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皇帝威压萧玉瑾当即抱拳道：“儿臣领旨。”</p>
看他那一脸不情愿的神色，哪里像是领旨，倒像是领刀子，皇帝皱了皱眉。</p>
“瑾儿，你身为皇子，从小朕给你们请最好的老师教你们读圣贤书，学帝王术，当初也因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地开太平’的豪言壮志感动，谁不愿青史留名，以血肉之躯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你是经历过瘟疫的人，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你便怕了？”</p>
皇帝说的慷慨激昂，亲自将萧玉瑾高高捧起。</p>
萧玉瑾瞳孔微缩，从倾华宫出来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涌动起来。</p>
足矣传世的四为句，天下读书人读到这里，谁不为之心怀激荡。</p>
皇帝引经据典：“先人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朕是你的君父，又不让你死，只是让你为朕做点事，你便百般不愿，天下苍生待霖雨啊小六……你可忍心？”</p>
说罢，皇帝长长一叹，不只想到什么伤心事，神色莫名有些伤感。</p>
一声小六，萧玉瑾和叶冬凌同时抬起了头。</p>
天下苍生待霖雨跟萧玉瑾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皇帝在这儿摆着吗？</p>
叶冬凌撇撇嘴，说得再多，也是将萧玉瑾放在了曹国舅的手下，曹国舅唯太子之命是从，到时候还不是要被太子揉捏。</p>
皇帝这明目张胆的以大义压人啊。</p>
见皇帝伤感，萧玉瑾有些动容：“父皇……”</p>
鲜少得到过父爱的人，轻易就被凉薄的亲生父亲几句哄骗，便顺从了。</p>
皇帝怅然道：“风云乍起，人心浮动，凡是应当以大局为重，瑾儿，想要成大事，不能感情用事，放下你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君臣父子，你本就该对朕唯命是从。”</p>
这是告诫萧玉瑾，不要因拿他当靶子而怨恨，君臣父子，本应如是。</p>
萧玉瑾点头，郑重道：“儿臣知道了。”</p>
叶冬凌听不下去了，当即反驳道：“父皇，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您这话也太苛刻了，王爷若非感情用事，他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您唯命是从，早就出家当那些野仙人去了。”</p>
皇帝瞪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计较，拿起筷子道：“食不言。”</p>
叶冬凌鼓着脸，看着皇帝游刃有余的吃着连泉公公布的菜，那悠闲得逞的样子，像只高傲的孔雀，她更是为萧玉瑾鸣不平。</p>
萧玉瑾无奈握了握她的手。</p>
长叹一声，叶冬凌郁闷吃饭，人家父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p>
饭罢，皇帝擦了擦嘴道：“瑾儿，一会儿你就去大理寺走一趟吧。”</p>
萧玉瑾心中怅然，面上却欣然道：“是。”</p>
叶冬凌看傻瓜一样的表情看着萧玉瑾，感慨着皇帝煽动人心的手段简直是神仙水准，洗脑后的萧玉瑾与洗脑前的简直是判若两人。</p>
走出养居殿，萧玉瑾沉着脸，面无表情。</p>
纵然被洗脑成功，可被亲爹利用，心里仍旧会伤心，会难过。</p>
叶冬凌怕他伤心，也不煽风点火，安慰道：“你别伤心，其实这样也好，我看曹国舅虽然针对过我们，却是个讲道理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你，而且，我们还可以借着查案的机会，查一查十八年前皇后和德妃生产的详细。”</p>
萧玉瑾点点头：“嗯。”</p>
见他还是闷闷不乐，叶冬凌笑道：“说不定等你查明自己的身世，曹国舅还会后悔曾经为难你呢。”</p>
萧玉瑾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冬儿，我没伤心，这些早就在我预料之内，父皇的饭，不付出些代价，岂是能轻易吃到的。”</p>
“那你为什么闷闷不乐？”叶冬凌追问。</p>
萧玉瑾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这世间，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苦恼。”</p>
“讨厌……”叶冬凌嗔他一眼，略略放下了心。</p>
经历这般得知被替换身份，至亲不认，又被亲爹算计的一天，普通人怕是早就崩溃了吧。</p>
萧玉瑾替她拢了拢狐裘领子，道：“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大理寺。”</p>
叶冬凌：“别忘了查一查旧事。”</p>
说起旧事，萧玉瑾笑容微敛道：“从前的事人尽皆知。”</p>
十八年前，皇帝刚刚登基，四国战乱多年，各国人困马乏，十分萧条，先皇体弱而亡，太后披坚执锐挑起担子，赶赴战场，皇帝随行，宫中只留皇后主理，前朝太师主持。</p>
当年皇长子年幼，皇帝无嫡子，因此皇帝出征时，被太师多番阻拦，御驾亲征前，皇后传来喜讯，皇帝当即大笑三声，发下宏愿：“若得胜归来，中宫产下的若是皇子，便立为太子，算是给天下一个交待。”</p>
叶冬凌也听过这段旧事，江湖多年，听说书人说起，她也能感受到皇帝的喜悦，将平定战事的期许全都寄托在皇后腹中。</p>
萧玉瑾神色暗了暗：“不久，母妃也诊出怀孕，消息传给父皇的时候，父皇刚经历一场败仗，不仅没有赏赐传信兵，反而斥责一通，而后连叹灾星！灾星！听闻母妃伤心了好一阵，人人都道我是灾星，备受冷落。”</p>
叶冬凌连忙抱住他的手，长叹一声，当初在安定知道萧玉瑾身份的时候，她便一边感慨着灾星与天灾孰强孰弱，一边赞叹着灾星有担当。</p>
若没被调换，萧玉瑾才是承载着天下人希望降生的孩子，童年注定幸福，可惜啊。</p>
叶冬凌想，正因太子当年承载着天下人的希望，父皇才这般犹豫不决，再三给他机会，希望他浪子回头吧。</p>
后来皇后身子渐重，后宫诸事处理不过来。庄妃不理事，荣妃信不过，敬妃胆子小，贤妃有大皇子傍身本就避讳，烈王和其母妃地阳公主因战事而被禁军拘禁监视，端妃那时还只是个嫔。</p>
“只有母妃受人尊敬，贤德之名人人敬重，皇后便请母妃帮忙打理后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p>
这些叶冬凌从未关注过，也不知道始末，但她知道，这些得先弄清楚。</p>
她眼睛一亮道：“有个人一定知道，我去问问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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