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胭脂斗 > 第 76 章
    阵子,皇帝经常出入太医院,连带着福禄和宝琛也与太医院上下熟络起来。在太医院打下手的小太监们不敢和福禄胡乱搭讪,只有想办法和宝琛称兄道弟,经常在一起喝酒,玩个骰子什么的。

    宝琛那一晚假装偶尔路过,便被几个小太监叫进去,略喝了几杯酒,就借尿遁跑去翻当年的脉案。

    宫里的人都有自己信得过的太医,就像董耀荣给太皇太后把过脉一样,谦妃和太皇太后是董耀荣一直照看着的,刘琨没有给皇后建档,可刘琨给太后把过脉,还有裕贵人和关婕妤。几个妃嫔都说的过去,特别是当时的裕贵人还不是贵人,关婕妤还不是婕妤,她们一个才人一个美人,位份低不受重视,太医院派刘琨前去照料理所应当,怪就怪在,刘琨究竟何德何能啊,竟能跳过周定陶和孙兆临径直给太后把脉?

    这不寻常。

    宝琛把脉案塞进了心口衣裳的夹层里,出来和从前给刘琨跑腿的小山子聊天,问道:“嗳,你家原来那个太医你还记不记得,姓刘的”说着,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他死啦!”

    小山子愣了一下,旋即又道:“嘿,死了就死了呗,横竖是个人渣。”

    小山子打了个酒嗝道:“他活着的时候,咱们就巴不得他早点死!什么活都丢给我们干,要不要脸?太监也是人呐,最关键的是,我们只是个太监,我们又不是太医,哪里懂得抓yào、开方子!他是恨不得我们替他一并代劳了,哪里像董大人,但凡是经他手的主子,yào到病除不说,从开方到抓yào,再煎yào,样样亲力亲为,仔细检查。跟着董大人的小信子见得多了,也踅摸出一些门道,都可以出师了。”

    “如你这么说,那姓刘的没一点本事,究竟是什么门路,能明目张胆的混进太医院来?”宝琛好奇道。

    小山子拿手挡着嘴道:“嘘,自己人才告诉你,这刘琨呀,是周定陶周大人的偏房外室的弟弟的儿子。”

    宝琛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小舅子的儿子,难怪呢。可这不苦了宫里的小主们嘛,谁遇上他谁倒霉。”

    “可不是嘛!”小山子道,“他看诊完全是靠猜的,要是恰好对了,那根本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宝琛叹了口气:“所幸这人死了,眼下倒也干净。宫里人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就是皇后主子运气不好,怎么碰着这么一个人呢。”

    小山子默了默道:“你要说他没本事,他打胎却是个能手。”

    “怎么说?”宝琛探过头去。

    小山子叽叽咕咕和宝琛咬了一会儿耳朵,宝琛恍然大悟。

    大意是说,宫里的宫女有的耐不住寂寞,会偷偷地和侍卫什么的私定终身,一不小心把肚子搞大了,怕东窗事发就会塞银子给刘琨,让他帮着落胎。

    宝琛把原话传给福禄听,福禄肃着脸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么刘琨除了给太后看过脉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具体的线索没有?”

    宝琛回道:“师父,小山子和我说了,这件事整个太医院只有他和刘琨两个人知道,就是刘琨在去永乐宫给皇后娘娘送安胎yào之前,去过一趟永寿宫,当时叫小山子在永寿宫外等着,像是防他知道什么,他便等着,没多久刘琨就出来了。”

    福禄‘唔’了一声:“知道了。”

    转头立刻到天牢去向李永邦复命。

    李永邦听了冷冷道:“你是说皇后在上龙舟前喝得那碗安胎yào,是刘琨在去完永寿宫之后,才送到皇后那里的,是吗?”

    “是。”福禄道,“太医院的小山子可以作证。”

    皇帝默了默,一会儿功夫,温同知也过来了,对他道:“回禀陛下,那常来探望刘琨的宫女画像也已经出来了,请陛下过目。”

    李永邦接过一看,‘咦’了一声,这不是……这不是站在太后跟前,和彩娥一起的那个叫什么……叫什么铃铛儿的丫头?

    李永邦把画像递给福禄:“禄子,你可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福禄乍见之下也着实一惊:“陛下,这不是那个叫铃铛儿的宫女吗?先前太后说永寿宫里走失了宫女,派人四处寻找,就是拿着这副画像,奴才确定见过,就是她,叫铃铛儿什么的。在太后跟前伺候着,很会说话的样子。后来尸体在排云殿找着了,还是奴才领淑兰过去认的尸。”

    李永邦冷哼一声:“是吗?走失?”

    “走失了还能出入天牢?还能把人悄无声息的给杀了?”李永邦咬牙切齿道,“好大的本事呀,天知道那个死在排云殿井里的是哪个倒霉的宫女。就凭一件衣裳就给认了?焉知不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起了金蝉脱壳,瞒天过海!”

