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胭脂斗 > 第 46 章
    道了上官露有孕的消息,未央宫多多少少也有些风闻,李永邦最初还不知道,只是每次在永乐宫留宿的时候,她都以‘你搜宫伤害了我的感情’为由拒绝了他,弄得他很失落,直到有一天,福禄揣着一脸古怪的神情跑来跟他说,御膳上有一些无伤大雅的闲话,说是皇后主子近来胃口好的出奇,一顿饭能吃掉平日里三顿的剂量,莫不是有了吧?

    李永邦狠狠一怔,揸着狼毫正朱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福禄道:“消息可靠吗?御医那边怎么说?”

    福禄答道:“皇后主子不让请御医,一般来说头三个月也查不出什么来。谦妃上回也是将近三个月了才肯定,皇后主子只怕是心里有数,先不说出来省的落个空欢喜。再说有些事陛下您不知道,奴才也是听接生的婆子们说的,宫里和民间都有这种说法,说小孩子都十分小气,头三个月不能说破,说破就不灵了,女人家怕孩子出事,非要等三个月整才肯承认。那时候孩子坐胎也坐住了,相比之前,安稳很多,要忌讳的也就不多了。陛下您说很久都没有……唔,奴才瞧着八成是有了,又不能跟您说。”

    李永邦开心的什么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招来了御膳上的厨子问皇后爱吃什么,厨子一五一十的答了,李永邦愈加喜不自胜,拊掌道:“难怪那天太皇太后说什么酸儿辣女,皇后这胎看来多半是个小子。”说着,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十分得意忘形,也不及召礼部和钦天监了,皇后都不能把这事公开他当然也要当一级机密处理。

    拿了一张纸看了一会儿后神来之笔似的写下‘明翔’两个字,举起来问福禄道:“禄子公公你觉得怎么样?朕的嫡子就叫明翔。皇后是中宫,执掌凤印,她和朕的儿子叫明翔,凤翔九天的意思实在是再好不过。”

    要是位公主呢?福禄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奴才这厢里先恭喜陛下了。”

    李永邦拍了拍他的肩,得瑟的好像双脚踩在棉花上,马上就要飞升了。

    眼下见她肆无忌惮的拉着两个孩子,李永邦的一颗心简直是吊在悬崖边上。

    再度跟上他们的步伐后,拉了永定到自己身边说悄悄话:“别说皇兄不和你jiāo心,jiāo待个任务给你,照顾着你皇嫂,别让瑰阳拉着她到处跑,你皇嫂而今跑不得,跌不得,碰不得,知道吗?”

    永定狐疑的看着永邦:“为什么呀?”

    李永邦一脸‘你这个蠢货’的表情,李永定终于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刚要张口说什么就被李永邦一把捂住了嘴,“你皇嫂不叫人知道,你就当不知道。”

    永定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手。

    第63章 戏语关

    等人齐全了,一一落座,寿宴正式开始,妃嫔们逐次献上贺礼。

    太皇太后借口身子不适缺席,但送来了一卷经书,据说是请宝华殿的大师傅们开过光的,不但可以降妖除魔,没事请出来念一念,更可去除心魔。潜台词简单粗暴地指明了陆燕心术不正。

    太后冷笑着向芬箬道:“老祖宗真是有心,还劳烦姑姑替我谢过太皇太后的心意。”

    芬箬面无表情的道了声‘是’,便欠身告退。

    皇后送的是红白玛瑙巧作双鱼龙纹花chā,做工十分精美,世间罕见,太后见了爱不释手,赞赏道:“皇后果真品味不凡,送出来的东西总是叫人眼前一亮。”

    上官露眉眼一弯:“太后过誉了。”跟着带永定和瑰阳过来给太后贺寿,这一双儿女皆是孝睿皇后亲生,即李永邦嫡亲的胞弟和胞妹。太后见了他们就如同见着傅蕊乔本人,一想到自家的一无所出,她傅蕊乔却儿女双全,心中自是不豫。

    两个小的也不喜欢她,奈何太后是长辈,礼数总归要周全,所以永定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只是没有磕头。瑰阳也仅仅屈身一福,之后异口同声道:“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亲疏的态度一目了然,再在太后的称谓后头加了个娘娘,太后只能哼哼两声,皮笑ròu不笑道:“淳亲王几个月不见,人越发机灵了。”

    永定命下人提了竹骨带对节缝的京笼上来,接到手里后,向太后道:“太后先别急着夸儿臣,待儿臣送上这份礼,太后若是喜欢的,再夸也不迟,不过这小玩意难登大雅之堂,不能和皇嫂的心意相比,儿臣为的就是哄太后一个高兴,太后不嫌弃就好。”说着,揭开淡黄色的帘布,里面有一只鸟,有神的一双小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扑腾了几下翅膀叫起来:“太后万事如意,太后容颜永驻。”

    “太后万事如意,太后容颜永驻…….”

