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屠宰贩肉的少年
卢家镇是极南之地凡俗界的一个小镇，它北靠南蛮山脉，南望浩瀚南海，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由北向南贯穿整个镇子。
这镇子虽小，却五脏俱全。物资交易、生活饮食、娱乐消遣等，只要是凡俗界所需的这里都有。因此，卢家镇也是方圆千里之内，百十个山村交易消费的中心集镇。
镇子中央有一家肉铺，前店后宅，在卢家镇经营十几年了，深受镇上居民和附近山民喜爱，是全镇生意最火的铺子。它与别的肉铺不一样，别的肉铺卖的都是家养的猪牛肉，而这家肉铺只卖野兽肉。
这一日，天还未亮，肉铺就已经忙了起来。后宅院子里点燃的两个火把，在黎明前的黑夜显得格外明亮，一老一少正在火光的照耀下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一老一少，正是肉铺的主人。
老者，被人称之为屠老。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破烂，腰间挂着一个刀鞘，里面插着凡俗界屠宰所用的杀猪刀，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似醒未醒的躺在一张躺椅上。
少年名叫楚尧，年岁十四，身着麻衣，脚穿布鞋，略显蓬乱的头发下，英俊阳光的脸庞稚气未脱，明亮纯洁的眼睛炯炯有神，十分淡然的看着前方。
前方是一只斑斓大虎，虎乃兽中之王，这只斑斓大虎虽是凡俗野兽，却也是王威赫赫。
它两眼死死地盯着楚尧，猩红的眸子里闪烁着暴虐的凶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突然，它四只虎蹄猛然蹬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以雷霆之势扑向楚尧。
“来得好！”
楚尧大喝一声，两眼微眯，瞳孔骤然紧缩，眸子里精光内敛，脚下步子大步向前，迎着斑斓大虎的攻势冲去，在两者相接之际，身体微微一侧，双手成指如疾风一般点出。
“吼……”
斑斓大虎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声，楚尧一指刚好点在了它前腿关节之处，它那强劲有力带着锋芒的前爪，像是骨头被粉碎了一样变得软弱无力，庞大的虎躯在惯性的作用下，砰砰砰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楚尧立即欺身而上，又是点出一指。斑斓
大虎心生警觉，常年间于森林里和野兽厮杀的本能，让它感受到了危险，顾不得前腿的疼痛，后腿用力蹬地腰间一摆，那如钢铁般的尾巴唰的一下扫向楚尧。
楚尧也不是第一次与野兽厮杀，只见他顺势在地上一滚，险险的避过一记摆尾，右指准确无误的点击在斑斓大虎后退关节之处。
斑斓大虎再次痛苦吼叫，身体停滞了瞬间。楚尧抓住这一瞬的机会迅速跟上，在虎躯周围来回穿梭，手指如雨点般不停的点在其上，不过十来个呼吸，那凶猛的斑斓大虎便全身软弱，有气无力的趴在地上。
“嗯，不错，截脉指你已完全掌握了。”
躺在椅子上的屠老轻轻点头，他虽闭着眼睛，但楚尧刚才的表现全在他的探查之下。
他慢悠悠的啜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人鸟虫兽，花草树木，山川河流，皆有脉。脉乃经络，是天地万物生机运行之路径。叶之脉乃叶片之筋，山之脉乃山棱之脊；人兽之脉脉乃经脉和血脉。”
“就屠宰而言，常用的方法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死了事。殊不知，如此做法最是愚蠢。以刀杀之，精华尽失，其肉也就废了。”
“截脉指，截其脉，断其生机运行之路径，只需片刻便会殒灭。如此，皮毛不损，气血内藏，精华犹存，其肉才会味美可口，此乃屠宰至高境界，也是咱家肉铺的肉比人家的肉好吃的原因。”
屠老一番言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楚尧听，其中不乏洋洋自得之意。楚尧沉默不语，淡淡的扫了老者一眼，就近取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斑斓大虎的气息越来越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气绝而亡。正如屠老所言，截脉指断其体内气血流通，就是断其新陈代谢，断其身体机能，其结果必然是死亡。
