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空，素有“欲皇之臂”之称，传闻中智商极高的空之祭灵使。过去不太平的年代，还未见上欲皇一面便被凛空摆平的战争分子早已不胜枚举。
我已记不得自己缘何竟与欲皇有交，他身边的四位祭灵使更是有的只知名字，有的则像凛空一样依稀记得关系远近。
他的眼锐利似箭，似乎快要把我钉死在地上。仿佛这个人了解我的一切，我却压根不识他。那种笑，似敌非友，莫知其意。
“云慕。”眼球微转，凛空终于开口。
我不说话，带了丝紧张地静待他的下文。
“几百年找不见你，今天却自己回来送死么？”
回来、送死？
骤然而起的寒意像电流滚过全身，心里像塞了干草的火炉，星点火苗便会激起焚心之焰。
我下意识地伸手，把丫头往后护了护。衣角再次抖动，让她紧紧地牵住。
再次对上空的视线，心底不由一颤。仿佛有一股来自他的风暴，正欲将我一把撕碎。那股凶暴的杀意与可怖的威压逼得我透不过气，这……便是力量的差距！是绝对无法投机取巧，必须直面的一道鸿沟、一道天堑！
若是冰神陌沨在，定是连欲界祭灵使都不足为惧！
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耻地号称妖魂王，却连一个寻求我帮助的女孩子都无力保护！那空之祭灵使出言侵犯下，我能做的竟仅是用身体挡在她身前，仅此而已。
双腿不由地向后挪动，我紧盯凛空，脑子里飞快地回忆扭曲移送的咒语。空气一度沉寂，而就在僵持了几秒钟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地，眼前的祭灵使却爆发出一阵大笑，先前那冷酷慑人的气场顷刻全无。心中那种紧张感一下子烟消云散，因为它已感受不到任何威胁。
丫头松开小手、怯步微移，一点点把脸凑了过来。
“他……在干什么呀？”
我迷惘地摇头，就这么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凛空兀自笑作一团。
良久，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总算是止住狂笑，干咳了两下。
“多有失礼，多有失礼。”他缓然道，“听闻你失去记忆，这才有心诈你一诈。见谅，见谅！”
虽再也不似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但现在这种强忍笑意的语调似乎更加让我心火加温。
“诈我……一诈？？”我阴了脸走向他，那家伙笑盈盈地连连倒退。
“魂王息怒，您一声怒喝，我凛空可无力消受呀。”
我一眼白过去，“少扯！”
见我如此，他却又来了兴致，“哟，这就放松下来啦，刚才不是很紧张吗？”
“没用没用，少吓唬我。”从他杀气一泄那刻起我便明白，凛空已经不可能是敌人了。
“到底是云慕，佩服！”他笑着说道。一转眼，凛空注意到了躲在我身后的丫头。他的双眼忽地瞪大了一圈，眼神仙般灵动，如放金光。
“不知这位姑娘，来自何方呀？”
“她，”我亦转头看着丫头，刚欲说明，她便毫无顾虑地紧贴上来，双臂亲密无间地环上了我的左臂，拥其入怀。
“他是我哥哥。”丫头笑嘻嘻地开了口。
哥哥，太假了吧？
我与她不仅长相，就连身形和发色都相去甚远，她那纤长的米色发丝天生便与我的黑发有着强烈对比，说我们俩是兄妹，绝不会有任何人相信。
“妹妹？可，我怎么不曾听说妖魂王还有个妹妹？”凛空竟满脸半信半疑地问道。疑乃是理所当然，毕竟这笑话未免太冷；可他居然信了，连我尚且嘲笑的谎言，凛空信了！
“表妹，不行啊？”丫头故作娇嗔，反问道。那婉转神态，竟是一点破绽也看不出。
我敢打赌，这丫头从小定是没少用眼泪与父母骗吃骗喝！
