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重生之糖妻娇宠 > 第1章 洞房花烛夜 73、齐聚 ...
    陆莫繁的失败, 让最后一个拯救国朝的机会, 就此断送。谢衡月眼神一变,妻子的这个梦十分可怕, 然而却是有可能变为现实的未来。他决心阻止这一切发生。

    他一定要铤而走险, 出此奇兵,先拿下谢清商, 整顿中央, 其后再图地方。

    他惊讶地望着远处的龙旗仪仗“为什么皇帝会来?皇上出巡非同可,速速派人接应!”

    山下的皇辇之中,皇帝和皇后并排坐着。

    皇后面色如冰。而皇帝看着甘泉山的秋日景色,轻轻道“梓童, 上一次你我出游, 还是十几年前吧?”

    皇后穆慈仁被禁足多日, 大权旁落,若不是她在宫中经营已久, 一时她们还摆布不到她。她早就被贵妃等人生吞活剥了。

    她这些年外表忠厚,实际下手狠辣, 凡是隆庆皇帝的近身之人,皆被她在暗中下了不孕的药物,是以竟无人能诞下皇嗣。

    后宫女子远离家人, 如履薄冰, 所求不过是皇帝宠爱,能有皇嗣傍身,后半生无忧。

    皇后坏人子嗣, 此等大恨,平日里大家畏惧她的淫威,畏惧穆家滔天的权势,只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她失势了,正是众人有仇报仇的时候。

    何况谢衡月对谢清商百般逼迫,谢清商竟没有功夫偷入皇城看顾她。相反京中人人皆知谢衡月在对谢清商以及穆家的势力大肆攻伐,他们的倾覆便在旦夕。

    皇后依然盛装明艳无比,然而脸上却再也挤不出笑容,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依然那般英俊。

    她少女时代,对隆庆皇帝一见倾心,费尽心思嫁给他,为他养育皇子,多年来尽心尽力为他打理六宫。可到头来,他却将自己丢给群狼践踏,如今还能这般轻描淡写地问出这等貌似深情的话。

    穆慈仁垂下眼睫毛,将她的一腔仇恨皆隐藏起来,她低声道“嘉怡皇后去后,皇帝就再未出城游猎,自然也未曾与宫出行。”

    隆庆皇帝听她故意提到嘉怡皇后的死,知道她这是心存怨恨。他对这样的怨恨已经见多了,然而还是做不到毫不在意。

    皇后也知道他做不到。果然是最了解你的人,才能伤害你。

    隆庆皇帝看着满山的秋林被秋风吹着,呼啸着,他轻轻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在丹炉边对着火焰,总觉得嘉怡皇后还在身边,竟然没有注意到,原来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

    穆慈仁暗中咬着牙。却听隆庆皇帝温柔地“梓童,今日我们难得出来。都不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好好游玩一番吧。”

    穆慈仁虽然已经下了最后的决心,然而此时听到隆庆皇帝这样温存的话语,还是没忍住眼泪,瞬间便泪水盈满了眼眶。

    隆庆皇帝却像没看见她的眼泪一样,仰望着头上碧蓝的天空,他轻轻道“一连多日皆是阴沉沉的天,却没有下半点儿雨。既然不下雨,那么晴了也好。”

    在甘泉山的另一座山峰上,谢清商坐在滑竿上,他望着招展的龙旗,咬牙切齿道“皇帝这是来做什么?他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谢清商这些天被谢衡月折腾得不轻,他来伤势重,但是他有名医医治,可以迅速恢复,然而谢衡月天天上门堵他,他竟不敢好得太快,吃了无数苦头。

    如今他敷上了独门秘药,止住了疼痛,却依然难以上马打仗。这般重要的时刻,他只能被人用滑竿抬上来。

    谢清商想到此处就一阵暴躁,他扭头骂道“你不是你这药很管用吗?我都服了三天药了,怎么现在我居然还是不起来!”

