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吧。”青衣文士轻抬眼睑，平淡地对着面前的掌棋人说道。
“师兄若要与我重观烂柯局，哪有不奉陪的道理？”掌棋人眯眼一笑，便伸手入盅。
“啧，如今的局面，我若继续藏拙，可就没有意思了……”
说着，周身有白色灵韵流转，在白子十九的天灵位置，有一篇虚幻的棋局隐现，而随着虚幻棋局出现，白子十九目中的存在的迷惘消失，那是掌棋人魂降的意志彻底掌控了白子十九。
棋局蓦然消失，而白子十九的脸也在转瞬发生变化，从青年的脸变为中年的脸，或者说，变为掌棋人本体的脸。
“逆向烂柯局，继续……”掌棋人落子间，温和地一笑。
“呵呵，小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悟得烂柯局的极致？”青衣文士未抬头看他一眼，再落一子说道。
“烂柯局，呵呵，影响的是时间，便是逆向了也只是变化时间的流向，又能有多大的变化？”掌棋人摇头，轻笑着说道。
文士再落黑子，道:“你这么以为吗？你且看，黑子落下，会影响白子的走势，时间湍动又怎会是单一的变化……”
只见得莫名的能量湍动着，四周草木一朝枯荣，沧海亦覆作桑田，唯有烂柯盘与围坐棋盘的两人，没有丝毫变化。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在短时间里，发生剧烈的变化，就连围观的摩洛，眉角也沾上了白霜。
“岁月的流动，不还是……不对，这不只是时间的湍动，还有空间……”
掌棋人笑容渐渐敛起，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青衣文士，深吸一口气，道:“你很强，但你不能赢……”
说罢，执白子对弈，短短的时间里，竟将原本的逆向烂柯局扭转，加入了新的变数，这次，即便是青衣文士也难以推算完全。
源血在双方博弈的时候，渐渐地从血族道纹中渗出，天穹也有雷光划过，似是在搜寻着，这一逆天之物的方位。
“破局，引雷！”划破天穹的雷光，照亮了掌棋人的右脸，落下的白子扭转了这方天地的时间规则，将过去、未来落在此处的雷电引到现在，引到源血之上。
紫色的雷霆凝聚着，冲刷在了源血之上，也涤去了青衣文士的标记，源血因庞大的能量，有了蜕化返祖的迹象，而也在此时有一道道虚幻的锁链自虚空而来，环绕着返祖的仙脉源血，拉扯着。
“这，这是天地棋局母盘？！”青衣文士，或是说曾经的观棋者，惊怒地说道。
“轻易动用天地棋局母盘，你难道忘了师尊生前的嘱咐？”青衣文士紧紧盯着那道锁链，怒喝道，“你我二人之争，那是立场问题，现在并非宗门生死存亡，却妄动宗门天地棋局。若是出了问题，你我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师尊交代？”
“呵呵，师兄啊，你跟师尊一样，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迂腐，你知道吗？”
“不过是天地棋局，若是掌握天心，并在万域为尊，天地棋局又算得什么？万域的造化，又岂是一个天地棋局能比的？”掌棋人笑着，并未在意青衣文士的指责。
“疯了，你疯了……”文士摇头，许久才再度开口道，“你知道的，那可是太古天界留下的仙人棋局，怎能等闲视之？”
掌棋人不以为意，倒是看向返祖源血，悠悠地说道:“如此神物，我且收下了……”
“本以为，源血为引再加上逆向烂柯局，就能将她复活，却没想到有你这个变数，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哈哈，哈哈哈……”
“你，得不到源血。若是放任你去实施那计划，天奕阁便会毁在你的手里，我无法阻止你，但有人可以……”说罢，将源血一引便入了摩洛的血海穴窍。
“你说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疯了！”掌棋人怒喝，一掌拍向青衣文士。
文士本就是强弩之末，此刻受到掌棋人的攻击，自然失去了还手之力，逆向烂柯局的推演，让他心力耗竭。
“谁也不能打破我的‘天心’计划，不论是你还是他这个无道后人。”
最后，掌棋人眯眼看了看两人，便挥袖散去魂降灵光，意志离开了此地。
“唉，小白啊，你非要到全都失去，才会醒悟吗？”青衣文士喘息着，费劲地吐出一口郁血，看向掌棋人灵光散去的方向。
“哈，哈哈，看来是天意如此啊，竟料到我以源血复活她，冥冥的天机便有了安排，可惜了……”
“我无能，我无能啊……”说着说着，青衣文士便闭目流泪。
“你曾向太乙修习长青之术，想让四季荼靡一同盛开，为的是推衍出更进一步的永驻之术，以弥补前生之憾。你做不到的事，今日我替你做到……”文士喃喃不止，像是对面前不存在的空气说话。
“咳咳……”文士咳血不止，却依旧催动着损耗巨大的术法，让无数鲜花同时盛开。
“观棋者，节哀……”摩洛出言宽慰。
青衣文士深吸一口气，道:“你得源血也是天意，莫要浪费你的天赋与这份机缘，让魔无道失望。”
想了想，青衣文士将自己的传承交给了摩洛，道:“我已时日无多，这是师尊当年留给我的传承，希望你能以天奕阁观棋者的身份将传承流传下去。”
“另外，那些孩童，我并未加害，在取了血脉之力后，各自予了仙缘……唉，你啊，和曾经的无道一样，太过仁慈。长此以往，在这残酷的修行之路上，如何生存！”
“曾经的无道？”摩洛像是抓住了重点，心底思忖着，当初无道老祖的那句话，是否与之存在某些关联。
“罢了，你且离去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摩洛，只是看向一地荼靡，轻轻地拂动，状若癫狂地笑着，一边喃喃自语，吟诵不知名的诗。
“南国荼靡开一处，人去花开一朝枯。荼靡不见凭何忆，只待卿归为之书。阴晴圆缺皆天意，悲欢离合是命数。可笑仙门一叩首，难留故人共白头。可笑仙门一叩首，难留故人共白头，哈哈哈……”
文士像是疯了一般大笑，不知为何眼泪却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更让花白的胡须沾满了浊泪。
“咳，咳咳咳……玥儿，我来了，愿共聚九泉之下，不再留下遗憾……”
青衣文士目光渐渐混浊，像是陷入呆滞，抚弄荼靡的手腕垂落，呼吸渐渐止歇，而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看到面前有佳人相迎，共赏四季芳菲。
文士周身的灵韵四散，重归于天地间，一地荼靡在失去灵力蕴养后，渐渐褪去娇美的色泽，只是瞬间变化作齑粉，归于尘土。
一时间，芳菲不再，只有无边的静谧，沉寂到让人压抑的静谧，严严实实地覆压在这块土地，也覆压在摩洛的心头。
“这是你存在的意义吗？”摩洛喃喃自语，道，“可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