    李永邦气道:“传朕的旨意,从今日起,请太后在永寿宫里颐养天年,凡事不得外出。有什么需索,禀报皇后,令专人前往伺候。”

    “是。”福禄答道,一并去了一趟慈宁宫转告太皇太后,据说太皇太后得知后,高兴的连喝了两碗燕窝。

    福禄觉得也有必要跑一趟永乐宫,毕竟太后在后宫再也说不上话了,以后凡事就只有仰仗皇后了,本来他有些担心皇后的身体,谁知道一进永乐宫,竟发现皇后的精神好的很,正和小殿下玩的高兴,抱着孩子在腿上教他下棋。

    福禄把皇帝的旨意说了,上官露冲他微微一笑道:“谢公公前来知会本宫一声,这宫里没几个人还记得本宫,倒是公公您有心,竟还记挂着。”

    福禄讪讪的道:“奴才不敢当,奴才应该的。”说着,欠身往屋外退了出去。

    一壁走,耳边听见凝香的声音:“娘娘,你这局棋可是下了很久了……”

    上官露幽幽道:“急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104章 秋风起

    李永邦这个人一向认为,凡事出,必有因。

    他当初选择相信是上官露自己落胎的原因很简单,一:刘琨有证有据,且与皇后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往皇后身上泼脏水,也不敢。二:皇后脚上的针,要算准了时间让针刺进脚心的当口,刚好落胎yào又发作,只有受害者本人最能够掌控这一切。

    但是现在刘琨死了,事情马上反过来,使得皇后失子一事看起来漏洞百出。就比如说刘琨给出的那张方子,明白无误是上官露的笔迹,然而笔迹是可以仿冒的,别说出动造办处的高手了,就是市井民间里,但凡有才学一点的,都可以办到。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并不难。

    这张方子在整件事里是核心关键,一旦方子被推翻,刘琨的供词顿时就不重要了。因为刘琨在事发前去过永寿宫,如果说他背后仰仗的是太后的势力,又或者收了永寿宫的钱,那么栽赃皇后就没有什么不敢和不可能的了。而且,这么多年来,永寿宫的宫女一直出入天牢照顾刘琨,刘琨死前见的人恰好是太后报失的宫女,还有另一条重要的线索,是张三顺收到的贿银,经查实,是官银不错,除此之外,还有银票,票子得到京中的宝昌号去兑现。宝昌号明面上和太后是没有关系,实际上却是陆碧君的父亲陆宗庆开的。

    所以当一切的焦点都集中在永寿宫的身上时,要说都是偶然,那也太过巧合了。

    皇帝这次一反常态,既没有把不悦放在脸上,也没有到永寿宫去和太后当面对质,而是把前因后果都捋了一遍之后,问福禄道:“禄子,你可还记得当年陆耀指控皇后索贿这件事吗?”

    为了证明皇后的清白,他和福禄还安排张德全大费周章的搜宫,结果没发现皇后的问题,反而搜出一个叫如琢的宫女,说是被华妃收买,安chā在皇后身边的。

    李永邦问:“那宫女身上的银票是哪家银号的?”

    福禄心中巨震,如果他没有记错,也是宝昌号。那就是说,皇后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谋划今天的一切了?他吞了吞口水道:“陛下,慎行司那边儿有记录,奴才这会子就去取来您过目,不过倘若奴才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宝昌号。”

    李永邦面无表情,似乎早在预料之中:“那个如琢呢,死了没有?去看看,没死的话,替朕把人带来,朕有话要问她。”

    福禄淡淡道:“是。慎刑司那个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料想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很好。”李永邦道,“她知道的一定不止那些,你去告诉她,她要是知趣的,就赶紧把知道的都吐出来,朕不但饶她一命,还允她出宫。”

    福禄道是,转身争分夺秒的往慎刑司去了。

    笔帖式把当时的记录和存根jiāo上来,的确是宝昌号的票据。

    如琢也是个命大的,竟没被折磨死,据说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是以人是活着不错,但是顶多也只有半条命,一行一卧,都是浑浑噩噩的,好在意识尚存,一见着福禄忙泪眼婆娑的跪下来叩头。福禄道:“看样子,你还算省人事?那咱家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当年之事可还有其他隐情没有?你是否全都jiāo代了?别说咱家不提醒你,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陛下和娘娘开恩,陛下说了,只要你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就放你一条生路,出宫去,从此太平。”

    如琢昼夜劳作,一双猩红的眼肮脏又浑浊,听了这话如同沙漠里的人乍然之下见到了绿洲,眼底闪过一丝希望的光,但转瞬即逝,喃喃自语道:“公公,福公公,不是贱婢不肯jiāo待,实在是贱婢罪人一个,这辈子已是贴底了,而对方却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婢子若是和盘托出,只怕xìng命不保。”

    福禄一脸的不屑:“再权势滔天又怎样?能盖得过皇上去?!你到底还要命不要?那人若是真有你讲的那么厉害,当日陛下龙颜震怒,将你打入慎刑司,那人怎么没本事将你给捞出去?”