    在他身边是一个面容俊雅,却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他听着谢清商的话,只是躬身谢罪,不发一言。TX

    在一边的谢清商的亲舅舅,承恩伯穆望道心翼翼地“殿下不要太生气,当心伤口迸裂。”

    谢清商眼里闪着阴鸷的光芒道“你们穆家这么多年,借着皇后外家的名头,得了不少好处。事到如今,你们想置身事外,看看谢衡月那条疯狗会不会放过你们!别忘了当年八公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谢清商背后的那个中年人,听到八公主三个字,眼睛中闪过一道光,便又熄灭了。

    温泉别院中,丝竹管弦阵阵,流水宴席摆开,客人们随到随吃,随吃随走。一应接引厮丫头,都十分周到。

    这温泉别院,是前朝皇帝的过冬别宫,当初修葺得十分精致。前朝灭后,高祖舍弃这奢靡之地,将它赐给甘泉山庄。

    温泉别院占地广,维护起来十分费力,苏家只是将其草草修缮一番,把前朝皇室的彩绘等统统剥去了。

    众人正吃酒的吃酒,预备去温泉的去温泉,却看温泉别院中一阵忙乱“圣上驾到了!”

    今日虽然是苏雪遥设宴宴请姐夫人们,但是如今这样的环境里,各家的男人们,勋贵大臣们也皆以护送之名跟着来了。

    姐夫人们还在前面叙话,在一起叽叽喳喳,谈论头面首饰妆容衣服。

    而送她们来的各家的男人们却早就下了温泉。

    此地的温泉有大有,有露天有隔间,大大足有数百池子。

    他们选定了温泉,便下水去。吃食和酒皆放在木头托盘中,飘在温泉之中,泡着温泉,喝着酒,听着丝竹管弦,真是快活似神仙了。

    结果外面这一声喊,又来了厮们挨个温泉池传话,告诉他们皇帝来啦,速来迎驾。

    这一下可苦了在池子里泡成发红的龙虾一般的诸位大人们。他们一听这消息,不顾身子还滴着水,就忙着从温泉里面跑出来。

    这深秋时节,又在甘泉山顶上,山风吹过,颇为寒冷。大人们这般沾着水从温泉里跑出来,被山风一吹,不由冷得浑身打哆嗦。

    而那边山道上也人仰马翻十分热闹。

    皇帝御驾亲临,山道上的众人忙着给皇帝让路。然而山路狭窄亦没有多少回旋余地。有不少马车,差一点儿被挤到山沟里去。

    这样一番忙碌之后,皇帝和皇后的圣驾终于来到了温泉别院门口。

    皇帝与皇后下了御辇,众人早就在门口迎候,一时跪倒在地口称万岁。

    皇帝望着这温泉别院的地形,易守难攻。他皱着眉头想着前朝皇帝为什么要在这里设行宫,若这里被围,显然是个绝地啊。

    谢衡月也在快马加鞭地朝这里来,他设下的伏击狙击地点皆离温泉别院还有一段距离。皇帝忽然就跑来了,恐怕对方也会改了目标,而自己的计划也需要临时变更了。

    秋风吹拂着谢衡月的衣袍,他一面策马飞奔,一面问展宇“杨公公怎么没提前放消息回来?”他眉头紧皱,不明白隆庆皇帝为什么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温泉别院中,隆庆皇帝看着来迎驾的众人,他的大臣们很多头上还湿漉漉的,伏地磕头的时候,看到了他们背上的衣服,皆被水洇湿了。

    隆庆皇帝不由觉得很有意思,脸上带上了笑容。

    他一挥手,便漫不经心地让他们起身,又道“你们不要拘谨,朕只是想着秋日盛景,出来散个心。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要管朕就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苏雪遥和镇安大长公主脸上。

    镇安大长公主望着他,他们彼此都在那一刻明白了对方所想。老太太明明刚才还谈笑风生,十分开心,此时却板起脸来。

    苏雪遥望着依旧在隆庆皇帝身边,看上去十分端庄高贵的皇后,心中也觉得一阵气闷。不是了皇后要被禁足很久么,怎么这么快,皇帝就将她带了出来。

    皇帝今天却似乎心情很好,看不到所有人的表情。

    苏雪遥只能前面带路,将皇帝皇后引进了大厅,便吩咐人摆上茶果来。

    皇后一扫在御辇之中的冰冷之色,十分亲切地看着苏雪遥道“晋王妃辛苦了。这样的大会一定很操劳吧。”

    皇后的态度仿佛在中秋宴上,要置苏雪遥于死地的人不是她。她还是那个温良贤淑美名在外的皇后。

    苏雪遥还未答话,却听前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大家皆朝外看,谢衡月回来了。

    他翻身下马进来,正好听到了皇后的问话,将马鞭丢给了身后的展宇,冷冷道“皇后贵足踏贱地,招待不周了。”

