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醒着呀。”
轻手轻脚走进来，发现夜霜还醒着的紫玲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玉色的眸子将目光放到夜霜身上，看着那些还错位中的肌肉正蠕动着回归自己原本的位置，她的眼底深处除了震撼，剩下的也只有丝丝悲伤。
夜霜却还是一如既往，露出温和的表情，“嗯，想睡但是睡不着。”
“你该好好休息的。”紫玲坐在床边，目光如水，“今天真的多亏有你了。”
“我只是发挥了我该有的作用而已。”夜霜笑了，“这是大家的功劳。”
“可没有你，我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嗓音像是在颤抖，紫玲的美眸中泪光莹莹，即便还在硬撑着不想哭出来，但蠢动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溢出了悲伤，“夜霜，答应我，以后不要这么勉强自己了。”
面对紫玲恳求般的语气，夜霜并没有答应。
笑容在不知不觉间淡漠，他将目光望向窗外的夜幕，保持着沉默。
这是他在勉强自己吗？不容置疑的回答，是的。
可夜霜却第一次打心底里感到满足。
即便那股浑身被撕裂重塑时的痛觉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但起码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人所需要了。
起码在这一刻，他切实的感觉自己还活着……
“不知道巴黎的夜色是怎么样的呢。”夜霜故意扯开了话题，笑道，“昨晚完全顾着逃命了，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看呢。”
紫玲微微蹙起了眉，她也明白，就算再怎么劝夜霜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更何况如今巴黎的形势如此复杂，之后将面对的敌人是怎样的强大还是未知数，所以一切在这里说时未免太早了点。
心想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提起。
脸上恢复原本的笑意，顺着夜霜的视线望向窗外，凝视了好一会儿后，两人同时收回目光，默然对视了一眼，然后竟又是同时会心一笑。
夜晚的巴黎城危险至极。
夜幕的漆黑裙摆下，任何阴影里都可能藏着致命的危险。
不过假如你肯赌上性命，硬着头皮爬上大教堂高处，便能独享整座城市的夜景。
没有河畔灯火璀璨的陪衬，塞纳河上的波光依然在月光的映照下独显一分静谧的美感，微风从远方而来，带着一股夜晚特有的清冷味道拂过脸颊，让人心旷神怡。
——如果这座城市里没有吸血鬼就好了……
值得西提岛居民庆幸的是，由于有主城区的那场屠杀，今晚这里的食尸鬼们也大多被血腥味引走，虽然夜路谈不上安全，但起码窗户和阳台不用锁得那么死了。
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短暂幸福听起来格外残忍，但依然会有人在屋子里为此笑出声，庆幸这灾难还未波及到自己身上。
即便这笑声里，藏满了呛人的苦涩。
站在钟楼顶端上遥望，城区的火势依然凶猛，赤红的火光与烟雾蔓延至上空云端，成为这片漆黑的夜幕下唯一的异色。
望着那里，夜霜的脑海中不由得闪现起那座被尼德霍格毁灭的城市。
也在这样的一片火海之中，他的人生迎来了第一个转折点。
也是因为那一次奇遇，他才有幸今天站在这里。
夜风里依然夹着鲜血的味道，回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幕，夜霜的表情不免凝重。
然而不知为什么，本该是痛斥亚尔伯特这个罪魁祸首造成这一切局面的时刻，夜霜的耳边却莫名的回响起那一句质问：“人类究竟有什么资格决定其他生灵的命运？”
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更想不通亚尔伯特为什么最终放过了他。
——或许这只是进一步的阴谋……
夜霜下意识的这么想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夜霜？”
“嗯？”
夜霜楞了一下，思绪被拉回现实。
就看到坐在身边的紫玲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夜霜一笑了之，撒谎道，“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眨巴了两下玉色的眸子，紫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我还总想着说假如一天要是赚够了钱，一定要到世界上最出名的那些城市游玩一圈。而巴黎肯定是我的必经之地。”说着，夜霜无奈的笑了，“可没想到啊……真的来到这里之后，居然是这种情况。真的除了感叹一句世事难料，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是啊。”紫玲也表示同感的点了点头，“这里真的跟我想象中差太远了。”
可说着，却像是忆起什么，紫玲眸子微垂，望向脚下悬空的黑暗，突然低声问道：“夜霜，你有没有那么一会儿感觉到后悔了？”