凛空被她完全说服，眸子里连仅存的那点疑惑也不再有了。
“二位确实要见欲皇大人？”
“我大病新愈，想来看看老朋友。小妹恰好与我一起，就带她同来了。”
“好说，二位的欲界之旅，就从我这祭灵冥路开始好了。亏你们来的是这，若是第一站到了那凝落之海，估计免不了要与无刃一战。不过今天有我，二位大可放心，就算他来，我凛空也分分钟……”
话音未落，他便踩中一棵长草，猛一趔趄。我讥笑着拉住他，他回过头，讪讪地笑。
一路走过冥路，这里一点不像传闻中聚满孤魂野鬼的地方。这里是灵魂前往欲界往生的第二站，传闻不少不愿轮回又前忆未消的魂灵都会在此，日复一日地等，能做的也只有等。
等些什么，或许也不清楚。待得闷了，便歌唱。方才入耳的那幻境般的歌声，便是由此而来的。
按说，怨灵聚集的地方理应是种阴云密布、暗无天日的样子，而这里恰相反——比起世上任何一处奇观，这里都更有生命的味道。脚下的石块澄澈透明而且斑斓五彩，仿佛一砖一瓦都是生物，大家的呼吸一脉同承，组成了一条通往那边世界的道路。
“别看这风光好，我可是早就腻咯。”凛空双手抱着脑袋，懒懒地抱怨着，“天天听他们唱啊唱，都快听出毛病了。”
这点我十分理解，只需想想几十个钟头前还像笼子一样扣着我的那蒸笼般的寝室，便很清楚明白了。
说话间，右侧的生俏身影忽然被落在了后面。回过头，只见丫头驻足一颗探出了围墙的枝，双眼定定地瞧着那小东西，静比她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正想上前看看何物竟能镇住这丫头，凛空便先我一步，风一般地跨到丫头眼前。
“姑娘！！”
那声音短促有力，平日里的互相呼唤是绝不会用这种语调的。
难道，他看出了什么问题？
半晌，丫头的眼睛忽然灵动一闪，转过头看着凛空。
凛空吁了口气，“吓死我，吓死我……”
“怎么了，这树枝有什么碰不得的？”我略觉诧异，无论是丫头刚才的反应，还是凛空着急的模样。
他摇摇头，正色道：“这些灵魂聚在这，无非是为了团聚。和亲人，和朋友，甚至是和什么事物，都有可能。所以他们唱的歌，便是招魂歌。此歌一起，万魂皆来。活人出神的时候，灵魂最容易动摇。那时候，就是他们吸引你最轻松的时候。刚才若是晚一点，让姑娘你被这的东西俘了去，这些闷在这千百年的家伙定是连你的肉体也不会放过。那样的话，除非你能在脑子里同时战胜几千几万个灵魂，不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不由地大惊失色，想不到这条醉人心脾的小路，竟暗藏着性命隐患。
“你倒是早说，小妹若是回不来，我就把你也扔进去！”我有点不悦。
“奇怪了，”凛空却一脸无辜，“你们妖族最不怕的不就是这些意识心灵上的东西？”
他说得我愣了。仔细想想，我确实一丝迷失的感觉也没有，而身为神族的丫头却会被它们吸引，看来真的是体质问题。
正思索着如何回答，凛空却小步凑了过来，低声道：
“你二人未出五族，可得小心犯错呀！”
“去你的吧！”我说着一拳挥过去，凛空嬉笑着躲开。
“怎么了……”一旁的丫头神色迷惘，似乎并未听懂我们的对话。
“好了好了，我们快到了。”
终于，我们站在了这条冥路尽头，前方是一片断崖。而下方，我们隐隐看到了城市。我呀然一惊，想不到欲界居然还有城市。也就是说，这里并不都是死灵，也有真正的生命存在！而那片海般浩大的城市虽有种地下城的感觉，但外观看上去却更接近一座天空之城。
凛空在这断崖边缘，指着那片云雾中的楼阁，道：“那，便是真正的欲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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