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公府表小姐 > 第 84 章
    可阖府上下谁人不知?世人百般强调名节二字,闺中女子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贻人口实,可他向来不看重,他的女儿更不必为这二字所困。

    可不看重,不代表能容忍外人伤害她,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追究到底。

    徐夷则拱手,礼节周到,极磊落的样子。

    “待晚辈到祖母面前一并说明吧。”

    冉靖警觉地看着他,似乎在研究他是否有什么伎俩,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不必,你只和我说吧,也不用去荣寿堂……”

    荣寿堂内,徐问彤在正堂里来回踱步。她也是一夜未睡,倦容加上紧张的神情,使她看起来像夜里的游魂一般可怜可怖。

    “事到如今,他还在说谎!”她愤怒地道,口中所指自然是冉靖,“以为装作心急的样子,装出四下寻找的样子,我就能相信他的胡言乱语了吗?”

    徐太夫人知道冉念烟是被徐衡父子俩带走的,并不十分焦急,只是看着命运多舛的亲生女儿彻夜不寐,心疼之下也强撑着熬了一宿,周氏和听泉一直跟在身边捏按、奉茶,因而此时精神还算不错。

    “别转来转去的,坐下和我好好说说话。”她对女儿道,“你在这里走来走去,就能把人找回来吗?”

    徐问彤坐在母亲身边的杌子上,负气道:“娘!您怎么能这么说?盈盈也是您的外孙女,您若是连她都不顾了……那我更无立足之地了,还是趁早寻个道观出家为好!”

    徐太夫人知道她是急得口不择言,便让听泉给她斟茶,先喝茶定定神,谁知听泉彻夜睁着眼,早已困极,端茶时手不稳,一下洒在徐问彤的衣袖上,烫的她猛然缩手,手背上果然被茶水溅起一片红印子。

    她本就在一触即发的边缘,正要发作,却听嘉德郡主身边的嬷嬷走上堂来,跪地连声道喜,说是人找到了。

    徐问彤也无暇去管手上的烫伤,出门去迎,就见女儿从门外走来,她先一把把人揽在怀里,确认是真的,不是梦境,才敢好好端详,却是完完好好一个玉雪无暇的女孩子,也不像痛哭过的样子。

    见女儿一没受苦,二没受惊,更不见伤寒发热,徐问彤才松了口气,只是这身衣服看着眼生,不像是家中的,是谁叫她换的?可眼下却也顾不得了问这些了,免得惹女儿难堪,她先把冉念烟抱到徐太夫人面前,想给老太太报喜,自己却先哭了。

    听泉为了将功补过,先递上帕子,又赶紧接过周氏找来的烫伤yào油,帮她涂上,又用冰丝巾子包好。

    徐太夫人道:“别哭了,人都回来了。”又道,“盈盈,回家了就好,都不怕了。”

    冉念烟蜷在外祖母怀里,却连一点惊恐的样子都没有,徐太夫人暗叹,这孩子沉稳到这等地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徐问彤用帕子掩着嘴,倔强地道:“本不想哭的,都是听泉这个婢子弄伤了我的手。”

    听泉赶紧点头哈腰地赔罪。

    好在徐问彤不过是拿她当幌子,本也没想发落她,挥挥手叫她不必碍眼了。冉念烟从徐太夫人怀里探出头,连声问母亲伤的如何,要不要请周太医看看,徐问彤收回手不让女儿看,心说,这孩子还不知周世济在自家水井里暴毙的事,也罢,不要说了,免得吓到她。

    她只是道:“盈盈,谁送你回来的?又是谁把你带走的?”

    “是我。”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冉靖迈进房门,不早不晚。

    方才在门前,灯光昏暗,冉念烟只是略扫了一眼,便知他的疲惫,眼下荣寿堂内灯火明亮,他脸上浮泛着的虚弱的青白也愈发明显。

    风刀霜剑还是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太多痕迹,不仅是今夜的奔波与担忧,更是长久以来身处悬崖之上的忧虑,莫须有的罪责早早磨去了他身上锐气,昔日驰骋沙场的武将卸下戎装、面对无常世事时,竟也只能显出无奈与低迷。

    可他说出这番话时,依旧有着担当一切的气魄,“是我送盈盈回来的。”

    徐问彤不去看他的脸,硬着心肠道:“呵,那又是谁把她带走的?还不是你?”

    冉靖没说话,可看见她怀抱着女儿时,肩头依然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着,他就知道自己不宜久留。

    徐太夫人知道冉靖是在帮徐衡平息事端,及时地站出来替他解围,“安绥先回去吧,不是说天明后还要三堂会审殷士茂家叛逃的管事吗?你也要去的吧。”

    冉靖感激地道:“是的,多谢太夫人体谅。”

    徐太夫人道:“看来陛下真的很重视此事,竟如此着急地召集三法司会审。你才刚回京,可曾有所准备?”

