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瑜忍着摔他脸的冲动，和悦地笑，承受着他突来的挑刺：“能看见皇上，臣妾心情自然高兴了。”
慕容瑾看着她端庄的姿态，远离了自己一步的身体，内心不觉堵得厉害。哪怕仍缠着他吵，缠着他闹，也总比恪守规矩要来得好。
但在她轻柔欢愉的笑声里，他的态度还是缓和了下来，神色渐渐如常地伸手揽住她，往堆着木牌的桌子走去。
“刚刚在想什么呢？”他没有忘记她的出神。
沈沉瑜靠着他的胳膊坐下，被放在膝上也不挣扎：“也没什么，臣妾看着这些花一般的秀女，不由念起臣妾当初嫁与皇上的时候，臣妾也如她们一样朝气蓬勃……”
她揪着慕容瑾的袖子，笑了一下，再次为他操办选秀，没了初时的怨恨。
其实入了宫有什么好的呢？包括她在内，不过都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再不甘心，她也从不否认慕容瑾有令众女争抢的魅力，睥睨、肃重、俊美……值得三宫六院为他的优秀陪衬。
“喏，皇上何不过过目，免得到时候挑人挑得眼花缭乱。”罕见的心平气和，沈沉瑜朝着牌子努了努嘴，带着玩笑的语气。
望着这样的沈沉瑜，一瞬间，万千种复杂的情绪齐齐揉进了慕容瑾的膛腔，说不上什么滋味。
违背誓言的是他，可让他终止选秀，却也不实际。
他轻咳了一声，随手捻了块牌子，掩饰住心底的狼狈，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狼狈之感。
沈沉瑜定眼一瞧，是有心还是无心，居然拿了童玉箫的。
慕容瑾握着牌子，顺手摸的一张还真是巧：“这就是你大肆奖赏的那名秀女？”
沈沉瑜知道宫中什么事也瞒不过他，何况她光明正大地赏，也不怕他知道。只是说“大肆”未免太言过其实，她不过是给童玉箫换了住处而已：“臣妾见这位童秀女相貌不俗，口齿伶俐，心中甚为欢喜，便忍不住为她换了个环境。若皇上觉得不妥，臣妾让人再搬出来便是。”
说着，沈沉瑜心中一动，若他的注意力多放在童玉箫的身上，或许会分化宋婉芝对庄妍儿的敌意。
听她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自己的喜好，慕容瑾的心情不禁放松了些，他从没想过要让沈沉瑜改变什么，逆来顺受的女人在后宫向来不少，当初他也是看中了她张扬如火的真性情。
“说什么呢！后宫之事你做主就行了，朕怎么可能驳了你的懿旨。”慕容瑾舒心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若喜欢，到时候留下她便是。”
沈沉瑜能感受到他散去了身上的阴戾之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地不悦耳。
她是喜欢童玉箫，喜欢到连赴死的时候都想拉着她一起。可惜她被幽禁后，童玉箫仍过得顺风顺水，不知最后的结局几何。
想想，她上辈子死得未免也太早了些，算着只比庄妍儿多活了两年半，也不比她的命运强多少。
沈沉瑜挥去眼底的黯然，趁热打铁地夺慕容瑾手里的牌子，让它扔在了牌堆里：“既然皇上都依了臣妾，那便索性不用让童秀女参与第一轮相看了，皇上觉得可好？”
慕容瑾看着她眼中晶莹闪着的殷切，不为别的，便是为了童家米行的招牌，他的本意也会留下童玉箫，由沈沉瑜提出来，也免了繁琐的章程：“你高兴就好。”
慕容瑾因她的知心，心中的爱意更深了一分。他虽甚喜她如猫的任性淘气，却也珍惜她如水的温柔解意。
可见，适宜的改变也大有好处。
想起自己前一刻还希望她一直保持真性情不变，这一刻的想法又发生了这般的变化。
慕容瑾笑自己还真是矛盾。
目光扫过一众的木牌，慕容瑾没了看的心情，抱着怀里的沈沉瑜，声音恢复了一向的沉稳：“朕来凤藻宫，是有一事要与你说。”
慕容瑾拾回了前来凤藻宫的目的，替慕容珏赐婚的事应该让她知道，好有个准备：“朕看宸王已过成亲年纪，可府中却无一位妃妾，朕打算亲自为他指婚，你觉得可有哪些合适的人选，不妨多留意留意。”
他将“合适”二字咬得格外重，沈沉瑜再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前世还是今世，慕容珏永远是埋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只不过，那时候她整日忙着与慕容瑾发脾气，慕容瑾便将为慕容珏赐婚一事交给了江太后操办。
她素来对慕容珏相知甚少，更别提关注他的私事，也只是隐约记得宸王最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赐婚一事给推了，惹得慕容瑾勃然大怒，好几日没有回后宫。
沈沉瑜略一思索，嫁入宸王府为妃，自然家世不能低了，但又不宜太高，内阁之女根本不用考虑，武官的职位副军以下不合适，校尉以上又必须防备与宸王府成为连襟后身怀异心。
排除下来，文官之女倒是有不少，身份不高不低的，就算成不了正妃，侧妃也能当得：“皇上所言甚是，臣妾身为皇嫂，对宸王的婚事本也责无旁贷。既是如此，那三日后，皇上何不宣宸王进宫一同相看秀女，臣妾也好根据宸王的喜好来挑人选，不叫旁人觉得臣妾乱点鸳鸯谱。”
沈沉瑜大方笑道：“皇上意下如何？”
慕容瑾宽慰，因为她的懂事而越来越舒心：“难为爱后思虑周到，如此，朕当日便召宸王进宫，让他亲自相看自己的王妃，也好不让他认为朕随意便决定了他的终身，影响了手足之情。”
沈沉瑜轻笑，皇室何谈手足之情，慕容珏至今还能好好活着，不过是擅长明哲保身，让人寻不到错处罢了。
这般思来，倒也不负先帝的眼光。
事情已经有了决定，慕容瑾便掀过不提，陪着沈沉瑜坐了一会儿，才又返回了崇政殿。
沈沉瑜恭送他离开后，转身闲闲地吩咐玉弦道：“招乐庭宫最好的舞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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