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穿成暴君身边的死太监 >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晨曦
    不知怎的, 阮昔有些受不得殷承景略灼热的目光。

    这家伙直直望向谁的时候,眸中自带深情,可偏这对魅惑的眼睛又长在副薄情风流的面孔上。

    叫人信也不是, 疑也不是。

    若不快些避开,怕是又要沉溺在无可救药的幻想里难以自拔。

    阮昔自诩自制力尚可, 相处多日,终于逐渐对他这张妖孽的脸有了抵抗力。

    她低眉浅笑:“小人自是信陛下,不过诸多顾虑才拖到如今言讲。”

    殷承景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 平日里他向来坐得端正,很少有这般松散时刻。

    “信或不信, 都由你去罢。”

    见她吃完了雪松糕,殷承景又推了盘玫瑰酥过来。

    “孤自在你身后,若疲累了, 便躲躲。”

    阮昔拿玫瑰酥的手指一僵,莞尔道:“小人若真躲了, 那谁还替陛下冲锋陷阵呐?”

    殷承景注视着点心表层酥皮的纹路,随即目光又游到阮昔嘴角微微沾上的残渣。

    “不必想太多,你能陪在孤身边, 就足够了。”

    阮昔哑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殷承景这是怎么了?

    他还是那个口口声声要让她“为匕为刃”的狗皇帝么?

    见她不再吃了, 殷承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阮昔接到提示, 下意识用帕子去擦,稍慢半拍才想起来这是殷帝御用之物,此行径未免太冒犯了些。

    可她知道,殷承景不会在意。

    为何能如此笃定,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放下帕子,阮昔两只手尴尬地在腿上叠来叠去, 随即又摸摸帽子,将拂尘上的穗穗理好。

    她也不晓得在瞎忙个什么劲儿,只觉得局促。

    察觉到阮昔的不自在,殷承景总算肯收回灼人的目光,随手拿起本书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姿势倒是摆得挺端正,看没看进去就两说了。

    阮昔知道自己现在可以退下,谁知身子却懒怠得很,偏不想动。

    即便有些尴尬,她也想待在殷承景身边。

    就算两人的视线不交汇也好,各自忙自己的事也好。

    或只是静静的坐一会儿,怎么着都好。

    回房,躺在宣软的榻上,望着悬在头顶的水绸床帐,阮昔眼前却仍浮现出那人的身影。

    见鬼了,狗皇帝的脸皮端的厚,怎么还化为幻影在她身边晃个不停?

    阮昔胡乱挥挥手,嘟囔了两句“走开”,将头深深埋进被子里。

    谁知合上眼,一片漆黑中却又隐约听见了那低沉的声音。

    “你能陪在孤身边,就足够了。”

    阮昔猛然抬起头,深呼吸两口,只觉得这狗皇帝莫不是从南疆学了巫蛊之术,借由点心下在了她身上!

    好端端的,怎么总是想着他!

    要命了……

    他平时那么自恋个人,说出这句话时为何要带着落寞又无奈的神情?

    还想让她一直陪在身边。

    切,他在想屁吃。

    反正三年后的殷承景,就是块仁王成就霸业的垫脚石,败北被囚还不安分,硬是要偷偷刺杀仁王。

    争到最后,丢了江山也没了命……

    迷迷糊糊的,阮昔睡着了。

    “阮昔……”

    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阮昔努力揉着眼,只身走在一片迷雾中,不知此为何处。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循着那听上去有些耳熟的声音前行。

    渐渐的,泥土地上覆满了白雪,四周也越来越冷,冻得阮昔情不自禁抱住胳膊。

    迷雾不知何时散去,眼前似乎是某个落败的庭院,数十位身着铠甲的侍卫持刀围成一圈儿站着。

    在他们身后,是穿着龙袍的殷博明。

    阮昔右眼皮跳得厉害,怎么看他这身打扮怎么碍眼。

    殷博明对她的到来置若罔闻,他眉头紧锁,胸口剧烈起伏着,身边不少内侍焦急地检查着他的周身。

    “阮昔……”

    那嘶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是从带血的喉咙中硬挤出似的。

    阮昔艰难迈出脚步,忽然发现自己并未穿靴子,竟恍惚地赤脚在雪地里走了许久,如今才觉出彻骨的冷来。

    这种感觉,之前也曾有过。

    在那个薄情的院子里,她也是这般落魄,跳窗而逃,被紧追出来的杀手按在雪地里,动弹不得。

    那种她这辈子最想忘掉的感觉,居然又回来了。

    “阮昔……”

    侍卫们持的利剑不断滴下殷红的血,仿佛还带着某种弥足珍贵的温热,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红色的浅坑来。

    阮昔僵着手臂,推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侍卫,这些人全无半点反应,只是机械地让开。

    雪地上倒着一名穿着白衣的男人。

    他乌发散落,身上数十道砍痕触目惊心,将原本珠玉般的人活染成了血葫芦。

    男人因剧烈的疼痛卷曲着身子,饶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右手仍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阮昔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走得更紧几步,终于看清了。