    如琢许久没说话,半晌道:“奴婢xìng命微贱,不值得他人大费周章。公公您是明白人。”说着抬起头来,露出狰狞的表情,恨声道,“公公说的有道理。奴婢而今过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干脆把什么都招了,一了百了,即便是死,奴婢也能拉个垫背的,好过我吃糠,他吃粮,我睡泥地他睡床,任人逍遥法外。”

    福禄于是把人带到了勤政殿,根据如琢的供述,一炷香后,张德全和锦葵也到了,一齐跪在大殿之上。

    李永邦对如琢抬了抬下巴道:“喏!把你刚才说的话,当着他们的面,一字不漏的再说一遍。”

    如琢像个活死人一般,凉凉的答道:“是。”

    “奴婢原籍永州枫溪人士,姓卞。祖上有人跟着藩王闹了事,男的都被斩了头,女的全部充入贱籍。奴婢身无长技,便在青楼里打杂。机缘巧合之下,伺候了一位头牌,名叫薛燕歌,就是当今吏部尚书元若宪的宠妾。”说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泛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她从前很是羡慕薛燕歌,薛燕歌长得好,体态轻盈,又弹得一手好琵琶,艳名远播,不惜有人千里迢迢到永州来,一掷千金就为博她红颜一笑。像她这种素质的,则是送给老鸨老鸨都觉得没前途,只给她一口饭吃,留着给姑娘们使唤。

    “薛燕歌裙下之臣无数,多是达官贵人,但薛燕歌只跟了陆耀陆大人从永州来到了京城,只不过没多久,就被送给了上陆府做客的吏部尚书元大人。”

    “薛燕歌有了着落,元府又有主母当家,奴仆无数,奴婢便没有了方向,只有掏出身上所有的家当,托薛燕歌请陆大人为奴婢想法子。陆大人答应为奴婢改籍,送奴婢入宫为婢女。不但姓名是假的,年岁是假的,就连出身都是假的。陆大人还千叮万嘱,说是做得好的,主子有赏,若是出不了头也不打紧,赚够了体己,出宫后大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奴婢就是这样入得宫。”

    李永邦听一次就气一次,大手一按桌角问坐下两个:“你们两个倒是说说,尤其是你张德全,身为内侍局资历最深的人,你们两个知不知情?”

    张德全吓得出了一声冷汗,伏地道:“陛下明鉴,老奴当真不知情啊,老奴……”他结巴起来,“老奴当真不知情啊。”

    锦葵也瑟瑟发抖:“陛下开恩,奴婢只是负责调理新人的宫女,教她们礼仪和规矩,并不知道她们的来历和出身,请陛下明鉴。”

    张德全颤声道:“陛下,老奴当真不知情,老奴侍奉主子三代,从没有出过这样的纰漏,至于锦葵,她年纪固然青涩,可历来是个稳妥可靠的人,奴才二人当真一无所知啊!”

    福禄垂眸看了一眼他俩,深深一叹道:“陛下,造籍作假之事,只怕牵连甚广,单是陆大人一个,是不能成事的。”

    “朕自然知道。”李永邦冷笑,肖恒去晏州当总兵以前就是在户部任职的,时间也对的上。“哼!很好,怎么这种事华妃总能和太后扯到一块去!”

    张德全一听大惊,宫中最近风声鹤唳,但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

    当即不再吱声了,听凭皇帝发落。

    皇帝道:“此事关系重大,张德全,你年纪也不小了,别临了晚节不保,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令你和王翰还有温同知一起去把事情给朕查清楚。假冒宫女的一律杖打三十大板丢出去。”顿了一顿,想起陆耀还经办过一届的秀女选举,要是有人混在秀女当中,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又道:“秀女罪加一等!秀女婚配的都是皇室子弟,皇室血脉岂容他人玷污!朕给你们十天时间,办不好全都给朕回家种田去。”

    张德全忙叩首谢恩,有皇帝的这句话,有刑部的温同知,还有王翰那个出了名的‘王一根’,全名‘一根肠子通到底’,不怕这事不被掀个底朝天。

    果然,根本不用十天,仅仅是五天之后,原钟粹宫的三个娘子就被揪了出来,所幸一直没有承宠,问题不大。还有就是送进淳亲王府的,据说淳亲王也没有动过,全抓了起来,当场乱棍打死。至于皇帝秋送给边陲属国的,皇帝就表示不追究了,权当做给塞外人民送温暖献爱心。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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