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九行曲 >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天机
    晗璋见说话的人是个轻袍缓带的文秀书生,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山道上,他居然浑身晗璋见说话的人是个轻袍缓带的文秀书生,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山道上,他居然浑身纤尘不染,手里还拿着把扇着,显得十分雍容闲雅。

    伙计看他这身穿戴,登生好感,凑过去给他茶碗里续了水:“这位公子菩萨心肠,但话说回来,我们都是没着落的流民,在战乱中勉强糊口,东国赢了西国胜了的这些事,咱们也无能为力。”

    “不!”书生神情严肃起来,“世道盛衰,匹夫有责,那些征战沙场的兵卒也是血肉之躯。天地无心,但人有心,但凡生民皆应有安身立命之所,为什么要为了当权者一己之私,而把他们化作脚下的累累白骨?如若我能做主,一定要荡平这乱世,还九州清平!让所有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都能安居乐业。”

    跟在那书生身边还有一位麻衣老者和一个黑衣青年,那青年手里提着一柄长剑。这三个人不知什么来头,麻衣老者气度沉稳,浑身真气充盈,显然是道门中人。这书生却文文弱弱,步履轻浮,别说道法,只怕寻常武夫随便戳他一指头,他都禁受不住。偏偏三人里他座上座,其余二人对他十分礼遇,令人捉摸不透。

    麻衣老者听完书生这番话,赞许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公子大志,正是我辈中人该有的风骨。”

    那青年也道:“就冲公子方才这几句话,我和师叔这一次八成不会看错!希望天地庇佑,公子真是我们要找的那位降世圣人!我秦仲明今后甘愿鞍前马后,都愿从公子差遣!”

    书生微微一笑:“多谢少侠青眼。只是在下何德何能,听说贵阁筛选降世圣人,需要经过重重考验,我一介书生,恐怕无法应付吧!”

    那个自称秦仲明的青年连忙摆手:“公子误会了,不是考验,而是验证。与公子是否身具道法无关。历代圣人中也不全是修行之人,甚至还有过市井小贩出身的。我阁寻找降世圣人不拘一格,看重的乃是这人是否具有一个济世为民的赤诚道心。”

    书生眼珠稍转,颇为热忱的问道:“我听说,有不少仙门道派,在甄选门人时看似严苛,实则只是走个过场。就连三界中最令人仰之弥高的轮回宗,遴选弟子也已不像从前那样严格了。不知道我要经历的这个所谓的验证,是否也是如此呢?”

    麻衣老者听了这话,眉头稍蹙,有些不悦:“公子,我阁验选圣人的章程是千百年沿袭而来的铁律,无可更改!他轮回宗正是因为法纪废弛,门人弟子个个掩耳盗铃,才落得最后焚毁封山的下场!希望公子不要将其与我阁相提并论!能够正视此次降世圣人的验证!”

    书生便不再说话了。

    秦仲明接着又聊以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阁对验证降世圣人的验证,需要遵循先辈们传承下来的一套阵法,检视圣人魂魄,全由阵法而定,并非人为。”

    负子听了他们的对话正入神。只听官道上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跑来了七八匹马,马上人都身着与方才过去那位同样的服色,其中明显还有个级别较高的官士。每匹马的后面如法炮制拖着个战俘。这些战俘比之前见到的那个还要形容凄惨,有人的小腿已自关节处断了,软软塌塌的拖着,还有人脸上不知被什么削下了大片皮肉,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那个为首的官士在茶棚前叫停了队伍,吩咐手下人下马休息。俘虏中有那么三两个人,神志还算清醒,感到马停下来了,肿胀的双眼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其中有个人转动着呆滞的目光在茶棚里外缓缓巡过,碰上秦仲明手里的那柄剑,他眼神倏地一亮,声音沙哑:“天……天机阁,你们是天机阁……”

    晗璋和负子听到“天机阁”三个字,不约而同看向了秦仲明的剑,在那剑镡上刻着一道度尺形状的纹章,正是天机阁的标志。

    据说天机阁号称忠于人道,捍卫众生,如果人圣是那把衡量天下、惩恶扬善的戒尺,天机阁就要做护尺人,在各路修士和九幽群魔之间,为凡人百姓撑一线容身之地。

    那开口说话的俘虏认出天机阁的标志后,不顾伤痛,挣扎着一条废腿,爬了过去:“救救我们……你们既然是天机阁,救救我们吧!”

