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胭脂斗 > 第 94 章
    上官露本应镇守中宫,但是大覃皇室的陵墓是建造在平州天翼关的入口处的,按着风水秘术所建,老祖宗口谕,天翼关狭长的甬道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不错,但更是龙脉中的龙脊,皇陵不但压在龙脉的身体上,还是最重要的龙首位置。钦天监和神官长都认为龙脉的安好关乎大覃百年基业得以传承的根本,大覃不像之前的朝代那样更迭频繁,一切都归因于龙脉。如今皇陵渗水,不单是人祸,更关系到江山社稷,此事不可儿戏。皇后身负凤格,龙头有伤,皇后娘娘若是能同行,凤气或许可以压制。皇后二话没说,立刻一道同行。

    等李永邦到了皇陵,发现情况已经有所好转,起码陵墓里的积水都被排的七七八八了,只是走进去,大约还有到脚踝处的水,当地官员回禀说是下雨漏的。

    李永邦琢磨着天翼关地处平州,被白瓷湖环抱,水量丰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陵墓有很好的隔绝、防护和排水系统,雨怎么大也不该下到陵墓里来。

    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惑,他默默的提了一盏油灯进了墓室里头,后面跟随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亲信。

    帝王下葬一般都会有一堆金银玉器做陪葬品,但是死人墓就是死人墓,一点儿活气都没有,走进去就能感到四周围yīn气森森的,墙砖上还有一些霉斑。李永邦用手轻轻一碰,一块砖掉了一小块碎片下来。李永邦见状,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当下气的是将陆耀活埋的心思都有了,这个挂名‘舅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爵位被父皇削了,他看这厮好歹是个皇亲,顾虑到他的体面,让他做了内务大臣,结果他贪污受贿,卖爵鬻官,被革职实在是罪有应得,然而最终也留了一个工部尚书的头衔给他,就是给他留了一条活路,他居然自己把最后的生路都给堵死了。真是给脸不要脸,不知当说是聪明还是蠢。要说蠢,他敛财的手段花样百出,伎俩层出不穷,钻营的无孔不入。可要说是聪明,正常人都知道打哪处的主意都不能打皇陵的主意!李永邦心里懊恼,当时进贡给太后的那个榴开百戏就是从她母亲的陵墓里顺出来的,他为此发过一通火,以为陆耀会就此收手,目下看来,陆耀非但没有,还变本加厉。试想一下,若没有他给下面的人庇护,谁敢偷皇陵的陪葬品?那件古董其实只是初期的一个信号。他当时应该要及时察觉的,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祸患了。

    而今陆耀他以次充好,把上等的砖石都用次等的代替,当中赚取一个差价,整个工程下来,利润十分可观。他中饱私囊,鼓了自己的荷包,却直接导致了陵墓的渗水,要是有一个闪失,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李永邦恼的双手握拳,指节崩的咯咯作响。几个侍卫忙道:“陛下息怒。”李永邦吸了口气,道:“你们几个先出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侍卫们面面相觑,道了声‘喏’,一起躬身退到了外间。

    李永邦在墓室内四处张望,陵墓没有建成之前,他来这里巡视过,怎么设计格局,如何布置,当中都有他的一番心血和安排,但是父皇和母亲相继死后,他就再没有来过了,因为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按照大覃的祖制,只有皇后才能与皇帝合葬,后妃们一律葬入妃陵,哪怕生前风光、受宠如皇贵妃,也无一例外,必须遵循规矩。所以他父皇和母亲死后得被隔的远远地,而这一切,都拜他这个儿子所赐,他打从心底里愧对身生母亲。

    不由自主的,心底溢出一阵浓郁的悲凉,为她的母亲不值,忙活了一辈子,几次死里逃生,最后没能当上皇后。

    思及此,他对孝慎皇后也就没有多少感情了。这些年他见惯了后宫中的恶斗,知道孝慎皇后当年对自己是存了利用的心,要拿他对付他母亲,有意骗他,引他误入歧途,致使他们母子失和。母亲最后没能登上后位,的确是坏在了他的手里,正称了孝慎皇后的心。人家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想来,孝慎皇后到临死前还在算计着他母亲,这是多歹dú的心肠啊!

