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在一棵树前停下了脚步，眼前的大树已经枯死，树皮也已经不知被何人剥去，想来这也是这棵树枯死的原因，树干上还留着几个牙印，清晰可见。
几只乌鸦停留在高高的枯枝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树下的洛凡，它们期盼洛凡会像不远处的那具枯骨之前一样，会突然倒下去，这样它们就可以落下美餐一顿。
它们的等待显然是徒劳无功的，离开不甘心，等待下去了似乎又没有结果，只能焦躁的尖叫着。
洛凡与俊秀和尚在一处叉路口便分开了，相遇与分离是江湖的常态，二人自不会做寻常的儿女姿态。
二人默契的没有问彼此的名姓，茫茫江湖，下次再见时也许对方只是路旁一具无名的尸骨，知道了姓名只会徒增伤悲罢了。
空荡荡的村庄，无人掩埋的尸骨，远方天边血色的晚霞，它们似总要赚取一些人的眼泪，或者诗人“断肠人在天涯”的诗句才肯罢休，不过它们在洛凡这里却只能铩羽而归。
脚步继续向南，周围的景象却变得愈加荒凉，几只野狗正在争抢着一根白色的骨头，洛凡认得，那是人的腿骨。
野狗见到有人，停止了争抢，望向洛凡，眼睛闪着血色的光芒，口水不断从口中滴落，口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一道剑光，划破了夕阳，一条野狗已经身首异处，其它野狗惨叫着跑开了，见到洛凡走远后又跑了回来，争抢着同伴的尸体。
一只瘦的野狗被同伴咬伤，只能在一旁舔着伤口，啃着先前争抢此刻却无狗问津的那根骨头。
弱肉强食是自然的法则，正如这江湖一般，弱的人没有资格生存。
向南行了几日，一座大城出现在了洛凡的视野中，周围也终于有了些许人的影子。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只有寥寥的几人，他们面黄肌瘦的，无神的在街上游荡着，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突然一个人从洛凡的身边跑过，看着背影那人的怀中似乎抱着什么，随后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痛苦的呼喊。
“我的胳膊！”
原来先前的那人因为饥饿，竟然砍去了同伴的胳膊。
那被砍去胳膊的人倒在地上，呼喊声越来越弱，本就极为虚弱的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时他旁边的几个人也不怀好意的走向了他。
“官府施粥了！”
不知道何人呼喊了一声，那些游荡的人仿佛瞬间回了魂，原本空荡的街上兀的冒出了很多人，都向一个相同的方向跑去。
失去手臂的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枯瘦如柴的身体，血也不过只剩下几滴，此刻已经没了呼吸，那几个原本围向他身旁的人听到呼喊后，也已经散去，让他免了一劫。
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拳打脚踢的维持着粥厂的秩序，他们眼中满是嘲讽的看着这些从各处涌进城中，形若乞丐的难民。
洛凡远远的看了那盛粥的木盆，一盆清水中只有几粒米粒寂寞的沉在盆底，它们还要被施粥的人不时的搅起，也不知道最终会落进哪一个幸运儿的腹中。
转身离开，洛凡选了一间装饰华丽的酒楼，缓缓的走上二楼。
酒楼的生意居然没有洛凡想象中的惨淡，三两个酒客随着的坐着，不时的低声交谈着，见到有人上楼也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洛凡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酒楼伙计见客人上门，热络的上来招呼，能在如今这个年月来到酒楼的人，自然都是非常之人，绝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洛凡随意的点了些东西，丢给那伙计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就不再言语，那伙计满脸堆笑的捧着银子下去了。
街的对面是一家米店，店名到不甚惹人注意，不过那匾额上的六瓣雪花的印记倒是分外惹眼。
洛凡皱了皱眉，又是寒风堡的标志，看来这十二年的时间，寒风堡发展的很快，如果洛家还在……
想到伤心处，洛凡又咳嗽起来，一阵接着一阵，脸上升起病态的潮红，就连喘息都困难起来，那酒楼伙计见状想要上前询问，洛凡朝他远远的摇了摇手。
此时酒楼下，一个长得十分健壮的中年男子，从粥厂的方向走了过来，脚步急促，却丝毫不显慌乱，闪身进了对面的米店之中。
在屋中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那里，他躬身对着那坐在正位的白衣女子行了一礼，不等几人催促，便将自己的所见一一讲述出来。
当听到官府施的粥几乎等若清水时，那坐在上首的女子柳眉轻皱，她已经想到那粥食定不会太过充裕，却没有想到离谱到了这个地步。
“柳叔，我们这次带来的粮食还有多少？”
女子对旁边一位身着青色长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询问。
“回大姐，还有五千担，已经有几家派人来谈，价格与之前相比已经翻了三翻。”
青衣中年男子恭敬的回答，虽然女子称呼他为叔叔，他却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丝毫的逾越。
“你婉言谢绝那些人，明天选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以寒风堡的名义开始施粥，记得粥要稠一些，馒头也要大一些。”
女子做了决定，寒风堡乃是武林正宗，扶危救困自是当仁不让，她原本还寄希望于官府，看样子是不行了。
“大姐，我们这么做，官府那边恐怕……”
青衣男子表示了自己的担心，话只说了一半，就没有再继续。
“无妨，他们会感谢我们的。”
女子胸有成竹，此举只会减少难民与官府的冲突，那些贪官污吏才不会在乎谁折了他们的颜面，真金白银装进自己的口袋才是正事。
屋中其他人听到女子的吩咐后，都下去开始忙碌起来，一时间只剩下女子一人，女子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脸上写着疲惫。
四周已经黑了下来，屋中已经上了灯，洛凡望着火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被楼下的吵闹声扰乱了思绪。
打开窗子，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火光摇曳，屋中一时间影影绰绰，多了几分梦幻。洛凡从窗子望去，正好能够将楼下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满面泪痕的哭述着什么，在她的身后一个满脸脏兮兮的孩童紧张的抓着妇人的衣角，不知所措。
想来应该是妇人和那孩童饿的紧了，来店中乞讨，搅了店中的生意，老板让伙计将其赶了出来。
那在自己跟前和颜悦色的伙计此时带上了凶神恶煞的面具，或者是脱下了温和的面具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不时对那妇人拳打脚踢着。
洛凡摇了摇头，正要关上窗户，忽然远处驶来的一辆华丽的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马车在楼下急停了下来，那赶车的老者跳了下来，双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酒楼伙计的手腕，竟是极为高明的擒拿手法。
手上传来的剧痛让那伙计脸变成了猪肝色，爷爷、祖宗的大声求饶着，老者顺势用力，那伙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样子十分狼狈，如丧家犬一般逃了去。
老者蹲下身来，取出一个馒头想要给那个孩童，可是那个惊慌失措的孩童只是抓着妇人的衣角，一脸渴望却又不敢伸手。
老者一把将馒头放到了那个孩童手中，又从怀中取了一锭银子放到妇人的手中，做完一切后，老者又回到了马车上，扬鞭疾驰而去。
“老周，你救得了她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马车内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遇到了总不能不管，不管心里不痛快！”
老者回答。
马车内的男子没有再言语，他方才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甚至楼上的洛凡，还有那个躲在角落里目含怨毒和贪婪的伙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老者最后送出的那锭银子，本是给那妇人和孩童一条生路，可是却也将她们推向了深渊，车内男子微微叹息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