    马上的官士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扬手一鞭盖下来,喝道:“奶奶的!给老子安分点!”

    那人本已体无完肤,一鞭子落下,鲜红的新伤摞上旧创,身上五彩斑斓,天机阁的秦仲明愤然起身:“你们这些瞿国人怎么如此残忍!”

    那官士见他手里有剑,心生忌惮,不想开罪他:“侠士,我们瞿国军胜了,这些滑国俘虏当然可以任凭我们处置,这是输家的宿命,何来残忍?”

    秦仲明开口刚要驳他,那个被他称作师叔的老者,打断道:“仲明!兵家胜败不期,这等世俗你争我夺的纠纷,不该我们天机阁过问。”

    秦仲明急道:“可是,师叔……”

    老者沉声道:“不要节外生枝!”

    秦仲明又看向那位书生,指望书生能站在他这边:“公子,你也不说句话吗?”

    那书生觑着老者的神色,清了清嗓子,道:“唔……溯云长老说得也不无道理。”

    秦仲明道:“可公子方才不还讲,要生民皆有安身立命之所,要荡平战乱吗?”

    书生讲得头头是道:“这个嘛……秦少侠,我们天机阁行的是大道,大道求一,不能受眼前小节所惑。我们救的是众生,眼前这一两条性命,无益于大局,我们还是听说溯云长老的话,不要多惹是非的好。”

    秦仲明瞠目结舌,对这篇前后不一的言论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群瞿国官兵们,这片刻的功夫已休整结束,官士一挥手纷纷上马,摆开缰绳,刚要策马而去。

    突然众人眼前一花,当空亮起一道厉闪似的光芒,那道光在瞿国官兵中间绕了一圈,也不见它有何动作,旋即消失无踪。前后不过弹指之间,茶棚伙计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的睁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一位离他最近的瞿国士官,只见那人的脑袋正齐整的从脖子移下来,咕噜一下滚落在地上的尘土中。

    跟着四下砰砰几声,所有瞿国官兵如出一辙的瘫倒在地,脑袋搬家,毙命于此。

    伙计惊恐声大作,他自然看不出所以然来。可茶棚另一侧的秦仲明则转过头,警觉的朝邻座一老一少望去。

    晗璋也没掩饰,收回手决后冷冷一笑,说道:“满口大道仁义,实则狗屁不如!还好意思置喙别派短长!”

    此话一出口,别人如何听不出是在讥刺自己?那个被称为溯云长老的老者脸色登时不大好看。他倏然起身在桌上扔下几个铜钱,带着其余两人走了。

    负子口中埋怨:“何必无端与人执气?”

    晗璋脸色冷峻:“哼!天机阁那群虚伪的假道学,说得比唱得好听,事到临头,推诿起来还一堆大道理!什么混账东西,也敢诋毁我轮回宗!”

    负子叹了一声,他拿晗璋也没什么办法。便起身去给地上那些受伤的俘虏一一解开绳索,路过茶棚伙计,听他还在嚎啕大呼,负子揉了揉被震疼耳朵,拍了拍那伙计:“没事了,没事了,死几个人而已,嚎什么?这么怕,还不收拾东西赶紧逃命去?”

    一句话点醒了那伙计,小伙计匆忙收拾细软,连滚带爬的逃之夭夭了。

    负子问:“你打算拿那些俘虏怎么办?留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晗璋眼皮一撩:“我又没说要救他们,只是为了给那几个天机阁的人点颜色看看而已,这些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带上你的东西,咱们走了!”