    他出于尊敬,不得不在孝慎皇后的棺椁前上了一株香,随后便再也不多看一眼。只把灯放在一角照明,一个人围着父亲的棺椁,缓缓绕了一圈,手掌压在棺椁的边缘轻轻抚过,带着沉痛的懊恼。

    他瓮瓮的自言自语道:“父皇,六年了!您走了有六年了。”

    “儿臣自登极以来,没为社稷江山做出什么有利的贡献,反倒屡次被jiān臣蒙蔽,儿臣无能。”说罢,头抵在棺材盖上,重重一磕,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儿臣今日要开馆验看父皇您是否安好,扰了父皇英灵,儿臣有罪。”

    李永邦拿出只有历代帝王才有的一柄钥匙,对准了棺椁前方一只龙首chā了进去,果不其然,‘咔嗒’之后,棺材徐徐的打开。

    他的手按住棺材的边缘,一点一点将棺材盖往后移,棺中的情景也渐渐地暴露在他眼前。他起初是诧异,而后是狐疑,再后来是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棺材是空的!棺材里竟然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他心头一阵狂跳,父皇?他父皇去了哪里?

    六神无主间,瞥见棺中有一双孩童的老虎鞋,他的眼睛一直,表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双眼隐隐泛起点点泪光,那是他母亲在他小的时候亲手给他做的老虎鞋,他一直穿到很大,说是老虎最厉害最凶猛,没人能欺负它。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间仰天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背盖住眼角,哀恸道:“父皇,母亲……你们……你们骗的儿臣好苦啊。”

    人人都以为大覃的宣武皇帝躺在里面,而他父皇却玩了一把偷天换日,金蝉脱壳,生生从众人眼皮子底下逃跑了,眼下应当是和他母亲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游山玩水,快活呢吧…….

    他这样想不是没有理据的,先不说他不用去看皇贵妃的棺椁,就算真的去看了,里面也一定是空空如也。要不然永定和瑰阳怎么一过了元宵,得知他要到皇陵办事就立刻一个接一个的撒丫子跑了?皇陵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特别是当年送宣武帝的棺椁到皇陵的还是李永定呢,他会不跟来一块儿看看,关心一下父皇?

    李永邦咬牙,这事铁定和永定脱不了干系,他气极反笑,这个小兔崽子,现在一定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去给父皇和母亲通风报信了!

    他一时间悲喜jiāo加,说不出什么样的情绪,刚才还难过的要死,现在得知父母还活着,是打从心眼里高兴。

    他双手紧握住那双虎头鞋,想要带出去的,可想了又想,还是不舍的放回了棺中,那是象征他父母的合葬,母亲生前没能当上皇后,就让他们以这种方式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吧。

    他完成上述的一系列动作,又走到孝慎皇后的棺椁前,定定的望着,好像那里站了一个人,他正对那个人说话,用一种近乎嘲讽的口吻:“母后,真不好意思,父皇他是不能下去陪您了,父皇活着的时候就和母亲双宿双栖,死后,他们也是分不开的。您费尽心机,到头来……嗬!也不算白费,就一个人好好的享受这偌大的墓室吧。其实也挺华丽的,就是有点湿。但是谁让舅舅他贪财的时候没跟您打声招呼呢,您可知道自己死后会泡在水里吗?唉!”他一声长叹,袖子一拂,转身大踏步离去,头也不回。同时对外头的侍卫道,传令下去,天涯海角的捉拿李永定那个混账!

    作者有话要说:  因果循环。。。陆耀贪钱结果搞到了自家妹妹的头上。。。。怪谁。。。

    第124章 仁孝贤

    永定必然知道父母的下落,这些年总是吵吵嚷嚷着要回封地不算,回回还带着瑰阳一起,第一次用的理由是他看不惯侧妃赵氏大闹灵堂,之后又因为皇后失子一事与他生了嫌隙,接着又说历来亲王不得传召不得入京,他没事老往宫里跑,怕有些人在他背后打歪主意。他来去匆匆,过年回来,年后就走,在外面厮混一段时间,到了太皇太后寿辰就回来请个安,跟应卯似的,完事了继续脚底抹油。现在一想,全部都是疑点。

    李永邦气的七窍生烟。这个臭小子,让他抓到,非扒掉一层皮不可!

    亲卫们领命,立即展开行动。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皇帝脸色非常的不好看,他们自当用尽全力,大规模的调查李永定的去向,当然,是私下里的;要是放到台面上,外人指不定以为他们兄弟阋墙,引起朝堂争端也不一定。

    经过一番周密的调查,亲卫们回禀皇帝搜集到的关于这六年来李永定的行踪,第一年游山玩水,第二年游山玩水,第三年还是游山玩水,但不再是毫无目的的了,而是集中在江南一带,第四年干脆就赖在那里不走了,之后更是一离开京城就直奔扬州。

    李永邦的嘴角溢出一丝笑容,那就对了!父母一定在扬州。

    他记得上官明楼刚好被他外放到江南做官来了,便对上官露道:“咱们先不着急回京,陪我去一趟江南。”

    “江南?”上官露不解,“江南出事了吗?”说着,掀开帘子往外一瞧,马车的确不是往京城的方向去。

    李永邦道:“江南好的很,才不会出事。只不过就是有两只野兔逃窜到那里,我要去抓回来。”

    “哦?野兔?”上官露挑眉,“陛下这般兴师动众的去江南就为了抓野兔?那这两只野兔想必很不一般,敢问抓回来以后,陛下要怎么处置?”

