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让她们坐下，淡淡道:“这样比较的话以后别再说了，不中听。家里虽好，皇宫才是你要过一辈子的地方。关起门来可以肆意，于表面，都要做出个好样子。便是皇上再包容再敬爱你，也要好生经营，切不可恃宠而骄，教人生出嫌隙来。”
顿了顿，她道:“本来你这几个月性子收敛了，让我改观了许多，却还是让我不大放心。再有昨日之事发生一回，恐怕要叫你拿去这条命……”
“母亲教训的是。”
沈沉瑜虚心听教，刚想应对母亲几句，便见她又看向了沈琳琅，表情更加冷漠了:“你也来了，正好有些事我也想与你说。”
沈琳琅局促地垂眸:“但凭母亲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有话想问你。”沈夫人气质端贵，眼神平静地如一汪水:“我是厌恶你姨娘的，平日也不想见到你，想必你是知晓的。”
“琳琅明白。”沈琳琅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头垂得更低了。
沈沉瑜看着她难过的表情，抿了抿嘴，却听沈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道:“然你素来乖巧听话，敬重兄姐，我一直都看在眼中。这次让你受了委屈，我没什么可补偿的，刚好娘娘在此，也做个见证，我打算将你过到我名下，从此记你为沈府嫡女，你意下如何？”
清透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沈琳琅心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沈夫人，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皆是吃惊。
不止她，沈沉瑜也觉得十分地吃惊，再看父亲，全然也是一副刚刚知道的模样。
见沈琳琅明显意动，却因为震惊而迟迟没有作出回答，沈夫人也不认为这种反应有什么不对:“既如此，我就当你同意了，过几日便开了家庙敬告祖先。”
沈琳琅回神后羞愧不已，骤然听闻此事后，她本能地受宠若惊，也本能地愿意点头，可:“母亲，我……”
沈夫人摆手:“那些虚假客套的推诿就不用多说了，很早之前，我本来也是想为娘娘再添个妹妹作伴的，可惜福薄……这些年她因为性格拧，也没个手帕交，所幸与你感情从小就不错，这样很好。
至于你姨娘，我虽将你记入名下，你还是照样可以去庄子侍奉她。自然的，我也不会因为你而改变对她的厌恶，不为别的缘由，只她敢算计你姐姐，肖想不该有的，我将她送到庄子上，处罚就算轻了。”
沈琳琅脸色羞红，心中愧疚更甚:“多谢母亲宽容大量。”
“不必谢我。”沈夫人脸上并无多少怜惜:“我并不是多宽和之人，往后也不需你多孝顺，毕竟你不是我所出，继续如往常相处便可。不过，你在我名下一日，我总归会护着你一日。
原先帮你挑选的人家大约不能相看了，你也无需多介怀，至少经由此事后，能看清一些人家不是良配之选，总好过嫁过去后受委屈。外头如今免不了闲言碎语，你的亲事便先缓上一缓，幸而你刚及笄不久，亲事迟些不打紧。往后若是京城挑不好，还有我祈凌城本家的一些男儿，定不会让你韶华蹉跎……”
她说得仔细，虽然补偿意味浓厚，却也是极为用心。沈琳琅动容，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对着沈夫人清冷的目光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将感激之情尽数糅于了磕头上。
至于沈夫人能将她过养在名下，便是天大的恩赐，若是拒绝，才是真正的矫情与不识好歹。
沈沉瑜知道沈夫人上面所有的话看似对琳琅所说，却是故意为了让她安心。知道母亲正直，且眼里揉不得沙子，骄傲了大半生，最后却为了她委屈自我，接纳妾氏之女，沈沉瑜愈发地孺慕感恩，心里暖融融的，觉得眼角湿润。
然而沈夫人并不看她，偏头询问了夫君一句:“老爷应是不会反对吧？”
沈望舒自然无话可说，想起当年，心中的愧疚与感激丁点儿不比沈琳琅少。
当着一屋子的下人敲定了此事，保障了沈琳琅在府中将来的生活，沈夫人的面上仍然毫无情绪，淡淡地叫了磕了不少头的沈琳琅起身，便让玉画传早膳来。
昨日的宴席没有用成，让一场团聚生生变成了惊惧，失了本该享受的安静欢喜的时刻。
“请二少爷和三少爷来。”
沈穆之审完‘朱二’后就去了书房，而沈熙之却一夜没动静，沈夫人只知道他躲在院子里。
在下人去叫他们的过程中，她方才继续注视沈沉瑜，慢条斯理的，为她盛了碗燕窝粥:“府中再好，也不是长留之地，今日你该回宫了。”
这是要赶她回宫，沈沉瑜默默地用勺子搅着碗，心中却突然萌生了从此不回宫的念头。
她很想就这样平平淡淡地与家人守在一起，不用再回宫面对各种风云争斗，哪怕依旧学不会算计，骄纵愚蠢地过一辈子。
那些荣华富贵从来都不是她所求，在她心里甚至比不上眼前这一碗母亲所盛的燕窝粥，教她感到恬淡、温馨。
“人已经审过了。”沈夫人突兀地与她说道。
不切实际的愿望被打断，沈沉瑜瞬间想起了在船上的那段耻辱的记忆，心情顿时落了下来，一双琉璃眸慢慢变得阴沉。
沈夫人在‘朱二’身上出了气，但还是远远没有达到息怒的效果，那种脏东西，不配污浊了女儿的眼，所以她并不打算让沈沉瑜再见到他:“审问的结果不是很如意，你二哥与父亲会继续查下去，总要给你的一个好交代。”
沈沉瑜往嘴里塞了勺粥，对于母亲只想告知结果却不愿让她触碰过程的维护，感到甜丝丝的:“全凭爹娘处置。”
比起自己动手，爹娘定然更不会让凶手好过。
至于是不是滥用私刑，沈家不交人，谁会知道。
“皇上来了——”
正慢慢吃着，下人一脸紧张地跑进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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