    是女人就爱听好话,陆燕还那么年轻,比起什么万寿无疆的空话,当然是‘容颜永驻’更合她的心意,当即开怀道:“这小东西可真得意。”

    瑰阳也绕着永定高兴拍手道:“二哥哥的鸟真好,二哥哥的鸟真好。”

    李永邦听了这话,一口酒含在嘴里险些喷出来。

    李永定难堪的纠正瑰阳,小声道:“你姑娘家害臊不害臊,什么二哥哥的鸟儿,好好说话,是二哥哥养的鸟。”

    瑰阳一脸莫名的看着李永定,她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二哥哥养的鸟和二哥哥的鸟有什么区别?分明就是二哥哥的鸟啊!二哥哥的鸟会说话呢!实在是稀奇!她扯着李永定的膀子撅着嘴不满道:“怪道二哥哥一路上藏着掖着不给看,原是在太后跟前卖乖,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给我弄一个。”

    福贵从淳亲王手里接过笼子,递到太后跟前,陆燕看着只觉得有趣,拿手拨弄了几下,那鸟叽叽喳喳的跳,又叫:“太后容颜永驻,太后容颜永驻。”

    席间的妃嫔们都稀罕死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昭贵人见缝chā针道:“太后福气无双,连鸟儿都晓得给您贺寿呢。”

    福贵道:“是呀,太后,您瞧这鸟儿喙为红色,前胸为粉红色,故坊间有名,叫‘粉红佳人’。翅膀上的膀花看的出是刚出窝的新鸟。”

    新鸟爱叫,不像老鸟那么作。

    陆燕十分欢喜,总算给了永定一个笑脸。

    之后,仪妃又送了翠太平有象磬,谦妃送了一卷图轴,一只猴子伸长了胳膊在挑树上的马蜂,寓意‘马上封侯’;静贵人和昭贵人绘了一副白猿献桃:说的是牛头山法融禅师初到幽栖寺北面的山洞修行时,由于他具有超凡入圣的德行,以致百鸟衔鲜花来供奉他、群鹿卧石门听他诵经、虎狼等猛兽自动远离回避,猿猴主动奉上仙桃为他祝寿的情景。

    静贵人道:“太后身份尊贵,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妾身等不敢在太后跟前班门弄斧,若拿不出顶好的东西来未免教太后失望,太后也不稀得这些凡品,更何况祝寿讲究心意,臣妾便和昭贵人合作了这幅画,望太后别介意妾身们粗鄙。”

    太后扬了扬眉,笑道:“哪里,静贵人和昭贵人当真是心灵手巧,倒叫哀家刮目相看了。哀家听闻静贵人好佛,这幅画佛xìng十足,又包罗世间万象,实乃难得一见的佳作。”

    上官露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白猿献桃?

    白猿是假,里面的鹿是真,鹿通‘露’,说的是她上官露也要对太后俯首称臣。至于百鸟,说的不就是永定和瑰阳?那些虎狼猛兽,可不就是宫中众生像嘛。

    上官露对静贵人和昭贵人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道:“宫里仪妃擅琴,华妃擅香,裴娘子精于茶道,各有各的长出。但是论到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大概只有两位贵人能够做到。”

    静贵人和昭贵人被说的面上一哂。

    华妃看准了形势出列。

    她是故意押在静贵人和昭贵人后面的,为的就是那句‘东西不在贵重,祝寿讲求心意’,华妃开口道:“母后收了一箩筐的好东西,叫臣妾看的眼馋,臣妾其实才是那个最拿不出手的,远比不上静贵人和昭贵人。”

    福贵来接华妃的礼,才看了一眼嘴角就往下一耷拉,瞅了一眼华妃,心道这个娘娘还真是一毛不拔。

    仪妃肆无忌惮的笑道:“华妃姐姐真是好有心呢,写了那么一堆墨宝送给太后,嫔妾也是今天才知道,华妃姐姐的墨宝价值千金。”

    华妃抽了抽嘴角,向绿珠使了个眼色,绿珠于是忙道:“太后千岁,咱们娘娘可是一连半个多月不眠不休,四处翻查典籍,就为了搜罗历朝历代‘寿’字不同的写法,直搜罗到了九十九种才算完事。娘娘呕心沥血,一片丹心,都为了太后您。”

    谦妃抿了口茶,凉凉道:“什么场合?你主子不开口,你一个下人反过来替她说项?”说着,抬头乜一眼华妃:“是吧,华妃姐姐?礼轻情意重嘛,太后怎么可能会见怪于你呢。不过你宫里的下人嘴这么快,太后的寿宴上不好好的去主子背后站着却出来多话,华妃姐姐就这么管教宫人的?”

