几点，“尹天诚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你一再手软，实在不应该。知道你是看在欧卉的面子上，但是，他今天敢对你身边的人下手，以后会不会对你下手呢？说斩草除根有点过了，毕竟欧卉在，但至少应该让他永无机会再来。你是给了他不小的教训，却又暗地里塞钱，别以为我不晓得。”
欧卉一家迁徙玉城，果然和纵遥相关，看来，他真的不动声色做了事，一会儿得问问。
这么想着，何尽欢情不自禁偷翻了个白眼。好歹也是江湖老手啊，老爷子，对儿子说话怎么就不讲究点艺术性呢？他执掌秦氏以来，集团和其它开辟的产业齐头并进，现在搞定KG国内独家生产线还拿下嘴甜甜，怎么连句夸奖也没有，还不足一提？妈呀，难怪纵遥会对他态度疏远，和他比起来，自己老爸简直是模范父亲！
想到爸爸，她有些黯然，不过很快压下去，全神贯注当前场面。
“您放心，他不可能有机会再来。下周，我会准时去公司。”
这么多年，秦纵遥对父亲只有批评警醒全无表扬夸赞的风格早已习惯到麻木，压根没有何尽欢那种怨念，而是云淡风轻道：
“正好您过来，有件事，需要给您一个答复。”
甚少听他用商量口吻说事，秦道远内心稍喜，面上分毫不露，抬手示意他继续。
“上次我回老宅，您问我有没有想过老秦家的名声？现在可以回答您了，想过，所以，只要尽欢同意，我决定和她结婚。”
轻飘飘的“结婚”两字，犹似在寂静海面投下一枚炸弹，轰然闷响时，炸出无数窜高乱溅的水花。
除开本人，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包括何尽欢。
当然，对她来说，能亲口听到心爱的男子讲出关于结婚的话，还有一份异样又缠绵的感动。
秦道远瞪向不似开玩笑的儿子，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眼神顷刻又恢复钢铁般的严厉。
可笑，结婚竟然是考虑秦家名声的做法吗？
他几乎能感觉到血压在瞬间内飙高，搁在沙发上的两手紧握成拳，方能控制住汹涌澎湃的怒火。秦纵遥还是老样子，波澜不惊的迎上父亲气急败坏的注视，宛似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尽管不可能不受周遭恶劣天气影响，仍然宁静镇定，随波逐流的同时又有所定心与坚持。轻而易举感觉到气场不对头，于大维朝何尽欢眨了下眼睛，想开口，秦道远挥手制止，锐利扬眉，虎目生威：
“你，在和你老子谈条件吗？”
被禁止讲话的于大维眉头一皱，何尽欢瞧着，紧跟着也反应过来——
纵遥先答应下周按时上班，这会儿立马提出结婚，落在老爷子眼里，只怕他认为纵遥是故意以整个集团的生意来要挟他。
似乎感受到他的疑问和担心，关键时刻，秦纵遥依旧不忘照顾她的情绪，又投来温柔的一记眼神。
如此小动作，对何尽欢是莫大宽慰，对秦道远，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气腾腾的起身，后悔来到这里，混小子就是混小子，别指望能有什么特别的长进。
“不是。”秦纵遥也慢慢站起，诚恳又坦荡，真挚而霸气的道：
“因为不管您答应与否，我都会和她结婚。如果您认为我在谈条件，或许是，在看您看来，所有事情皆可用于条件。”
“你……”
大口大口的呼吸也提供不了足够的氧气，秦道远气得冒烟，只感觉全身血液一时间冲上头顶。
他用食指指着儿子，浑身颤抖，被噎得一时半刻憋不出半个字。
于大维连忙扶住秦道远，一边用手给他顺背，一边徐徐劝慰：
“远哥，远哥别生气，结婚是人生大事，纵遥这会儿一提，没那么快的。”
始终插不上话、也根本不能插话的何尽欢无奈的沉默着，远山叠翠般的秀眉紧拧一团，眼睛里蓄满焦灼。
结婚的事，之前从未听纵遥提过，即使要结，也不希望给他们父子再添一个解不开的结。
“我不同意！”秦道远推开于大维，老半天过去，吐出决绝的四个字。
越过茶几走过来，秦纵遥揽住何尽欢的肩头，淡若清风，自在自若的回应：
“您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您知道，结婚的是我，将来要和她过日子的也是我。”
“秦纵遥！”
七窍生烟的秦纵遥跺脚大吼一声，见他始终为所动，连一丝犹疑也不存在的样子，只好撂出狠话：
“别以为集团没有你就运转不下去，我告诉你，只要和她结婚，你就给我滚出秦氏。我离死还远着呢，培养一个继承者不是难事。”
“秦慕清吗？”秦纵遥勾唇轻笑，眸光霎时幽暗如窗外聚拢的夜色：
“您可以培养他，但是，我得提醒您，尽欢安然无恙，我尚且可以勉强不计较，云姨的死，我绝对要揪出真相，报仇。”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极快，像一条小蛇游进秦道远耳朵里，冰冷滑腻的感觉，令人悚然心惊。
——*——*——
卧房内，何尽欢抱着海洋蓝的薄被坐在床.上发呆。
老爷子摔门离去，留下纵遥和自己相对寂静。
知道她肯定再没心情烧菜做饭，细心体贴的他提出由自己下两碗面条来吃。
菜肉齐全，还有鸡蛋和虾仁的面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何尽欢吃了满满一大碗，打算收拾完碗筷和他好好聊几句时，徐唐又来了。
这会儿，两个男人正在外头商谈。
瞧见徐唐似乎脸色凝重，她知趣的回卧房，一颗心像晃荡秋千架般来来回回。
“只要尽欢同意，我决定和她结婚。”
呵，若他求婚，当然会同意啊，这没什么好矫情的，谁不想嫁给心爱多年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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