    苏雪遥见到丈夫回来,心中终于放下心来。她冲他微微一笑,他也冲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

    谢衡月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日头,便向隆庆皇帝请示道“既然父皇到了,时间不早了,不若就此开宴吧。”

    苏雪遥准备了流水席,亦准备了大宴会的席面,只是如今皇帝驾临,这酒菜恐怕就有点不够隆重了。然而此时她一时之间变不出御膳来。

    隆庆皇帝见到儿子急匆匆赶回来,他心中一叹,自然明白了此番他来,为了什么。他便点点头道“开宴吧。”

    一时各色佳肴流水一般地端上来了,充满了甘泉山中的野趣,各种食材皆十分新鲜。连胃口很差的隆庆皇帝,都忍不住多吃了几筷子。

    苏雪遥见此情景,心中松了口气。只有皇后只是端坐,水米皆未曾进,苏雪遥自然知道她是不敢吃。原来皇后也有怕的时候。

    想想不久之前中秋宴会上,自己亦什么都不敢吃。没想到还没过了多久,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也会不敢吃别人的吃食。

    大厅厅门大敞,深秋的山风直吹而入,带着萧瑟的秋意,以及满山浓郁的草木清香。

    苏雪遥考虑到了如今的情形,所以凉菜少,热菜大多数用火炉煨着,以免被秋风吹凉了。

    只听隆庆皇帝在座上问道“这道菜是什么东西做的?朕怎么不认识?”

    侍卫太监皆一哄而上,紧张兮兮地要给隆庆皇帝检查食物。隆庆皇帝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苏雪遥心里一咯噔,却听殿外有人“这菜是人做的,人愿为皇上详细解其中的奥妙。”

    这个声音正是她的好哥哥苏冀南。她很奇怪,明明苏冀南是做饭后甜点的,怎么现在主菜的席面儿也让他做了。

    她正在着急的时候,瞥见了丈夫脸上的一丝笑意,明白这是他的主意。

    苏冀南已经走了进来,跪在中间。皇帝便问他“这是什么菜?你怎么做的?”

    苏冀南此时看上去十分光鲜,是个清爽干净,英俊不凡的公子哥。众人皆好奇地看着他。

    有人认识他,低声“这不是宰辅府的二少爷么?听闻他确实擅于庖厨。”

    苏冀南缓缓道“人用的是汾阳书院山长陆莫繁改良过的品种。皇上慧眼如炬,一眼就认出了它的不凡。它原是山间苦涩的野果,只有一点微甘。被改良之后,个头大了,口感也好。大家都喊它做陆公果。”

    隆庆皇帝听到这儿,再看看苏冀南和谢衡月的脸,已经明白他们今日献上这道菜的用意。

    他一时沉默不语,又夹了一筷子尝尝,只觉确实美味。他便点点头道“好。你做得好。陆莫繁也做得好。传赏!赐黄金百两。”

    苏冀南心中乐开了花,幸好他是大家族子弟,还懂得分寸,没有当场手舞足蹈起来,他磕头谢恩。

    苏冀南心中觉得隆庆皇帝真是他的伯乐,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现在就进宫当御厨。

    不提这边苏冀南高兴万分,乐颠颠地继续回到后厨,预备大显身手,搞更多奇怪的东西出来,以博赏赐。

    单谢衡月此时看着宴会上大家的反应,心里却一阵冰凉。

    刚才还一致对新菜叫好的人们,有些人却不再对这道菜下筷子了。谢衡月将这些人一一记在心中。

    还有些人来也不想吃,但是隆庆皇帝喊赏了,他们便接着筷筷地意思意思沾沾嘴唇。

    剩下的那些人,数目不多,是那些只要好吃喜欢吃,就下筷子吃,什么也不想,不管它是什么东西的人。

    他的岳父望着他对他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吃下去了。

    谢衡月方才心中的冰冷又化作暖流,岳父这是在表示支持他。

    然而他看了看此时的情景,就知道他要推广的抗旱稻种,将会遇到怎么样的阻力了。

    他望着座上的皇帝,皇帝只顾吃那一道素炒陆公果,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谢衡月便径直跪在了地上,抬头道“儿臣有事启奏。”

    苏雪遥此时也明白了他们的布置,知道丈夫想什么了。他已经努力过一次了,这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来,会有不同的结果么?