    负子无奈,他也知道身上没钱没药,对这些人实在爱莫能助。只好粗粗检查了他们的伤势,一息尚存的可以自行离去,伤势沉重的,负子给他们接了骨,止住血,能够尽力的也仅此而已。惹得几个神志清醒的俘虏不住千恩万谢。

    晗璋自始至终袖手旁观,冷冷的没什么反应。等负子料理完,晗璋一把拎起他,跃上半空:“你这老头有时候真是啰里啰嗦。”

    负子道:“那个书生有一句话说对了,但凡生民皆应有安身立命之所。他前面说,天道无心。其实天道本就不能有心,因为天道是规则。规则里说,三界里任何生灵,都会弱肉强食,规则里也说,只要一息尚存,就有活下去的理由。我们大家伙儿都活在天道的规则里,规则不可违逆。可是你们这群小娃娃哪里懂得这些?”

    两人上了路,一路越往南,地气越暖。到了距离玉留山还有百里路程之时,山间野花已经成片怒放。晗璋此时内伤基本复元,每日依照负子的传授,练功甚勤。

    然而,自他的伤愈后,修为进境再次停滞,每日纵然勤恳,收效却不大。这让原本已经对负子有所改观的晗璋,再次质疑起来。指责是负子年纪大记忆差,定然在这套功法传授使有所纰漏,才会如此。

    负子同他抗辩,坚持说功法无误,是晗璋心志不坚,缺乏磨炼之故。于是,在练功之余,负子不知从哪儿搜罗来一堆旁门路数,一会招来五炙给他焚心,一会儿给他丢入幻境,涤荡六根。每天变着花样折腾晗璋,说这叫做火炼真金之法,可以帮助晗璋打破困囿他的限界。

    结果,真金没炼出来,晗璋的魔心倒险些被逼出来,吓得负子从此再也不敢强行对他催逼。

    晗璋被折腾了一溜够,身心俱疲,结果依然没有半分收效,气得好几天没搭理负子。近来每到夜半时分,他都会自己找个清净地方独自练功。

    这一晚,晗璋刚刚走完一个小周天,功行圆满,从识海中浮上来。每天这会,是他精神最好的时候,耳根也清净,他不想这么去睡觉,便找了一丛高树寄身,倚在树干上看月亮。不由自主想起去年中秋前夕,他与潜渊在静思林的情形。暗想如果潜渊此时能在他身边,听他随便吹一段小曲,让晗璋拿什么去换他都愿意。

    他刚一恍惚,如此静谧的夜色之中,突然起了阵不合时宜的戾风,呼啸着朝山林的另一边略去。晗璋眼中有锐气一闪而过。

    他生□□记仇,从前在轮回宗,别人哪怕言语上得罪了他,都得小心会被他给小鞋穿。无盐峰顶,蓝袍人种种逼迫欺压,对他而言简直是毕生的奇耻大辱。依照晗璋的秉性怎会轻易揭过?早在心底将那蓝袍人的真气镂骨铭心般记上了一笔。

    就在方才那阵戾风中,晗璋敏锐的捕捉到了蓝袍人的气息,他几乎没有犹豫,手在树干上一撑,飞身跟了上去。

    追出里许,在一面山壁下,被周围密林围着一片开阔的空地。浓重的戾气此时正在这里团团凝聚。晗璋隐身在林中,敛住自身的气息,已瞧见对面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

    倏然银光一闪,有人亮了剑,喝道:“你这妖祟!快你手上这位公子,竟敢惹到天机阁头上,快还要命不要了?”

    晗璋听这声音,心里微微诧异:怎么是他?

    说话这人正是晗璋那日在茶棚中遇见的天机阁秦仲明。借着月色看去,秦仲明和他的师叔溯云长老站在空地的一头,秦仲明剑指之处,有一人负手而立,他身后,还有一个被缚住手足的人,昏厥在地,应该是那个被挟持的书生。

    晗璋见了那人,登时怒火上头,不是无盐峰顶上打伤他的蓝袍人还能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