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把班吉送去医院——是千十六坚持要这么做的。
没想到,也因而得知班吉其实已经癌症末期,所剩时日不多。
一行人离开医院回到三叉路,白书在接到一通紧急电话后,便先行离开,能够脱离管理人的二十四时监控,悠荷求之不得,也没就没多问赶紧把人送走。
夜已深,悠荷从厨房里端着刚泡好的茶出来,看见千十六在门口讲电话。
“十六在跟谁通电话?”她将托盘摆在桌上,随口问了正在啃瓜子的花花。
“谁知道。”花花表现出没兴致了解的样子,短手抹了抹脸,把瓜子碎屑擦去。
“你喜欢那孩子?”悠荷又问。
“才不喜欢。”
“哦?”
悠荷不信,但也不戳破,只淡淡的念了句,“以后十六就归你管,你可别带坏他。”
花花没立刻回应,扭了屁股转过身去,后来不知道呢喃了什么,悠荷没听清楚。
这个时候,千十六已经讲完电话,回到店内。
悠荷举了举茶杯,向千十六招呼。
“过来喝茶。”
千十六点点头,在悠荷对面坐下,拿起热茶啜了一口。
那花的香气令他感到放松。
悠荷看着千十六,撑着一边的脸,笑了笑。
“该谁先开始说呢?”
千十六眨眨眼,一会儿才理解悠荷的意思。
“我我”他想说,但还没厘清思绪。
悠荷微笑,“别紧张,我先来吧。”
她啜了口茶,清清嗓子。
“我要重新再向你做一次自我介绍。”她说,“我是悠荷,除了是这家花店的老板娘以外,还是一名被称为猎食者的非人类”
悠荷告诉千十六她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而白书则是负责管理她的管理人,至于是不是男朋友这点没特别说明。
千十六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究竟理解了多少,在悠荷大致解释完之后,他停顿了好久才缓缓点头。
“很不可思议?”悠荷道。
“嗯”
“有比老鼠会说话吓人吗?”
听见悠荷的玩笑话,千十六在怔了两秒之后,放松地笑了开来。
“不…不吓人。”他说,笑得暖暖的。
悠荷也回以笑容,替千十六加了点茶,“轮到你了。据说你是千氏集团的公子?”
千十六眼神飘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私生子,我不被承认。”
“所以你才会自己在外面独立生活。”悠荷替千十六打抱不平,“这对你来说也太不公平,同样都是你父亲的骨肉,你哥哥却能继承家业,享尽富贵。”
没想千十六却摇头。
“爸爸有照顾我跟母亲。”他说得很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我妈妈过世之后,是我自己拒绝回去千家。”
听见这番话悠荷才发觉,虽然这孩子外表看起来软弱,却有着一颗倔强的心。
她浅浅一笑。
“其实不管你身世背景是什么,在我这里你就是千十六,是我的员工。”悠荷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尽管好好安心工作。”
千十六感觉悠荷的手比一般人都还冰冷,但是这样的举动和话语仍让他心里感到温暖。
“话说回来,你知道那位得了癌症的大叔为什么要绑架你吗?”悠荷用手指敲了敲侧脸,“我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只是单纯的勒索,他有很深的仇恨。”
她深邃的眼神幽幽望向别处,“那种恨意,即使一时一刻被我猎食,也会不断再生,那是解不开的结,或许就会这么跟着那位大叔进棺材了吧。”
千十六眉宇纠结,脸色沉重。
“他…他恨我父亲。”
就在刚才,千十六打了一通电话,给以前时常代替父亲照顾他的管家先生,请他帮忙查询关于班吉这号人物,才得知实情。
“班班吉本来是千氏集团旗下某个子公司的厂长。”千十六缓缓说道,“他是一个好人,也认真工作但是在半前年,却因为包庇员工犯错而遭到解雇”
“半年前啊。”悠荷想起什么,“刚才听医院的说法,他也是大概在那个时候被诊断出得病,可就算这样也没必要恨你父亲吧?这么大一个集团,子公司的事你父亲怎么管得着?”
“他…似乎有向我父亲求情过。”详细状况千十六也不清楚,但或许就是因为求助无果,他父亲才会被认定是罪魁祸首吧。
“不管是恨你父亲或者是你,他的病也不会好起来。可是人啊,在无助的时候能够最快重新站起来的方式,就是把仇恨寄托在别人身上。”悠荷叹了一口气,若有感悟的说。
这个话题就到这里结束,千十六没说话,只是看着杯子里清透的茶面,陷入沉思。
隔日一早,花店照常营业,千十六也准时来上班。
没人再提起昨夜的事。
令悠荷较为讶异的是,白书从昨晚离开到一整个早上都没不见踪影,这就有点稀奇了。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千十六向悠荷请假外出,没说要去哪,但悠荷早已猜到,故在千十六准备出门时叫住他。
“探病的话,石斛兰挺合适的,那边有一束,你带走吧。”悠荷指着架上盛开的紫红色花朵说道。
千十六回头,因被悠荷看穿而红了脸,连忙躬身道谢。
“谢谢谢。”
他心翼翼的将花束带走,向悠荷挥手道别。
“真该说他是好人还是傻子?居然还给绑架自己的凶手探病送花。”悠荷站在柜台边,一手撑着脸,“你说呢?花”
正转头想要找她的店宠时,却发现原本在垫子上的仓鼠消失无踪。
“花花?”悠荷在柜台里四处探了探,最终得到一个结论。
她望向门口,扯扯嘴角。
“还说什么不喜欢人家呢。”
…
千十六捧着花束前往医院。
路上,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他针织背心胸前的口袋里传出。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傻子?”
千十六停下脚步,低头一看,竟有一颗鼠头从他口袋里冒出来。
“花花?!”
花花拨了拨脸,“你干嘛还来给他探病啊?人家恨你全家恨得要死。”
“我我”
千十六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觉得不做些什么的话,他无法安心。
“好啦,说不出来就别站在这挡路,赶紧进去。”花花催促,把头缩进口袋里。
“喔喔。”
千十六乖乖听话,加快步伐进入医院,前往班吉所在的病房。
他推开门,看见班吉正在休息。
在医院青白的灯光底下,他显得更加苍老削瘦。
千十六怕吵到病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床头,将花束放到瓶中摆好。
“……石斛兰?”
听见声音,千十六转过头,发现班吉已经醒了。
“以前父亲节的时候,我太太跟孩子也常送我这种花。”他有气无力地说,用黯淡的目光凝望着那些花,“但就在半年前,我丢了工作之后,他们都离开我了。”
忧伤、愤慨、仇恨全在班吉的眼中,纠结成一团混沌。
“没了工作不打紧,老天爷还不愿放过我,在那个时候判了我死刑。我不怪我的家人离开我,因为当时我成天喝酒,我太太才会受不了带着还在读高中的儿子离开。怪谁呢?怪老天有用吗?没用。”
班吉目光黯淡。
“所以,我选择怪罪你父亲,怪罪被上天眷顾的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