    苏雪遥在一边,望着丈夫,心中十分忐忑。

    谢衡月的这句话,让厅中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

    大家心中也十分忐忑,不知道谢衡月这一次又要掀起什么风波。

    一时之间,宴会上十分安静,只有呼呼的山风穿过厅堂的声音。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道“草民参见皇上。”

    走进来的人穿着儒衫,虽上了年纪,依旧俊逸潇洒,正是陆莫繁。

    苏雪遥又吃了一惊,她开宴之前便请过陆山长,但是那时候陆山长他不来。

    苏雪遥自然知道陆莫繁此次出现,一定是专程来拜访皇帝的。

    大家皆望向陆莫繁,镇安大长公主的头上的珠冠摇晃,她凝视着陆莫繁,眼中各种复杂情绪交织着。

    隆庆皇帝也看到了她眼中的神色,他心里想,自己果然来对了。镇安大长公主,提出要在这温泉山庄开宴,果然是意在陆莫繁。

    隆庆皇帝一边想,一边便了起来,道“陆先生无需多礼,赐座。”

    皇帝登基之前,曾向陆莫繁问策,亦延揽过他。但是陆莫繁婉拒了。

    皇帝看着陆莫繁,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们都不再年轻。但是皇帝忘不了陆莫繁当年的话。

    陆莫繁此时来见皇帝也是硬着头皮,因他当年可是得罪了皇帝。

    那时候他还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

    陆莫繁对着即将登基,被封为太子的皇帝“天地君亲师。然高祖对我汾阳书院的学子过,我们学子不管出仕还是在野,皆要记住一条要为民请命。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虽然他引用的是圣人的言论,然而当着未来的皇帝的面,他就敢如此,当时立刻令隆庆皇帝变了脸色。

    隆庆皇帝登基后,陆莫繁曾十分担忧。没想到隆庆皇帝心胸宽广,为人也宽仁,并未跟他秋后算账。

    陆莫繁望着座上的皇帝,他其实也不明白,隆庆皇帝为何从当年那个励精图治的中兴之主,变成现在只要沉迷炼丹不理朝政的模样。

    虽然今日的乱局来自皇子夺嫡,然而问题的根,还是出在隆庆皇帝身上。

    陆莫繁心中慨叹,这还真是因一人而兴,亦因一人而亡。

    看着隆庆皇帝,陆莫繁更加明白了,王朝继任者的贤与不肖,于国运有多么重要。

    想想先帝,冷眼看着他的皇子们斗得不可开交,最后皇子们死的死,残的残,只剩隆庆皇帝一个囫囵人,只能让他登基,实在是可悲又可叹了。

    隆庆皇帝也仔细看着陆莫繁,然而他想的却跟他完全不同。

    隆庆皇帝想的是,当年自己没能请到陆莫繁出山。而如今他儿子居然请动他了。可知谢衡月比自己强。

    隆庆皇帝看着谢衡月,只觉他秀逸绝伦,果然不像自己,他更像他的母亲嘉怡先皇后。

    隆庆皇帝心中一疼,便请陆莫繁入座。

    然而谢衡月却下面朗声道“皇上,陆山长苦心孤诣,发现了耐旱水稻以及耐旱麦一事,儿臣已经回禀过父皇了。如今父皇与陆山长会面,父皇对此事的细节若还有什么疑问,不若与陆山长好好谈谈,令陆山长为父皇解。”

    陆莫繁忙躬身道“草民惶恐,自当尽心为陛下分。”

    隆庆皇帝点点头。陆莫繁要在此光他那抗旱水稻的好处,那自然没什么了。

    谁知道谢衡月见隆庆皇帝点头,立刻接着“这抗旱水稻以及麦,便是皇朝抵御这次旱情的杀手锏。父皇还请早日下令向全国推广稻种。以免大旱之下,庄稼歉收,百姓饥寒,造成全国动荡。”

    隆庆皇帝心中轻轻一叹。谢衡月这是故意在此时提及水稻一事。他这是在向自己表明他的决心,他已经孤注一掷了。

    隆庆皇帝凝视着他,然而你可知道要推动一项改革,会有多么难么?

