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泽把齐羽心送到寝室楼下后,自己走回教室。
教室里鸦雀无声,王大新黑沉着脸,站在门口。他看到江予泽慢慢走过来时,气得喊了一声:“干嘛去了?”
刚刚他质问徐露怎么回事,徐露吞吞吐吐,说齐羽心肚子疼,她一人弄不动她,就让江予泽帮忙把她背回来。
确实这个理由是最容易想到的。江予泽大致也回了这个说法。
“那她人呢?”王大新也是多年的老教师了,教书资历老不说,和形形□□的学生打了那么多交道,对他们的小招数几乎是了如指掌。
“送回寝室了。”江予泽淡淡回着。
“合着咱们班是没别的男生了,找人帮忙非得找你这个受伤的?”王大新审视着江予泽,抱着手臂继续说着。
“你们俩是不是在搞对象啊?”没等江予泽回话王大新直接问出了口。
江予泽听着笑了一声,他抬起头,毫不心虚:“没。”
王大新似是不相信,接着说:“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江予泽,我告诉你,你头脑再发昏的话,这样弄下去,大学也没得读。”
“大学……”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卢江大桥上,他对方寒说的话。
“你还笑得出来?”王大新见江予泽一脸恍惚的乐呵样,觉得真是对牛弹琴。
“老师你说的对。”江予泽笑着,他拍拍王大新的肩说:“放心,肯定去大学。”
然后他就走进教室里,王大新还没反应过来,转头懵圈道:“见鬼了这是。”
离晚自修下课还有半小时,江予泽翻出理综卷开始写,说是写,其实就是把它们拿出来,混个脸熟,他荒废了这么久的学业,几乎是一点基础都没有。
王大新觉得江予泽今天有点古怪,他背着手不断在他座位旁踱来踱去,眼睛时不时瞟向他的桌子,确定他真的在做题后,他反而内心不安了。
浪子忽然回头,令人动容,更令人疑惑。
下课铃打响,陈子韬跟踩了弹簧一样一下站起来,他走到江予泽那里,“我靠阿泽,你和齐大小姐终于擦出火花了?“
江予泽瞥他一眼,淡淡说道:“怎么可能,我有主了。”
前面位子上坐着的小身板,看上去静若止水,不过他依旧发现了她渐渐微红的耳根,这个细节于他而言非离娄之明但可视也。
“我靠,她都那样了你还和她……”陈子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怎么了?”江予泽斜眼看着他。
陈子韬忽然想起一切源头还不是自己喝醉多嘴,便心虚了:“没啥……”
“你先回去吧,以后晚自习下课不用等我。”
“干啥?谈恋爱?”
“谈个鬼,读书,你也好读了。”江予泽咳了一声。
“我靠,你疯啦。”陈子韬忽然想起那句话“恋爱中的人都是愚昧的”,一点没错。
“走走走,我他妈的连力的分解都不会……”
“你在说啥……”陈子韬脸上的表情跟吃了酸柠檬一样褶皱成一团。
“……”
陈子韬走后,教室里还有一些人,都是留下来继续复习的。
忽然,方寒桌上多出一本理综卷,上面的字招摇如草裙舞,
“有问题。”江予泽漫不经心地说着。
夏桐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江予泽,又瞄了一眼旁边的方寒,赫然觉得自己的位置有些一言难尽。
后面的胡哲宇也推着眼镜,默默观望着前方。
方寒看了他一眼,便拿着笔从位置上走出来,“去你位子边说?
江予泽嘴角弯着,在走到自己位子边时,他忽然拉起方寒的手臂往外走。
“干嘛?”
“带你去一个地方。”
“……”方寒由他拉着,小跑着跟着他的步伐。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那里黑乎乎的,头顶一盏粘着厚厚的灰的白炽灯,发出微弱冷冽的光,灯下簇拥着不少小虫子,上下扑腾着。
“来这干嘛?”方寒缩回了手臂,小声说道。
江予泽笑了声,“你在害怕?”
他故意压低声音,右手往她头顶推过去,方寒脚下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方寒惊地回头,江予泽在下一秒后打开了里面的灯,诡秘一说:“秘密基地。”
一间空教室,里面叠罗汉般堆着不少课桌椅,上面俨然积着不少灰尘。
方寒左右看了眼:“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空教室的?”
“英语老师说的,她办公室里的课桌椅从这拿的。”去办公室默课文次数多了,偶尔闲聊也能发现不少新大陆。
方寒看着他,忽然想起那天,也是他在办公室默写,走出来时与她撞在了一起。
他们的故事,也由此启程。
“你在想什么?”江予泽也回忆起了那天,他乌黑的眼眸里意味分明。
方寒低头笑了笑,而后淡淡地说:“我在想,你的英语该怎么好好补补。”
……
她真是破坏气氛的一流手。
“今天——没事吗?”方寒问的是晚自修他出去找齐羽心的事,其实班里的动静她都细细听着。
江予泽眼角微动,含着笑意,语调跌宕:“担心啊?”
方寒正色着脸,看着他。
“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江予泽收回笑容回道。
“那就好。”方寒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不是会多问的人,只要一句心安便可。
“以后在这教你题目?”方寒看了一眼旁边堆得老高的课桌椅,挑着眉问。
“对啊,就我们俩,学累了还能干点别的事,调节一下。”江予泽一本正经地说着,一边已经拿下一张桌子,空中扬起一层灰。
“江予泽,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哦……有没有纸?”