“后悔什么？”
紫玲抬头，目光投向夜霜的脸，“后悔入学了摩卡西亚学院，后悔成为弑神者。”
被这么一问，夜霜却是怔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说不后悔恐怕是假的，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整天冒着生命危险和各种非人的可怕生物打交道，假如不步入学院的话，那么夜霜现在可能也只是摩卡西亚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居民，在民用学校中读完剩下的学业然后加入城市的建设里，就此平淡一生。
这听起来似乎确实是十分适合夜霜的人生，然而他本人却不这么认为。
“人生没得后悔——而且就算可以，我也不后悔。”
紫色眸子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夜霜深深吸了口气，道：“就像你当时跟我说的那个故事一样：弱不是原罪，只有不敢拼搏的人类才是最差劲的。我可不想当一个差劲的人类，起码现在，我还不能就此止步。”
听到夜霜如立誓般的话语，紫玲的嘴角也挣扎着挤出一丝微笑，“是啊，我也不能就此止步呢……”目光重新望向天际，那里是太阳将升起的方向，“真希望白天快点到来，起码巴黎的太阳——还是比预想中要温暖得多的。”
看着紫玲期盼的目光，夜霜嘴角的笑意却渐渐淡漠了……
——明天啊……
——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呢……
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担忧起未来的日子了。
而此时此刻，带给夜霜这份不安的罪魁祸首却更加不安。
回到酒店，亚尔伯特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清理，径直来到了后台办公室。
“我对不起您，尊敬的王……”
一进门，它便直接跪到地上，头也深深磕到地板上，连抬头都不敢。
亚尔伯特很清楚自己这一次的失败后果有多严重。
原本在它的计划中，除掉驻扎在巴黎的弑神者们就相当于拥有了与血族谈判的资本，一方面不仅算是帮助血族解决掉敌人的示好，另一方面也算是展示西欧精灵同盟所拥有的实力，释放出“我们的力量还足以跟人类弑神者阵营对抗”的信号。
然而，亚尔伯特却没能做到这一点。
“亚尔伯特辜负了您的期望，请王给予我这个罪人最严厉的惩罚！”
它大声的请罪，像是在嘶吼。
虽然它明白，它越是主动求罪，老王越不会降罪给它。
可让亚尔伯特没想到的是，一直以来都世事从容的王，今天却一言不发。
微微抬起头瞄了一眼，月光照耀的窗前，老王正坐在椅子上，正背对着亚尔伯特。一只手架在护手上撑着脑袋做沉思状，它似乎正对它们所将要面对的后果烦恼不已，根本不想搭理亚尔伯特。
像是找到了一个找借口的好机会，亚尔伯特连忙用膝盖向前挪了几步，请道：“王，您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现在的情况对于咱们来说还没那么糟。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消息，血族已经封锁了整个巴黎城，想必那帮人类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要咱们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话到一半，亚尔伯特却突然愣住了。
因为就在它还在侃侃而谈的时候，却发现椅子下方的地面上似乎淌着一滩液体。
漆黑的环境下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但亚尔伯特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是血！
那是已经凝固了的鲜血！
而几乎同时，办公室的阴暗角落里，第三道身影悄然出现。
心里想要为老王报仇的愤怒一闪而过，亚尔伯特握紧了手中的永恒之枪猛地起身，却始终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举动。
它心里很清楚，这里是西欧精灵同盟的核心领域，身为领导人的老王已经身死的消息不可能会这么久都没有被护卫们发觉，而假如对方单单只是一个刺客，那么他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等待亚尔伯特的到来。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这里的情况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给控制住了！
压制住内心的怒火与恐惧，亚尔伯特咬紧了牙根，质问：“你是谁？”
只不过，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向它靠近。
直到那道身影走到了窗前，一位少年的模样出现在皎白的月光下，亚尔伯特才得以看清他的嘴角邪魅的冷笑，以及那双万花筒般的迷幻紫色瞳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