    今日座中的大臣们人很齐全,快赶上上月中秋皇宫夜宴的人了。人多,自然嘴也杂。

    谢衡月的话音一落,户部尚书便立时出言反对“六皇子不通农事,这粮食新品种推广,需要经过户部的严格检验,短的也要耗时三年,长的,十几年,几十年皆不为过。”

    众人皆点头。

    户部尚书接着慷慨激昂地反对道“尤其稻谷麦皆是要入口的粮食,关系国朝根,岂能如此草率行事。只凭六皇子一语便要推行全国?没有这样的规矩。”

    隆庆皇帝见谢衡月要分辨,他摆摆手,制止了他。

    隆庆皇帝威严地看着大家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再提了。今日乃是晋王妃的温泉宴会,你们不要如此无趣,将好好的宴会变成朝会。”

    苏雪遥见到如此情景,终于明白了丈夫为何他等不得了。户部一直由谢清商把持,户部尚书亦是谢清商的人。

    苏雪遥望向丈夫,谢衡月遭此挫折,他的的表情倒十分镇静。他在开口之前,便早已料到会是今日的局面了。

    谢衡月便行了个礼,再不话。大家见他走向苏雪遥,到此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从此之后,宴会上再上来什么什么没见过的新鲜菜色。

    很多人便再也不敢下筷子了,唯恐那菜色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新式品种做的。唯恐它会对人们有害处。

    苏雪遥指挥仆役往来伺候,始终十分忙碌。她也注意到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知道那一定是二哥精心烹饪的。

    她其实此时倒是很想吃二哥的稀奇菜色,不晓得二哥做成了什么口味,才让皇帝赞不绝口。

    墨染一直在后厨忙碌,趁着上菜的功夫才来悄悄告诉她“后厨中皇家试菜的太监们脸色越来越白了。他们唯恐被二舅爷的新式菜毒死。二舅爷每做出一道,他们都一副视死如归咬牙尝试的模样。”

    苏雪遥不由抿嘴一笑,亦悄悄问她“那我二哥,他如何?”

    苏雪遥想想过去大家嫌弃他的菜色,他每次都很愤愤不平,如今他不止被亲友嫌弃,还被外人嫌弃,不知道会不会痛改前非。

    墨染却笑着“王妃您没瞧见。二舅爷得了皇上的夸奖,在后厨嚷嚷着他如今已经有了不输给御厨的手艺了。那是大家不懂得欣赏,埋没了他这等美玉良才。谁再捏着鼻子摆出苦相,就是跟皇上作对。”

    苏雪遥摇摇头,二哥是没救了。

    苏雪遥这边听得热闹,墨染得开心。她们一时皆将手中的活计扔下。

    墨染继续笑着悄声道“大舅爷更促狭,他见那些太监们不敢吃,他就追着人让人吃,不上到皇上跟前,不需要尝的菜品,他也逼着人吃。还故意二舅爷受了皇上赏识,定然会进宫了,要尝菜试毒的太监们,早点习惯二舅爷的做菜的手法。”

    苏雪遥与墨染偷偷笑着,苏雪遥的腰却被人忽然从后面搂住了,只听谢衡月轻轻道“王妃何事如此开心?可还记得你的满堂宾客?还记得夫君我?”

    墨染见如今主子连她的醋都要吃了,实在惹不得,急忙告辞继续回后厨了。

    苏雪遥偷眼看着厅中的宾客,她将他的手拽了下来,轻嗔道“衡月不可如此,这么多的人呢。”

    她望着谢衡月沉静的眸子,想到他方才在宴会上的挫折,又不免有点心疼,她轻轻抬起帕子为他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她柔声安慰他道“衡月不要忧心。做事哪里就能一蹴而就,那般顺利的,原便要循序渐进啊。”

    谢衡月抓住了她的手。苏雪遥一惊,立刻便脸红了。然而不等她挣扎,谢衡月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腕。

    谢衡月凝视着因为忙碌而额上渗出了一点点细汗的苏雪遥,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地“王妃的永远是对的。多谢王妃关怀。”

    他最后抬起脸的时候,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边。

    苏雪遥的耳朵最为敏感,不由浑身轻轻一抖,他这么一闹,苏雪遥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他唇的触感,她一时竟将下面要做的事情皆忘了。