楚尧将斑斓大虎放在案板上，那案板长五米，宽三米，厚重结实，最是适合剥皮剔骨，切肉分割。
仔仔细细的在斑斓大虎身上摸了一遍，了解其身体结构，皮肉厚薄，骨架大小后。楚尧操起案板上的杀猪刀，朝着嘴唇切了过去。
刀子刚刚切下，屠老又开始言语了。
“剥皮剔骨，切肉分割，需顺纹而行，轻重缓急拿捏到
位，方可游刃有余。何为顺纹而行？纹乃纹理，是天地万物形成之规律。”
“树有纹理，则向上生长；水有纹理，则向低而流；山有纹理，则有上下高低。肉骨也有纹理，彼此交织，环环相扣，人和兽方能行动自如。”
“所谓顺纹而行，便是顺其纹理，遵其规律而行。”
“剥皮剔骨是屠宰中十分重要之事，刀过之处皆会损害肉质，唯有顺纹而行，才能将损害降到最低，保其口感极佳。”
“老夫传你的基础刀法，乃是刀中无上之法，可衍变万千招式。有此刀法，剥皮剔骨，切肉分割，无所不能。”
楚尧闻言，挑了挑眉头，心中微微叹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与屠老相依为命十几年，截脉指和基础刀法皆是屠老所授，使他拥有了一手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屠宰之术。
楚尧十分感激屠老十几年来的教诲，只是屠老这爱唠叨的毛病，一般人还真是无法承受。
自楚尧学习屠宰以来，每逢屠宰，屠老就会将截脉指和基础刀法详细解说一遍。好在十几年的‘磨练’，楚尧早已习惯。
旭日东升，朝阳普照。
平静一夜的卢家镇，逐渐变得喧闹。镇上的铺子相继开门，附近的村民也陆陆续续的进镇。
肉铺门前屋檐下，斑斓大虎的肉早已整整齐齐、有条有序的摆在案板上。
左边是完整无损的虎皮。
中间是虎肉，其上纹理清晰，色泽红艳，观其外表便知，此肉品质上乘。
右边是虎骨，表面光滑如镜，森森发白，没有一丝损坏的痕迹。
肉铺门前排着长队，队列整齐，秩序井然。楚尧熟练的挥舞着杀猪刀，切肉分割。而屠老，也悠然的躺在了大门旁边的躺椅之上。
“二两。”轮到的一位中年妇女说道。
“好嘞，三十个铜板。”
楚尧淡淡的应了一声，杀猪刀轻轻一动，一溜虎肉割了下来，随即在案板下迅速的扯出一根棕叶，将肉串好，递给了那位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将铜板扔在案板上的盒子里，提着肉欢喜的离去了。楚尧双耳似乎轻轻的动了动，听到盒子里铜板传来的声音，嘴角微微的上扬，喊道：“下一位。”
转眼过去一个时辰
，一只斑斓大虎的肉已卖了一大半。此时，一道呼喊声从队伍的后面传来，打破了肉铺前的秩序。
“让一让……让一让……”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从队伍后面挤了过来。
“你怎么插队啊！”
“这人谁呀……”
“排队去，懂不懂规矩？”
“哟，这不是肉铺对面，有家客栈的王老板吗？”
王老板的插队，让众人十分不满，然而他却毫不在意，根本不搭理众人。只是满脸笑容的对着楚尧抱了抱拳，十分讨好的说道：“楚尧老弟，老哥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成全。”
楚尧微微一笑，拿着抹布擦了擦杀猪刀，目光瞟了瞟王老板，道：“王老板，我楚尧不过是一个屠宰贩肉的小子，何事还需劳你大驾亲自来求啊。”
王老板嘿嘿一笑，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容颤了颤，道：“老弟说笑了，卢家镇谁人不知，老弟的屠宰之术堪称一绝啊。老哥今日，只求老弟再卖二十斤肉给我，老哥我感激不尽。”
楚尧玩味的看着王老板，笑道：“王老板，卢家镇的人都知道，我家铺子里的肉是限量的，每天只有一头野兽。再卖二十斤肉给你，那其他的街坊就没有肉买了。”
“再说了，有家客栈在我家肉铺对面，看在都是乡里街坊的面子上，我可是每天都最先卖你二十斤肉。怎么，还不到晌午，那二十斤肉就吃完了？”
王老板笑道：“老弟平日里对老哥的关照，我自不敢忘，只是今日这情况有些特殊，客栈来了几位贵客，肉吃得多了一些……”
“停！”
楚尧摆了摆手，打断王老板的话，“王老板，不是我楚尧不给你面子，只是这事真不是我能做主的。”