    冉靖道:“太夫人有所不知,徐衡兄也要上堂呈词作证,可滕王的大军三日后就要开拔,军务为首,会审的事也只能紧迫些了。好在三法司那边早有准备,卷宗都已整理好,尚不算狼狈,而我之清白,天知地知,依陛下之圣裁明鉴,亦不必担忧。”

    徐问彤见他们一言一语地聊了起来,十分惊愕,拉着女儿温暖的手,方知是自己双手冰凉。

    她涩声道:“好好好,我要先带盈盈回去了。”说着,看向冉靖,“你也知道梨雪斋发生的事了吧,若念旧情、想去凭吊,就请自便吧!”

    见她走了,冉靖才舒了口气,总算不用再当面欺骗她,却更觉愧疚。

    徐太夫人也直言问道:“衡儿的事我都知道了,今夜营中有军务,他脱不开身,却已派人传回手书,把盈盈带走并不是他的命令,想必是夷则那孩子自作主张。他现在何处?”

    冉靖一愣,可想到徐太夫人向来精明,善于在不经意处留心,便也不觉得惊讶了,坦言道:“夷则已回崇明楼了,他虽有自己的考量,对徐衡兄却绝无二心,万望太夫人不要责怪他。”

    徐太夫人挥手止住他的话,“放心,我和郡主不一样,他到底是我的亲孙儿,又是衡儿唯一的血脉,我不会拿他怎样。”

    这回冉靖彻底愣住了。

    怎么回事?徐太夫人不是知道徐衡保守的秘密了吗,怎么还说徐夷则是他唯一的血脉?

    徐太夫人眼睛虽有些昏花,却还不至于察觉不出旁人的异样,见冉靖没有马上答复,便觉有蹊跷。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冉靖急忙一迭声地道:“我只是……担心您碍着郡主的颜面,如今得了您这番话,也算放心了。”

    徐太夫人不语,也许冉靖还没发觉自己言语间的不妥之处,徐太夫人却已发觉了。作为世jiāo长辈,冉靖对徐夷则的关心实在有些过分,他一个外人,有什么权利不信任她?

    疑惑虽只是一闪之念,却深种进徐太夫人的心底,只待天时地利,便可生出盘根错节的枝蔓,结出耐人寻味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错字改完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站在梨雪斋门首时, 冉靖才恍惚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这个地方。

    本是要去崇明楼寻徐夷则的,既然经过这里,难免停驻片刻。徐家的一草一木他都极为熟悉, 这里也曾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记得小时候,他时常盼着到徐家作客, 见徐衡倒是其次,反正天天都要见,真正令他欣喜的是住在梨雪斋里的那个女孩子,只消在门前一过,她必然早早候在窗前偷偷张望, 两下对视,赧然一笑,便足以令他悸动几日。

    可这样的地方,偏偏缠绕着薛自芳的幽魂,仿佛仅存的记忆也染上令他自责的yīn翳……

    他的脊背忽然抽痛, 是旧伤犯了,最近旧伤时常发作,令人烦恼不已。

    有人扶住了他,他一抬头,竟是个小厮模样的人, 那小厮道:“侯爷,您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吗?”

    那小厮正是笔架,冉靖不识得他,一回首, 却见徐夷则就在不远处。他的面目与他父亲差别甚大,可远远看着,轮廓竟有七八分神似,想起裴卓,那些责备的话早已悉数散尽了。

    两人来到崇明楼中坐定,笔架依旧回院子里打盹。冉靖看着陈旧的楼阁,叹道:“这里就是老镇国公自缢的地方吧,保存的真好,还和当年一样,看来真的被忘记了。”

    徐夷则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没有吊古怀今的心情。

    “叔父……”他用了一个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的称呼,“对于婚事,你还有什么想法?”

    应该是询问,冉靖却觉得他是理所应当,征求意见不过是客气的过场。

    冉靖道:“那天的事不怪盈盈,你们说话,应当考虑到随时可能有人闯进来。再说,盈盈的事我都没权力chā手,你找错人了。”

    徐夷则道:“只要您不反对就好。快天亮了,我送您离开吧,今日还有很多事需要花心思。”

    的确,单论三堂会审一事,便足以耗尽一个人的心血。

    冉靖默认了他的提议,临走前却悄声道:“你求娶盈盈,只是为了保守那个秘密?”