    那是块汉白玉佩,与殷承景送给她的,并无二般。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阮昔在这庭院中犹如幽灵,所有人皆瞧她不见,唯独地上这人,似受到某种感应般,撑着最后一丝气力,缓缓抬起头。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阮昔只觉得头晕眼花,险些站不住跌倒在地。

    殷承景嘴角渗血,原本死气沉沉的眸中,却在看到她的瞬间,闪出丝微弱的光来。

    “阮昔。”

    他再发不出声音,薄唇百般留恋地吐出这两个字,也吐出来最后一丝气息。

    殷承景不再动了。

    明明死得这样惨,嘴角却还不可思议地微微扬着,仿佛沙漠中久旱的旅人,在濒临消亡的那一刻,终于看见了渴望一生的绿洲。

    阮昔傻傻地望着地上的男人,胸口似被什么开了个洞,空得很,疼得很,即便再怎么捂也抵消不了半分的痛。

    侍卫们围的圈越来越小,逐渐靠近殷承景的尸体。

    最终,他们齐齐举起长剑,毫不留情地砍向那副早已没了灵魂的躯壳。

    阮昔缓缓睁开眼,鼻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品出来,这是海的气味。

    周围仍是熟悉的摆设,阮昔仍躺在自己的床上。

    南柯一梦罢了。

    她想起身,试了几次,手脚却软得厉害,竟重重摔了回去。

    这一摔,让她感觉到了枕上的一片冰凉。

    伸手摸摸,枕巾已然湿得不成样子。

    在梦中没落下的泪,感情是跑到了这里。

    出神半晌,阮昔的手滑向腰间,幸好,那块玉佩还在。

    殷承景曾嘱咐过她,要不分昼夜地佩着,阮昔虽觉得他过于啰嗦了些,但也清楚这玉佩的价值,故而也乖乖听话了。

    摸着那冰凉的小东西,阮昔胸口难以填补的虚空和无措,终于消散了些许。

    那不仅仅是梦。

    按照原著的剧情,最终殷承景这个暴君,便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她,这位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喜公公,将会在新帝破城的当日,被凌迟处死,万民称赞。

    阮昔早就想好了后路。

    她的钱攒得够多了,没必要跟着殷承景共沉沦,只要在三年之内想办法逃出宫去就行了。

    阮喜的悲惨命运,不该由她来背负。

    她能逃,殷承景却逃不了。

    按照那男人执拗的性子,怕不是要跟死敌缠斗到最后一刻,哪怕玉石俱焚也绝不认输。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待手不再颤抖,力气重新回来,阮昔勉强自己下了床,点燃烛火,让橘黄色的光驱散满室的黑暗。

    外面天仍未亮,瞧下弦月挂在云端的位置,应是丑时。

    给自己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润润干裂的喉,阮昔深呼一口气,举着烛台拉过张圆凳,坐在茶几旁。

    她闭上眼,努力复盘着原著接下来的剧情走向,用手蘸着茶水,将至关重要的几个节点一一写下。

    那本《王权盛世》,原是她随手找的睡前读物,断断续续的看了一周左右,总算在驱不尽的困意中,将整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其中有些情节略枯燥乏味,全都被她一目十行的跳过,专挑新鲜刺激的情节看来着。

    如今,能想起个七七八八,已是十分幸运。

    许是托了噩梦的惊吓之功,一些原本零碎的细节也逐渐在她脑海中拼凑起来。

    茶水写就的字迹存留不过片刻,便消散得干干净净,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阮昔足足坐了一夜,直到白烛燃尽,长夜也如同被水稀释的墨,逐渐褪去黑色,愈加亮堂。

    推开房门,迎面扑来的海风将那股腥味吹得更甚了。

    初登船离港时,阮昔还挺喜欢闻海的味道,只觉心旷神怡,望着无边的海平线,仿佛什么烦恼都消散了。

    如今,她却厌烦了终日飘摇的甲板,和远处跳跃的鱼群。

    阮昔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不偏居一隅的人,生来就喜爱冒险。

    她从未预想过,出海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她便这般怀念起土地的扎实感来。

    “呦,喜公公最近可真是勤劳不少,竟也这般早起啊。”

    张文和打着哈欠溜达到甲板上,远远的朝她挥挥尺八,邀她共同吹奏一曲。

    阮昔浅笑着摇头,不经意间回首,正巧看见了楼上同样推门而出的殷承景。

    许是快要到岸了,殷承景也想在最后的几天,好好观赏下海上日出的美妙。

    阮昔撩着宫袍,拾级而上,站在他身边,沉默不语地与他一同望着遥远的天际。

    海风吹过,两人的袍角随之舞动,纠结地卷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真是孽缘。”

    阮昔轻轻叹出的一口气,被殷承景听了个完整。

    他望着她平和的眉眼,不解。

    “只是想到以后年年岁岁都要陪陛下看日出,感慨番罢了。”

    阮昔侧首,露出的笑,比晨曦更早一步照入殷承景心中。

    避无可避。

    “若当真能岁岁年年,便是孽缘,也认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