    谢衡月见她呆呆的模样,心中爱怜不已,然此时的确不是叙话的时候。

    谢衡月便轻轻对她“娘子也辛苦了,娘子你若有什么事情,便唤我。皇帝起驾之前,我不会离开温泉别院了。”

    苏雪遥只听到了夫君他不会走了,她正待多问几句。

    谢衡月已经转身走了,行色匆匆,想必他从厅中出来,是因为他身有要事,苏雪遥便望着他的背影,不再喊了。

    然而正当她此时有些走神的时候,绿绮悄悄地来回禀她“那乐舞班子中弹月琴的姑娘,在后面试音调弦的时候,不心琴弦断了,割了手,如今没法上场了。”

    苏雪遥一惊,她略略一想,声道“即便没有月琴,也不打紧吧?”

    绿绮一脸焦急地道“平常是不打紧,可是他们为了这次大宴,排了新节目,少一把弦乐,很当紧。”

    苏雪遥皱着眉头道“他们怎么?”

    绿绮道“他们求王府出个乐伶,再加一把弦乐,琴也好筝也好。月琴等闲人不会学的,他们不指望了。可是咱们府内的乐伶,没有跟着来书院,如今去哪里给他找人?”

    苏雪遥微微一愣,想到了越芙蓉自从中秋之后,就再没见过,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叹了口气道“既然琴筝皆可,我便去看看吧。”

    此时谢衡月跃上了山中高高的凉亭。

    凉亭中的石桌上犹留有方才不及收拾的残棋,和瓜果等物。方才苏雪遥和诸位公主贵妇们正是在此闲谈。

    此处是温泉别院的最高处,视野最好。从此处望去,看到山道上依然车轮滚滚,还在不断地有人来。整条山路上皆是打着各色旗帜的队伍。

    谢衡月也微微一愣,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苏雪遥的贴子并没有散出去这么多,想必有不少不请自来的人了。

    谢衡月望着如此的光景,只觉到了入夜的时候,他们能走到温泉别院都算好的了。他心中想着如果人不够住,只能让陆莫繁腾出书院的房子暂时安顿一下了。

    谢衡月这才转身问在一边的越芙蓉“你把我从宴会上叫出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越芙蓉定睛望着他,她很久不曾与他如此独处了。

    只是她从前望着他,便如望着天上的明月,清辉一片,即便触摸不到,心中也是欢喜的。

    而现在她望着他,依然清辉一片,然而想到自己登天梯也触不到,心中却十分痛楚。

    谢衡月对上她的目光,神色丝毫不动,他只等她回话。

    越芙蓉忽然流下泪来道“我这些天来奉王爷的命令,拿到了宫廷绝密的内档,继续追查我父亲续白新当年之事。然而我发现,我父亲当年可能没有死。”

    谢衡月微微皱着眉头,只见越芙蓉痛苦地“如果他没有死,那么我这些年在做什么?”

    谢衡月望着越芙蓉“你是如何得知的?皇帝当年念续白新乃当世名医,活人无数,虽然按律条该处以极刑,但是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痛快。续白新被赐了毒酒,当时亦验明了正身。你他没有死,又从何起呢?”

    越芙蓉擦干了眼泪,悲伤地“我正是从宫廷密档里得知的。那秘档详细记述了验身结果,但是那身上标记却与我父亲不符。我起了疑心,继续调查,终于在今日得到了消息。他当年恐怕真的没有死,死的另有其人。”

    谢衡月大吃一惊。

    越芙蓉神色转向悲愤“我们续家虽然不是大家族,全族上下也有几百号人。当初他出事,满族皆受牵连,我那时不过是女童,亦被没入教坊司,吃了多少苦头。我一心为蒙冤死去的他翻案,结果他却欺骗了世人,那我这些年所为何事?衡月我该如何是好?”

