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都市小说 > 天下丹青 > 18 简而胜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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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惜不厌其烦,给晏怀安解释了一大通。

    其实晏怀安也不是真糊涂。只是他懒得掺和这种莫名其妙的小案子。上峰给他派发这种案子是让他出来放放闲的,云惜倒好,整得比平时还要认真。

    但晏怀安毕竟是官差,他可以云惜案件的侦破过程有漏洞,可以接受一个“民不举官不究”的结果。但是如果有人故意愚弄,他还是得说道说道。

    “你是说,信正和信远两人明明知道今天就要给壁画上色,却在昨晚把脚手架撤出,将笤帚留下。目的就是为了表演今天这么一出?”

    云惜点头。

    晏怀安咬了咬牙,在半空比划了一下拳头。

    连桌上的油灯都被他带得猛烈一晃。

    “这帮秃驴,欺人太甚!”

    “你别着急!”云惜忙道,“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的表演。大部分人也都是被牵着鼻子走。其实有这么一出戏也好,只会让我们真正的对手更快露出马脚。”

    晏怀安沉思起来。他好歹是个官差,也经手过那么多案子,很快就明白了云惜所指:“你是说那个大和尚,信真!”

    “嗯。”

    “原来如此。我一直看这厮不太正常。在这云摩寺,他似乎才是真正管事儿的。要说壁画能不能成,自然得问掌权者的意见。那拙一就是个不得人心的玩偶罢了。难怪啊,云惜,难怪你刚才特意问信觉小和尚拙一和信真两人听到你崴脚不能离去时的反应,其实你早就怀疑——”

    晏怀安又低头看了看云惜微微肿起的脚踝,眉头微皱:“云惜,你的脚其实是故意的。对吧?”

    云惜笑起来。

    “云惜!”晏怀安佯怒,“我真服你了!这可是真受伤啊!你受疼,我还担心!”

    “哎呀,好啦好啦!你关心我我自然知道。但我也关心你——”

    “是嘛!”晏怀安两眼冒红心。

    “——的案子呀!”

    他眉毛一耷,不悦地撇撇嘴。

    云惜切笑。旋即问:“你到底想不想破案?”

    晏怀安夸张地叹了口气:“都到这份儿上了,我想不想要紧吗?关键是你想不想对吧?”

    云惜嘴角微勾:“那你告诉我,这次的案子,是谁去衙门报的?”

    晏怀安不紧不慢从身上掏出那张衙门里的那张报案填单,他实在不是很能理解这报案人跟案情究竟有多大关系。他将那张被叠了又叠的纸展开来,顺着墨迹看向报案人那里,眉头一皱:“李保泰?”

    这真是个……出人意料的名字。

    “李保泰?”

    云惜下意识就要凑过去看报案单,但晏怀安好歹没忘公文管理的条例,连忙一缩,将那张纸收了回去。

    “放心吧,虽然光线不佳,但我绝对不会看错。李保泰。就这三个字。”

    “李保泰?”云惜茫然,“是谁?”

    晏怀安摇头:“报官人人都可去报,如果不是要紧事,由文书填上事由等项,归档等待处理。这些日子来京里头乱哄哄的,我们忙得不可开交。我先前也跟你说过了,要不是上峰看我这段时间累得慌,也不会把这个清闲的案子翻出来。”

    说完大概是觉得“清闲”两个字不合适,晏怀安便连忙改口:“当然咯,现在看来非但不清闲,这些和尚,可是出人意料的狡猾!”

    “狡猾”其实也不至于。但这案子的确诸多疑点,一一有待解答。

    就比如这个李保泰,到底是谁啊真是闲得慌,好端端管起这僻远山寺的事情来了。

    “会不会是香客什么的?”晏怀安分析,“寺庙都有香客。这也说得通:香客李保泰看到云摩寺出现这等咄咄怪事,于是出于好心,去官府报案。”

    “可能性不大。”云惜分析,“你忘了之前拙一他们的态度?就是害怕这事儿给外头知道,生怕抹黑了云摩寺的名誉,进而吓跑了香客。而且,按照信真给我们透露的情况,云摩寺今非昔比,现在的香客多是京中权贵,如果是权贵到你们府衙报案,你的上峰会等闲之事?怕是早就亲自带人来查看情况了吧?”

    云惜又道:“会是假名么?”

    “不太可能。”晏怀安摇头,“报案一般需要携带官府核发的户籍文件。而且还得摁手印。这是为了防止恶意告发,或者冤案之类的事情,到时候好查找源头。”

    云惜颔首:“不是香客,也不是冒名,这寺庙之内,除了和尚又没有别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哦”了一声。

    “你想到了什么?”晏怀安忙问。

    “和尚。”

    晏怀安眼神贼兮兮的:“你想和尚?”

    云惜一撇嘴:“想你个大头鬼——我是说,报案的人,呃也就是这个李保泰,是和尚。”

    晏怀安眨巴着两只大眼睛。

    “哎呀,俗名,俗家名,出家前的用名。现在明白了吧?”

    晏怀安长长地“哦”了一声。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和尚又不是生下来就叫那些莫名其妙的名字的!李保泰,多接地气!”

    云惜点点头:“而且我想,这个李保泰,现在应该就在云摩寺!”

    目前来看,这个分析是最可能的。

    “李保泰”身在云摩寺山门之内,所以才能对壁画毁坏之事清清楚楚。他有心为寺里解决这样一个麻烦,但是又担心众同门师兄弟不允,所以私自下山,用出家之前的俗家名去官府报了案。

    这么说来,在信真和拙一之外,云摩寺还存在第三种“心思”。

    这种心思,同样是为了云摩寺的好:大概李保泰已经厌倦了大师兄和职事之间的纷争缠斗,又对壁画自毁心存疑惧,所以想要引入官府的力量,彻底解决此间所有矛盾。

    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但对于云惜来说,也变得越来越有趣。

    因为对于办案来说,复杂反而意味着简单。

    因为状况越复杂,线索就越多。你能够拼凑出来的真相也就越扎实。

    这就跟画画一样。小时候云惜学画学到一定时候,不再贪图简单图样的易画,而偏爱起复杂的内容。内容一复杂、一丰富,整个画面就仿佛撑了起来,变得极为悦目。

    但后来父亲很快便批评了她:“你这是在逃避。你之所以喜欢丰富的内容,只是因为它们共存起来,给人一种繁复的印象,从而遮住了你落笔的缺陷。如果你把画作中的细节、小处拿出来,你就会发现,其实在局部的技巧上,你犯了很多错误。”

    大道至简,大音希声。父亲用一辈子的丹青传授了云惜这样的经验。不过对于那个时期的她来说,复杂,意味着有迹可循,意味着可以用夺人眼目的铺排来掩盖某些缺陷和不足。

    斑驳的色彩堆砌起来,很容易换得看官的一个“好”字。而水墨,则只有一黑一白。用这仅有的两种颜色勾勒出深远的意境,显然是更高层次的画技。

    现在的局面就是如此。如果没有新的线索、新的矛盾暴露出来,云惜简直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多谢这个“李保泰”,给这次的案子开辟了新局面。

    “你准备怎么调查?”晏怀安问。

    “调查什么?”

    “这个李保泰的身份。”

    “无需调查,其实,我多少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晏怀安惊异起来:“啊,是谁?你快告诉我!”

    云惜歪了歪脑袋,朱唇微动,狡黠一笑:“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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