    皇帝摸着下巴:“碳烤还是白煮,暂时还没想好。”顿了一顿,“哦,对了,意柳兄也在江南任上,你们好久不见了,正好可以借机叙叙旧。”

    皇帝似乎在试探她,上官露失笑道:“这还没到江南呢,怎么我已经闻见镇江老陈醋的味道了?”

    “终归是数年不见了,你不想他吗?”李永邦调侃道,“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不是轻易可以取代的啊。”

    “是啊。”上官露附和,“要看青梅竹马的典型,看太后对陛下有多眷恋就知道了!”

    李永邦嘴角抽了一抽,上官露忍不住勾起唇角。

    马车轱辘着前行,时不时颠簸,李永邦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道:“嘴巴坏的不得了,心眼儿也很小。”

    “谁说我心眼小。”上官露不服,“我若是心眼儿小,你后宫那些个花花草草我早就给你拔干净了!哪里还留到今朝,任由她们生的那么茂盛!还含辛茹苦的替你带孩子,谁都能说我心眼小,就你不能。”她撅着嘴,气哼哼抽出手道:“嫌弃我的话,休了我呀。”

    这种话是没有妃嫔敢和皇帝说的,即便是皇后也不能。

    但假如是夫妻,就并没有什么不可以。

    李永邦知道她撒娇,有心拿捏他,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出奇的受用,他记得朝中百官,罕有畏妻的,大多都是三妻四妾,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就会沦为京中笑柄,但当事人似乎并不以为意,估计其中乐趣只有本人能体会。李永邦以前是不懂,现在却突然觉得做夫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旁人指手画脚的,关他们何事?再一深想,那两个有畏妻之名的官员,的确官阶是不高,但一直过得很平和,安乐,也没听说闹出什么家宅不宁的纠纷。

    坐车坐的时间久了,身体容易不舒服,他将她按倒自己腿上,替她轻轻揉了几下腰道:“谁敢休你啊!你那么厉害,你不休我就是给面子的了。好了,是我心眼小,我嘴巴坏,我给你赔不是。行了吧?别老拿太后挤兑我了,太后又不是我什么人,至于嘛。”

    “至于啊。”上官露侧过脸来仰视他,“就是喜欢看她对你发、情的样子。”她捂嘴偷笑,“还有你尴尬的要命,不知道要怎么办,如坐针毡的样子。笑死人了。比看话本子还带劲。真的,你要是同意,我让彤史专门为你俩写一则故事,保准感人肺腑,可歌可泣。”

    李永邦无语,这个皇后,拿他打趣最开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捉弄他的机会。看她笑的促狭,他却笑不出来,上官露很敏感的察觉到了,问他:“怎么了?”

    李永邦觉得此行去江南还是很有必要和她jiāo待清楚的,当即道:“我想,我……父皇和母亲可能还在世。”

    上官露本来漫不经心的,听了这话:“啊?”

    “你说什么?”

    这种事都有?老皇帝和孝睿皇后竟然假死跑路?!!!

    她是很聪明的人,眨眼的功夫,立刻想通很多关节。比如说六年前永定和瑰阳还小,瑰阳甚至不比如今的明宣大,夫妻俩若是假死的话,一定会带上孩子们一起上路,也就是说,先帝假死的时候,永定奉旨送棺木入皇陵其实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之前,孝睿皇后肯定在宫外的某个地方等着皇帝,等时机成熟。

    这样一想,李永邦由头至尾被瞒在鼓里其实……还挺可怜的。

    没错,先帝貌似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他,一张龙椅。

    这在很多人眼里意味着先帝应该是很偏爱这个长子的。可‘他的死’对李永邦的打击也很大,他活着的消息却只让永定和瑰阳知道,这六年来,他陪伴的也是永定和瑰阳。大儿子就替他背锅,所以很难说,他不偏爱永定。起码相比起来,永定和父母共处的时间更长。试想一下,老皇帝就算对永定再严格,也不会像对永邦那样到严苛的地步。而也许正是这种严苛造成了李永邦xìng格上的反弹,父皇越不让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做。而永定生长在比较公平的环境里,跟父母撒娇不会被说没规矩,到处去玩也不会被指责玩物丧志,永定开心的时候,永邦则很孤独。这种感觉,别的人也许不懂,上官露却很清楚,李永邦心底未必乐意老皇帝的安排,按照他的xìng格,他可能更喜欢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好过被绑在龙椅上接受朝臣叩拜。他对权力并不热衷。相反,永定倒是可造之材,有勇有谋,但老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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