    绿珠缩了缩脖子,太后对谦妃道:“算了。”然后展开一张张宣纸,道:“哀家就觉得写得还不错,华妃有心了。”

    华妃委屈的一福身,故做了那么一副哀怨的形容想要给李永邦看,她思量李永邦冷落她这么久,这是唯一能夺回圣心的方法,谁知道向李永邦投去一个眼神,李永邦正抬着酒盅掩住半张脸,一双眼侧过去看上官露,上官露目不斜视,装作不知道,李永邦便时不时的瞄她一眼,华妃只得气馁的又坐回去。

    仪妃此时真想拊掌击节,高歌一曲大块人心。

    太后夸奖仪妃寿宴办的好,仪妃道:“这才是打头阵,戏班子还没上呢。”话毕,吩咐人让升平署的准备了。

    宫里有承应戏,即就那么一本戏谱,里面的戏码都是宫里老早排好的,主子们等节庆日按着戏谱点就是了。

    不用说,今天这样的日子《麻姑献寿》跑不了。

    太后笑道:“大伙儿也不用拘泥,年年都作寿,年年都听麻姑,实在是腻的很,你们大伙儿只按着自己的喜好点,也让哀家瞧个新鲜。”

    瑰阳第一个举手:“太后,太后,瑰阳想听《双包案》,听说里面有黑鼠精呢!”

    太后说好,戏提调在一旁记着,永定也跃跃yù试,问可不可看《三岔口》?

    太后瞥了一眼跟在李永邦身边的福禄道:“你们这么热闹,哀家也点一个《宇宙锋》。”

    宇宙锋说的是赵高从匡家处偷得宝剑‘宇宙锋’去行刺秦二世,二世震怒,抄斩了匡家,匡洪的儿媳fù艳(燕)容被秦二世看中,秦二世yù立为妃嫔。艳容在哑巴丫鬟的帮助下,假装疯癫,以抗强。(暴。

    福禄摸了摸鼻子,心想:我哪里像赵高?再说了就算我是赵高,太后您也不能是艳(燕)容啊,您有艳容那么高尚的情cāo吗?您满脑子想着父子通吃!我虽然是个宦官,却是个干净廉洁,忠心的不能再忠心的宦官。不像太后,当了女表子还顾着立牌坊。

    上官露见太后借机侮辱福禄,便道:“那臣妾也来参合一脚,臣妾想看《醉写》。”

    李永邦道:“不看《贵妃醉酒》倒看《醉写》?”

    上官露有意无意的说道:“都是和杨妃有关的,两出戏却说的是两个不同的故事。《贵妃醉酒》翻来覆去不过是男女情爱,《醉写》就不同了,那是杨妃得宠,她一家子跟着鸡犬升天,偏偏唐王看不懂渤海国王派使节递上的本邦文字,得知李白博学,遂求助于李白,又命李白代写草诏,以服渤海国王。李白狂放不羁,佯借醉酒,奏请唐王让国舅杨国忠为他磨墨,以辱权jiān之臣。这出戏之所以能流传至今,为得便是警示世人。”

    太后脸色大变,怒极反笑道:“皇后说的不错,戏固然是戏,做不的真,但戏出自史,大覃史上也不是没有过累世簪缨的华族犯上作乱结果被夷族的,你说是吗?皇后!”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对着皇后一字一顿的咬出来。

    皇后知道陆燕含沙shè影的说的是上官氏,不过大家彼此彼此,当年和上官太后联手的不就是陆燕的孝慎皇后嘛,所以谁比谁好啊,轮的到她来笑?

    皇后点头道:“太后所言极是!不过华族功高震主和外戚掌权到底还是两码事,他们一个是靠实力,一个靠裙带关系,还是很有区别的。”

    太后再也笑不出来了,轻哼一声道:“皇后贤德,这样的日子里还不忘警醒后妃们,真不愧为后宫表率。不过你们一个个的都抢着点了,哀家却还没点呢。”太后的话里依旧藏着机锋,“瑰阳既然要看《双包案》,哀家就点一出《狸猫换太子》,那可是包公最出名的案子,就接在瑰阳的戏后头吧。”

    上官露早就料准了她肯定要拿明宣说事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道:“太后今天做东,是寿星,谁都不能和您抢,太后都说了是包公最出名的案子,那就把《狸猫换太子》放在《双包案》前头好了。一切全就着您。”

    仪妃道:“皇后娘娘思虑周全。臣妾也想看一出《二进宫》。”

    李永邦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又是《醉写》,又是《二进宫》的,弄得气氛剑拔弩张,他试图缓和一下,便道:“瑰阳他们都在,小孩子家家的,看个三岔口已经是打打杀杀得了,再说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看《二进宫》太严肃了吧?”

    李永定巴巴的望着李永邦道:“皇兄,臣弟也想看呢。”

    “臣弟回来的路上沿途听说书的几次讲过《二进宫》,就是没听过戏。”

    瑰阳扯了扯李永定的袖子道:“二哥哥,《二进宫》说的什么?好看不好看?”

    李永定望了一眼太后,道:“说的是明穆宗死后,太子年幼,李艳妃垂帘听政,其父李良意图篡夺皇位。定国公和兵部侍郎在龙凤阁向李艳妃严词谏阻,君臣激烈争辩,不欢而散,直到李良封锁昭阳院,篡位之迹昭然若揭,两位忠臣再次进宫谏言。想来,这一幕幕应当是很精彩的。”

    话是对着瑰阳说的,但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宴席上默不作声。

    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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