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瑜理解，人有亲疏之别，因为她的失踪，沈穆之顾及不了旁的。
好在沈府的人情，闻人丘终究是欠下了，这让沈沉瑜略觉安慰。
然而，沈沉瑜始终觉得杨家接二连三出事十分蹊跷，上一世，那位杨大人安然度过了丁忧之期，杨府虽然不复杨老太傅在世时的门庭若市，却依保声誉。
科举乃历朝重中之重，影响甚深，一旦查实杨大人受贿，便是牵连杨家一门的大事，即使最后查明只他一人犯罪，杨家积攒多年的名声也毁于一旦了。
何况，事隔已久，当年行贿的学子定然也考举了一官半职，一下子抖落出来，牵连甚广，轻则撬洗党派，重则动荡朝廷，不可能无缘无故在秋闱前被爆出而无法压制，像是有人故意要趁机清理朝堂一样。
这样大的手笔，沈沉瑜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到一个人身上。
是了，查非一时，定罪也非一日，朝廷的严直公正，不仅可以鞭省官员，日后空下来的官职，必定更加激励学子。
沈沉瑜努力回想上一世的情形，可依稀只记得偶尔从父亲口中得知焕发生机的朝堂，过程却是一无所知。
总是参她的老不死，慢慢的，从喋喋不休，也逐渐销声匿迹，她只当被慕容瑾压制后，耳目清醒，却从未深入地去探究过前朝的变化。
沈沉瑜从来都知道慕容瑾的睿智，只能叹息杨老太傅死节不保。
对于杨楚心，除了同情之外，也做不了其他。
不，也不是不能做别的。
“传本宫懿旨，去太医院请一名太医去杨府，顺便替本宫挑一对金镯，送去给杨小姐压惊，以全了本宫对杨老太傅的敬重。”
“娘娘仁德。”
凤藻宫一干宫人立即高呼。
皇后的安抚很快送进了沈府，立刻迎来一片褒言溢美。
沈府内，沈夫人却冷笑着剪光了一整盆玉兰。
“沉瑜在深宫不知实情，还送了太医替她医治，可我却觉得没让她死就已经便宜她了。”
沈穆之俊眸低垂:“死倒没什么，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孩儿断定她的痴傻是假，清白尽毁，总要想办法逃避世俗的眼光，可惜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有一个能替罪的庶妹，也就只好以这样的方式苟活。不过，就算她想寻死，孩儿也不会同意，杨家面临牢狱之灾，孩儿也一定让她长命百岁地活下去。”
沈夫人脸色这才勉强好转了些:“你做事，娘一直都放心，听说熙之那边还想替杨府奔走，这几日还特地从翰林院赶回来问你爹有没有查到什么证据。他不懂事，你身为兄长，多劝劝他。”
沈穆之含笑:“娘别生气，熙之是念着杨老太傅曾经的授业之恩，才会如此，他本性纯良，倒是极为难得。传出去，也只会让人赞扬他的重情重义。”
杨府以往的门生和姻亲都不敢再趟浑水，这天下也只有他的傻弟弟想着竭尽所能地为杨府提供帮助。
沈夫人“嗯”了一声，她不是气沈熙之，而是气杨楚心当日害沉瑜不成，还敢偷偷递消息给一心修书的熙之，求他帮自己的父亲洗脱冤屈。
冤屈？
哼！行贿科举，怎么可能是冤屈。
沈夫人舍不得让沈熙之痛苦，所以忍着没告诉他真相。
刚从沈穆之口中得知收买‘朱二’的是杨府的一名护卫，想要将沉瑜卖去边城时，沈夫人恨不得将杨楚心挖心剖腹，冷静了好几日，才同意了沈穆之以牙还牙的提议。
沈夫人也不是没有疑惑:“她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
“孩儿从她丫鬟‘柳枝’的口中得知，因为被剥夺了入宫选秀的资格，她对沉瑜积怨已久，熙之回京后，她便一心接近，妄图嫁入咱们府内，觉得沉瑜是最大的障碍。孩儿猜想，当日她在湘江楼定然是认出了沉瑜，恰好看见闻人兄的妹妹被人所拐，才依葫芦画瓢临时想出了如此下作之计……”
沈穆之没有提一句柳枝招供的杨楚心对他的“一见倾心”与“念念不忘”。
“她真是吃了狗胆！”沈夫人丢掉面目全非的兰花。
谁说不是。沈穆之目光冷冽，可他的心里笃信还有一些古怪的地方，例如他几乎动用了一切势力，‘朱大’和‘朱二’却能躲避追查，藏到了湖面上，若无人帮助，是不可能的。
那么，是谁阻碍他营救沉瑜呢？
没有答案前，沈穆之并未将这些告诉沈夫人，至于沈沉瑜那边，他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全盘托出。
这次他回来，总觉得妹妹更让他心疼。
沈夫人气够了，又拧眉道:“怎么这么巧，有人也想动杨府？”
其实行贿历朝历代都无法禁绝，杨大人的事虽然严重，但若想压下来，朝廷也不是毫无办法，可这一次却张告了满天下，皇上动怒彻查，任谁也救不了杨家。
都不用他们沈府再添油加柴。
沈穆之神容肃穆，涉及到前朝，他不想让母亲忧烦太多，有他和父亲在，母亲只要负责过富贵安稳的日子就行了:“可能天也看不下去，要收拾杨家。不提那些了，孩儿新得了一盆绿云，想着娘应该会喜欢，刚让人搬进了院子里，娘现在要不要看看？”
“就你最有孝心，你一回来，娘就踏实多了，对了，新衙门还习惯吗？”
“习惯，娘擦擦手。”
……
杨府巷外。
骆公公看着脚下瑟瑟发抖的太医，笑得妩媚荡漾:“知道进去后，为杨小姐怎么治吗？”
太医冒着冷汗直点头，哪里还不明白能使唤慎刑司掌舵公公出马，究竟是谁的意思:“微臣一定将人越治越痛苦。”
骆公公翘翘手指:“可千万别将人治死了啊！”
太医头点如捣蒜:“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那到时候娘娘那儿记得怎么回复吗？”
“微臣知道，微臣知道。”
骆公公吓够了，满意道:“去吧！”
“微臣告退。”太医如释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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