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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拙一内心的疑惑。

    “原来是这样……”拙一听完了云惜交代的前因后果,心中异骇非常。当然云惜略去了信觉报案一节,只说是晏怀安以官差的身份强迫信觉带他们上山来的。

    “但贫僧还是有一事不知。”拙一犹犹豫豫的,看着那群鼠,他生性有点儿怕鼠,如果此刻不是人多,估计自己已经先落荒而逃。“这些老鼠为何在此盘桓不去?”

    云惜微笑:“它们饿了。”

    “饿?”

    云惜点头:“要散去群鼠,其实十分简单,只要让它们吃饱就行——如果拙一职事肯舍粮米,度一度这成百上千的田鼠呢?”

    拙一一愣,旋即点头。转过身去对香积厨的管事和尚说了几句,后者怯怯看了眼信真。信真没有任何反应。

    这管事和尚不得已去了。

    众人稍后片刻,管事和尚已经带人从香积厨取了米面以及香油等物,搬到寺院台地的角落,混合起来,洒在地上。

    群鼠一闻香味,便立即撇开参堂石阶上的猫儿,迅疾朝食物而去。密密麻麻的田鼠围着那一圈米面不住饕餮,看的一众和尚合十默念:“罪过、罪过。”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群鼠吃饱喝足,阒然散去。

    云摩寺恢复了平日的宁静。此刻日已初升,阳光洒满山野。

    拙一内心也松了口气。

    他对云惜合十行了个礼:“好了,群鼠散去。云施主这一番所为到底有什么奥妙,可以揭秘了吧?”

    云惜颔首,笑道:“此事说来简单。其实想到这等主意也不是我的原创,我只是想到了从前听过的一个故事,有样学样罢了。”

    拙一问:“故事?什么故事?”

    “是有关唐朝的一个画家,叫张僧繇的,不知道列位听过没有?张僧繇可是古往今来最有名、也最有才的画家之一。巧了,这故事也跟你们佛寺有关——说是张僧繇那时候,有间寺庙碰到了鸟雀的麻烦。这鸟雀喜欢在佛殿的大梁上做巢,做巢你便坐巢吧,但位置还十分不佳,不偏不倚就在佛祖的金身上头。如是一来,鸟雀每日进出扰攘不说,还往佛祖金身上拉了不少鸟粪。和尚们一直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着急。不过正巧张僧繇前来礼佛,得知了此事。这个唐朝的大画家听闻之后,只问寺庙里的和尚要了点儿笔墨,就在大门入口的椽子上画了一些东西。从此之后,那些鸟儿们居然就再也不敢进大殿了。”

    “这么神!”众僧听了暗暗呼喝。

    “是啊,你们猜,张僧繇到底在大殿的椽子上画了什么?”

    小和尚信觉在旁听得入神,此刻临近真相早已按捺不住,痴痴地追问:“他画了什么?”

    “他画了一只捕鸟雀的鹰!”

    这便是谜底了。

    张僧繇用一只画出来的鹰来吓退群鸟,一如云惜用一只画出来的猫吓退群鼠。

    故事只是故事,听听方可。但自己亲身经历这样的事情,众僧一时间还有点儿缓不过神来。

    “这么说,群鼠是想要进参堂?”拙一花了好半天功夫,才问出这么句话来。

    云惜点头:“不错。”

    “它们……进参堂干什么?”

    云惜一字一顿:“吃、壁、画。”

    壁画……是被吃掉的?

    拙一还没有说话,已经有其他人惊呼起来。甚至连信觉也对这个答案惊诧不已。

    他之所以能确定壁画“自毁”与自己的大师兄有关,也是因为先前随信真往京城内买纸的缘故……但这田鼠吃掉壁画……实在难以置信。

    信真只是个普通和尚,又没有妖术法术,怎么能驱使群鼠?

    同样的困惑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拙一觉得这太过匪夷所思。

    “云施主,故事是故事,但现实毕竟是现实……”

    拙一还没有说完,有几个思路快的和尚发觉了云惜前后矛盾之处,大声嚷嚷道:“这么说来,那就不是信正和信远做的了?”

    “对呀,你先前说是信正和信觉,现在又说是老鼠,你前后不一,自相矛盾,让我们怎么能够相信你!”

    “哈,现在怪上老鼠了,那信正师兄和信觉师弟就没事咯?应该可以放咯!”

    ……

    一见云惜被众人围攻,晏怀安看不下去了,拿出官差的派头来:“吵吵吵!吵什么?这里给你们分析案子呢!一个个瞎捣乱!”

    结果晏怀安话音刚落,良久不言的信真跟着开口了:“官差施主这话说的再理。如果是官差在办案,我们自然无不服从。只是云施主身份尴尬,我们有所意见,也属自然。”

    信真这话说得阴险,意在否定云惜插手此事的合理性。但晏怀安根本不予理会:“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家云惜虽然不穿官府不到衙门点卯,但破起案子来京城一绝,多少奇案疑案都在她手上迎刃而解。她说话我这么个官差都得听着,何况你们这帮和尚乎?”

    云惜听着他前头说“我们家云惜”,又羞又怒。结果听到后面学儒生之乎者也起来,又差点笑破。

    云惜耐心等众僧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大方点头承认:“是,先前我犯了错误。或者说,落入了这一切的策划者的圈套。壁画‘自毁’背后的真凶策划了一切,故意让信正和信觉将木竿和笤帚准备好,就是让我以为他们是利用自己制造的工具破坏壁画的。这样一来,晏怀安官差就可以顺势将案子了结。晏官差与我下山之后,此人再着手真正的破坏行动——也就是这些老鼠。”

    “哼,”群僧中有人冷笑,“这位女施主,并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只是你前后反复,一下说东一下又说西,让我们实在不得不怀疑。不管你说的策划者是谁,现在你又给他加了一条罪状不是?你说自己上当了,又说是老鼠毁坏的壁画。可是不知道女施主你是否知道,上一次壁画自毁,咱们拙一职事在参堂可是守了一宿,看得真真切切,当晚一只老鼠也没有见着啊!拙一职事,是也不是?”

    拙一沉默不语。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沉默,是因为他心中也有此一问。

    且不管你云惜说的田鼠食画是否成立,但光这点,跟上次壁画拙一亲眼见到的就完全不同。

    云惜胸有成竹,微微一笑:“这就是策划者的巧妙之处。拙一职事,我且问你,第三次绘制壁画之前,你是不是告诉过众僧,壁画制成之后,你要亲自守夜礼拜?”

    拙一的瞳孔缓缓放大。他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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