方寒会意,闷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转身开始擦起桌子来,江予泽挠了挠脖子,又从上面取下一张课桌。
把整包纸用完了,方寒才把课桌椅子擦得稍微露出点木头的本色。
“题目呢?”方寒淡淡地问他。
江予泽痞痞地笑着,然后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了被折成两半的试题卷。
“……”方寒接过,然后在桌上把它往反方向折了一下,命途多舛的理综卷便微微拢起,像一座弯弯的拱桥。
翻到第一张卷子,上面从第一道生物选择题开始,几乎就全部被黑笔圈了出来,方寒看着轻轻吸气,旁边人正和没事人一样坐着,右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瞧着她。
“以后做题后先对后面答案,后面有解析,如果看不懂再圈出来问我,这样效率高一点。”
方寒认真说话的时候,眼神清冷,语气坚定,其实她面容娇小,五官虽不惹眼明媚,但也干净端丽。
白皙的小脸,淡淡的眉眼,小巧的鼻梁,薄薄的细唇。
“还有平时也要看我给你的笔记,上面有重点知识点——”方寒的声音一顿,转头,发现江予泽一脸事不关己地发呆。
“江予泽。”
“啊?哦……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方寒蹙起眉头。
“……”江予泽无赖一笑,他嘴角一扯,手指点着一道化学单选题:“这个,为什么选d?”
“你看,这里生成氧气,它就是阳极,也是负极……”
江予泽刚又想问,忽然听到从走廊里传来的“噔噔噔”的高跟鞋碰撞大理石的声响,还有一对男女的对话声,由远到近。
“哦哟,刘老师,我跟你说,我在家办的那个辅导班啊,现在报的人越来越多了,反正这里的课桌椅堆着也是浪费,我都拿去用的。”
“李老师是会赚钱啊,我老婆是不让我弄的,她说家里两个小孩够吵了。”
说着两人笑了起来,那个女老师又接着说:“诶哟刘老师,还要麻烦你帮我搬桌子,待会学校门口我买点夜宵你带回去,给你老婆也带一份。”
“李老师还要跟我客气,待会我请客。”
……
方寒眨着眼睛看着江予泽,“要不我躲起来?”
“干嘛?……又没事。”
“老师会怀疑我们在谈恋爱的。”
“……本来就是啊。”江予泽一脸无所谓。
方寒觉得这样不妥,便迅速躲到了门背后,然后拿食指在唇上一竖,作“嘘”的动作。
江予泽被她的胆小逗笑了,他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睨着刚才的电解池题。
“灯怎么亮着呀?”女老师疑惑地走向前,男老师也紧接着跟上。
一进门,女老师惊了一瞬,上下打量着江予泽,“你是哪个班的啊?在这干嘛呀?”
“写作业。”江予泽转身坐着,随口应道,声音不卑不亢。
男老师也进来了,看到这场面讶异地看了女老师一眼,女老师又开口了:“好好的教室不呆,怎么跑这来了?”
“这儿安静。”江予泽声音慵懒,透着浅浅的底气。
男老师目光一转,看到了他桌上堆着的餐巾纸,忽然紧紧一皱眉,表情异样。
江予泽注意到了,他滞了一秒,缓缓解释道:“呃……这个不是,”
女老师瞬间也懂了,她难堪地与男老师对视一秒,然后头一避开,留下一句:“以后别在这里搞这些事,下次再发现告诉你班主任。”
男老师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方寒在门后咬着牙,以前在寝室她听室友说过这个,没想到老师竟然会误会成……
“老师,那个餐巾纸不是,是我刚刚擦桌子用的。”方寒从门背后走出来,声音渐渐抬高。
突然多出一道声音,两位老师同时转过身去,江予泽也偏头看了她一眼。
“我在这教他题目,教室里说话怕打扰到其他自习的同学,所以——”方寒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忽然她心念一动,轻轻问道:“老师来这里是?”
女老师眨了眨眼,说:“噢,我们听到这有声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方寒“哦”了一声,露出恍然的表情,她接着说:“我以为老师是来拿桌椅的,这里的桌椅已经少了好几张了。”
江予泽笑着看方寒心机地说着话,刹然觉得女人对峙真是可怕。
女老师抿着嘴,继而回道:“没有没有,嗯……这个既然没什么事,你们早点结束早点回寝室吧。李老师,我们先走吧。”
“诶,好。”李老师生硬地笑着,两人便快步走了出去。
待走廊急促的高跟鞋声响愈来愈轻时,方寒回头看了江予泽一眼,嗫嚅了句:“对不起,我是逃兵了。”
江予泽轻笑一声,“但你杀敌够猛啊。”
方寒听着也笑了出来,“腹黑的方寒。”
“那我也喜欢。”江予泽低头看着她,唇角微扬,划出一道温柔的曲线。
“那——继续讲题了。”方寒低着头错开身,坐下立马提起笔准备开讲。
江予泽头一下耷拉,趿着鞋走了过去。
下次,气氛不能再被破了,他暗自想着。
下次,要不要让他得逞呢,她暗自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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