“这……”王老板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再次对楚尧抱了抱拳，“我懂了……”
他转身过去，对着排队的众人喊道：“诸位街坊，在下有家客栈的王胖子，今日客栈来了几位贵客，肉吃得多了一些，还请诸位帮帮忙，让我插个队再买二十斤肉。只要诸位同意，在场买肉的，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十个铜板。”
“一两肉十五个铜板，你这十个铜板连一两肉都买不到。”
“就是，就是……”
“王胖
子，你也太小气了。”
众人纷纷吆喝，王老板一咬牙一跺脚，满脸肉疼的喊道：“好，一口价，十五个铜板。”
话音刚落，又有声音喊道：“好，你先给钱……”
“给钱！”
王老板右手一挥，一位小斯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从头至尾挨个给钱。
他转过身来，将钱放在案板上的盒子里，对着楚尧嘿嘿一笑，说道：“老弟，二十斤肉。”
楚尧摇了摇头，手中杀猪刀一挥，切下一块虎肉，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老板，还是你厉害。”
“都是街坊们给面子。”
王老板笑眯眯的掂了掂肉，继续说道：“楚尧老弟，你这屠宰之术当真是炉火纯青，世间一绝啊，一刀下来竟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看着王老板离去的背影，楚尧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排队买肉的人群，一道陌生的人影无意之中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位大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玄色长袍，国字方脸，浓眉大眼，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霸道的气势。他坐在肉铺对面，有家客栈二楼包厢的窗户边，此时正在打量着楚尧。
楚尧的目光在那中年男子身上停了停，中年男子似乎毫不避讳，仍然打量着楚尧，还对他微微一笑。
楚尧顿时心中大惊，只感觉自己全身都被看透，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泰山压顶一般朝他压来。
他全身汗毛竖起，身体如同被禁锢了一般不能动弹丝毫。一种无形的恐惧在心中蔓延，冷汗如喷泉一般快速的浸透了全身的衣服。
“咳……”
屠老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随即唧唧的喝了一口酒，满脸的陶醉。
这一声咳嗽和那喝酒的唧声，瞬时扫过楚尧，如同春风一般温暖，那中年男子带给楚尧的压力和恐惧瞬间消失。
楚尧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老者，暗道：那中年汉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我如坠冰窟。可屠老也不简单啊，一声咳嗽就把我救了出来，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有发现。
屠老的咳嗽打断了中年汉子，中年汉子也收回了打量楚尧的目光，夹起一块肉看了看，笑道：“有趣，实在有趣！不曾想一位凡人少年，屠宰之术中竟暗藏着高深的武技，一位老者竟是一位修武者。”
而后，中年汉子吃下那块肉，细嚼慢咽，脸上的笑容却是颇有深意。
日头逐渐西去，虎肉已经卖完，只有那虎皮虎骨仍在案板上。
“收摊。”
楚尧看了看西去的残阳，往常这个时候皮骨也会卖掉，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没有人要买虎皮虎骨。此时已是黄昏，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清理一番案板，擦干净那把杀猪刀，正要抱着虎皮虎骨回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等等……小兄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