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在人进来后，下意识地先看向了沈沉瑜。见她满脸笑意地看着下面的秀女，心口忽然似堵了一口气。
他不是没想过去凤藻宫接她一起，可临出了门却又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脚步。潜意识里怕见到她可能会不高兴的容颜，即使她这段时间表现得异常温和宁静。
沈沉瑜转过头，冲他温柔地眨眼，浅浅的声音除了上首的四人以外，其他人都听不见：“臣妾看第一个不错，皇上可喜欢？”
对上她如沐春风的笑，慕容瑾胸膛骤觉压抑，索性将目光放到了含羞带怯的秀女身上。
他是一国之君，为何纳人还要看他的皇后脸色？
“留。”
立即有人将第一位得圣眼的秀女牌子取了下来，其他人虽然失望心底却还留了一丝希冀。
成不了皇上的妃子，也许能被宸王看中，胆大地迅速瞄了眼慕容珏，为他温润如玉的俊颜羞红了脸。
第二批、第三批秀女紧接着进殿。
沈沉瑜和善公允地看着下面，偶然与慕容瑾商议谁合适留下，看到颜色好、顺眼的，还会和悦地问她们一些问题。
江太后频频用余光睨视沈沉瑜，见她尽心尽力地为皇帝选人，心中微动。
想不到她会变得如此忍让，但凡坐在这样的位置上，亲自为夫君挑人，谁不会心生怨怼？可她自始至终面上都没有一丝不虞，笑容更是真意十足，一派贤良宽厚的模样。
都说眼睛骗不了人，江太后暗中审视着沈沉瑜眼中所散发的明亮的光彩，却发现自己琢磨不透了。到底是她真转了性，还是已能将心思深藏？
沈沉瑜很有兴致地品赏下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秀女们，没有在意江太后不断投来的余光。
事已至此，难道她还要如上一世阅看每位秀女时都横着眉毛挑三拣四？难道还指望用发脾气来让慕容瑾终止这一场众望所归的选秀，阻挡新人入宫？
别说笑了。
拉着脸除了说明她不懂为妻之道，罔顾三纲五常，还能说明什么？
上一世慕容瑾没有赐她《女戒》就已经很宽容了。
“抬起头来。”新一批入殿，沈沉瑜注意到倒数第三个秀女，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前几批秀女的家世都不高，可胜在姿容突出，一样的衣服都能穿出不流俗的味道，年轻娇嫩，漂亮得不可方言。
苏心怜眼睫抖动了一下，跟着众秀女一起缓缓抬起头，娇柔地如雨后欲坠的百花，激起人去触碰的心动。
曾害过的女人太多，沈沉瑜记不清她是谁了，但这副姿容放进宫里就是让她眼疼的那一类，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最容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沈沉瑜越过她的脸，视线投望向她旁边的薛珍珠。小姑娘虽然垂着眼睛，脸上的傲气却一览无余。
有意思，出身一般却心比天高。
“苏氏女，留”
“薛氏女，留。”
帝、后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沈沉瑜虽然不喜苏心怜，却也不阻拦慕容瑾挑人，他心悦就好。
慕容瑾不觉得有什么，从第一个开了头之后，留下入眼的秀女已顺理成章，何况今日只是初选，留下的未必最后会进宫。
侍监将苏心怜与薛珍珠的牌子一同取下。
“哀家看那位杨氏女也不错。”江太后也打破了沉默。
杨瑶瑶颓丧的心立即又活过来了，感激到忘了规矩拿眼去瞧江太后，却发现太后正神情淡淡地望着慕容瑾。
慕容瑾没有拂了她的面子：“留。”
沈沉瑜就更不会与她作对，终选的大权毕竟不是掌握在她们的手里：“留。”
这一批最后一共留了五人，相比之前的几批秀女的运气要好了不少。
慕容珏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听着上面不断留人的声音，未眨一下眼睛。
“宸王觉得方才的那些秀女如何？”下一批秀女还未进，沈沉瑜喝了口茶，笑容可掬地问道。
慕容瑾目光沉沉地看着慕容珏，等待他的回答。
慕容珏不假所思道：“甚是秀丽。”
“哦？那宸王可有看中的？”传闻他向来奉行中庸之道，不知心仪的女子是否也如他的思想一样中正平和，柔静娴美。
慕容珏偏头状若深思，片刻又摇了摇头。
“不急，能做宸王妃自然要是人中之凤。后面秀女人数众多，宸王可一一相看，直到眼悦为止。”
沈沉瑜最是欣赏他审时度势的作风，奉旨选妃，不拒不抗，在秀女进殿后，会认真端视每一人，态度毫无敷衍。
“朕听人说你近日来流连佳人坊，可有此事？”慕容瑾紧紧地盯着他，不错漏他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确实如此，”慕容珏也不隐瞒道：“皇兄也知臣弟惯弄风雅，偶闻佳人坊锦瑟姑娘画舞超绝，不禁便想前往讨教一二……”
沈沉瑜微微抿唇，隐下眼底的异色。宸王是著名的洁身自好，却不想仍如寻常才子喜觅风月之事。
“是吗？”慕容瑾轻笑：“虽说如此，可宸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堂堂大周的宸王流连烟花之地，传出去到底有辱皇室声名。”
“臣弟谨记皇兄教诲。”慕容珏恭敬受教，目中却闪过一丝不舍。
慕容瑾将他的那丝稍纵即逝的不舍看在眼里，料想他或许是对佳人坊的那名妓子上了心，虽然稍稍宽了心思，却仍不改警惕。
沈沉瑜仔细搜寻对慕容珏为数不多的记忆，肯定了上辈子宸王府绝对没有进过一位妓子，作为大周朝臣民饭后的谈资。
“进——”
又一批秀女入殿，沈沉瑜一眼就看见了当中的庄妍儿。
这个季节的天气虽然暖和了许多，但到底没有夏季炎热，薄薄的宫裙穿身上还是会有些冷。
沈沉瑜看着她拢了下因行礼而滑落的袖子，不由笑了笑。两旁的秀女虽然将她的姿色压了过去，却明显没有她身上鲜活的朝气，以及无法掩盖的紧张。
尤其是她站定后，偷偷交叠相扭的双手，让人不注意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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