    徐夷则笑了,像是料到冉靖会这么问,“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倒是有更多更省力的办法,何必费尽周折求娶令爱?何况令爱并不属意于我,若不是情势所逼,为了不伤害她必须折中,我宁可一生都不再打扰她。”

    这番话已经算含蓄,冉靖听了却依然觉得刺耳且露骨,却也明白了徐夷则的心意,叹道:“你好自为之吧……我没有教训你,也是看在盈盈的面子上,方才你送她回来时,倘若她有一丝不悦或抗拒,我都不可能饶过你。”

    徐夷则面上不显,心下却笑叹,她不过是习惯了,身体习惯了,心却还是她自己的,与他无关。

    可很多事情恰恰是习惯成自然的,憎恨是这样,喜欢更是如此,往往到了最后,已经记不清初衷,唯独忘不了的便是执着本身罢了。

    回到徐府,天色已大亮,虽一夜未睡,徐夷则也并不显得疲惫不堪。他已习惯于在战场上枕戈待旦。

    他先去了荣寿堂请安,徐太夫人歇下了,却未睡实,想必也在等候三堂会审的消息。

    禀报了已经送走冉靖,徐太夫人留徐夷则在房里用了早点,老年人吃得清淡,不过是两样粥水配着四五样小菜,徐衡道:“姑母和表妹也不曾休息,祖母的斋菜清淡适口,不如也送两份到她们那边。”

    徐太夫人答应了,趁机屏退了侍奉的人,单独对他道:“你究竟带你表妹去了哪里?”

    徐衡道:“是要试探一个人,非要表妹到场不可。更要躲避一个人,正好冉家居丧,让表妹回冉家小住,那人就该知难而退了。”

    他的话如云山雾罩,徐太夫人知道,他是故意说的似是而非,隐去重要的部分,便也不追问。

    “我只问你”她开口道,这是她唯一要紧的问题,“盈盈和柳家小姐究竟听到了什么?”

    徐夷则道:“她们听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听到了,而这件事危险到什么程度?一旦在不合适的场合暴露,就会让徐家三代功德毁于一旦,祖母想必不愿让这样的事发生。”

    徐太夫人不语,这正是她的要害。

    “那要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外孙女。”她道。

    徐夷则道:“让盈盈留在我身边吧,我会照顾好她,自然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她。”

    他又在徐太夫人面前说了如出一辙的话,却是字字真心,而非单调空洞的重复。徐太夫人思虑过后,也只能叹道:“她若愿意,我便不再管了,只是嘉德郡主那边……不知是喜是忧……算了,你去吧。”

    正说着,周氏准备好两份额外的粥食,正要送去徐问彤暂住的跨院,徐夷则叫住了她。

    “周妈妈,我去吧。”他道,很自然地接过锡托盘。

    周氏吓了一跳,忙道:“不行不行,您是少爷,怎么能做这种事?”说着就要抢。

    就算在私底下如何不规矩,如何轻慢他,到了老太太眼前,还是要给他留足够的面子。

    徐夷则道:“自然可以做,是哪边的跨院?”他还不甚清楚徐问彤住在何处。

    周氏看徐太夫人脸色,没有不悦,便顺着他的意,指点了方向,见他走远了方才附在徐太夫人耳边道:“老太太,我瞧大少爷说的不错。”

    她进来时,徐太夫人正说到婚事上,被她听了去。

    周氏又道:“若有表小姐在中间斡旋,也许真能改善郡主和大少爷的关系,家和万事兴,把这层隔阂去了,灭了内乱的根本,徐家焉有不更上一层楼的道理?”

    徐太夫人呵斥道:“住嘴,什么叫更上一层楼?”

    国公已是勋位之极,再往上便是郡王、亲王,大梁还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徐家自然也不敢为天下先。只是她哪知道,方才离开的徐夷则不仅有封王的本事,更是步步为营,做了代天子为政的摄政王。

    徐夷则到了跨院内,院子极小,只有一株半卷的芭蕉在烈日下既懒且倦,令人颇为思念当初梨雪斋大梨树下的浓yīn。

    流苏在门口,见是徐夷则来了,很是慌乱。她可是和这位少爷面对面扯了许多谎话的,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秋后算账,结果一问之下,竟是为夫人和小姐送朝食的。

    “大少爷怎么知道夫人和小姐没睡下的?”流苏好奇地道。

    徐夷则道:“心里烦乱的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流苏点头道:“也有理,只是泰则少爷和安则少爷也在呢。”

    徐夷则微微顿了顿,点点头,进了门,果见泰则、安则二人在明间同徐问彤说话,人倒齐全了,唯独不见冉念烟。

    两兄弟向徐夷则问过好,徐夷则也一一拱手,才在徐问彤的授意下落座。

    徐问彤指着被放在说上的锡托盘上,问他:“你端来的是什么?”

    徐夷则如实说了,惹得徐泰则一阵窃笑,说他何时心思细密起来。

    也不怪徐夷则,他们二人是无事登门问寒暄,自然不需什么理由借口,可徐夷则是有求而来,若无好借口做引子,一开口对方必然觉得唐突,对话也无从进行下去。

    徐问彤看着自己的长侄,心说他这是有话要说,便把徐泰则、徐安则都打发回去念书,留下徐夷则,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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