    谢衡月看她的悲痛的神情,心中也是一叹,他道“你父亲未死,那他此时又身在何方?他是当年的重要人证,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越芙蓉收住了悲声,她轻轻道“王爷捣毁的谢清商藏匿抢来的妇女的那个别院,我查到他亦曾出入过。”

    她垂着头,十分难过地“我父亲可能投靠了皇后一脉,亦投靠了谢清商。”

    谢衡月冷笑“也许他并不是投靠,而是他来就是谢清商的人。”他心中怒不可遏,他已经查到了当年八公主之死,是谢清商所为,苦于没有十分直接的证据。

    皇后下手十分狠毒,将证人门统统剪除,他也是从续白新的行医手札上才勉强找到些旁证。到如今还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没想到续白新就这样冒了出来。

    另一座山头上谢清商望着山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队,他更加烦躁了道“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承恩伯声道“因上次中秋烟花走漏了消息,殿下您这次严令所有人不得泄密。除了直接参与行动的人,其余人等对此一无所知。”

    承恩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很多人今日也来赴会了。”

    谢清商咬牙切齿地道“我们的人?都来捧谢衡月那狗杂种的臭脚了,还能叫我们的人?一起都轰杀了 ,没一个可惜的!”

    大家听他出这样的话,皆俯下头不敢开口,然而心里也免不了一阵颤栗。

    谢清商一直顺风顺水无往不胜,近来屡遭挫折,他在亲近的人面前就有点绷不住了。

    现在看见众人那般噤如寒蝉的模样,谢清商知道自己不该显示出自己暴戾的一面。

    谢清商便又笑了道“唉,都是些不争气的东西。那我做主子的也只能担待你们了。再探,尽快搞到温泉别院里的全部宾客名单。计划延后,再看看再做定夺。”

    谢清商回头看着他背后的那个中年人,忽然道“续白新,当初皇后要去救你女儿,结果你女儿续芙蓉却突然失踪了。现在她长大了,却跟谢衡月混在一起,跟王作对,你该怎么办?”

    那个中年人面色麻木,他躬身道“臣眼中只有殿下和娘娘。不记得还有什么女儿。跟王爷作对的人,打杀就好。”

    谢清商哈哈大笑起来,不顾笑声牵动了他的伤口,他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道“好!”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另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苏雪遥。

    他只恨她始终欺骗自己,亏自己还觉得苏雪遥是个女孩儿,什么都不懂,也没法引诱上钩。原来她是跟谢衡月一起玩仙人跳,布了好大的一个局。自己打雁被雁啄了眼,栽在了这么一个善于伪装的狡猾的黄毛丫头手里,实在太过冤枉。

    此时那个被谢清商咬牙切齿惦记的善于伪装的黄毛丫头,正在后台调弦。摆在她面前的正是皇帝在中秋夜宴之时,赐给她的名琴焦尾琴。

    绿绮望着请来的乐舞班主道“你们面子太大了,居然请动我们王妃给你们救场。”

    那班主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望之十分和蔼。

    班主一头热汗,忙苦笑道“晋王妃宅心仁厚,体恤的。实在是汗颜,此次的包银,全部退回,的过后再给晋王妃加演几场,以报您的恩德。”

    绿绮待要再,苏雪遥轻轻道“班主多虑了,只要众人你们演得好,你的包银照拿。此番救场之事,你知我知,不要声张。”

    班主忙道“那是自然,人知道规矩。再不敢多嘴胡言的。晋王妃您是救苦救难的大恩人。”

    绿绮瞪他“话好多,一会儿遮上幕布帘子,你们仔细着,不要冲撞了晋王妃。”

    班主看了看跟在晋王妃后面的亦慕亦苒两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他苦着脸道“王妃这边儿都是女孩儿,很有规矩的,绿绮姑娘,您莫担心了。”

    皇帝皇后和众位大臣们吃得差不多了,却见一个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跪倒道“请皇上贵人们移驾。贵人们想看节目的便走这边,要去泡温泉的走另一半,自有厮们引路。”

    大家皆看着皇帝,皇帝不发话,何人敢乱跑。

    皇帝轻轻道“朕与皇后便去看看晋王府的节目,诸位爱卿就不必跟随了。自便吧。”

    得了这句话,大臣们才敢继续泡他们的温泉。

    可怜他们的头发来湿淋淋的,硬生生被这山风吹干了。他们都年岁不了,只怕回去要生病。得了皇帝的话,一个个皆争先恐后地重新下水去暖身子了。

    皇后眼神一闪道“皇上,宫也想去看看这甘泉山的温泉。”

    皇帝看着她,忽然紧紧执着皇后的手,温言道“皇后还是跟朕一起走吧。”

    皇后心一跳,不知道是担心被皇帝识破,还是为了皇帝这久违的亲近之举。

    皇帝看着那个给他们引路的年轻人,认出来他就是中秋烟花大会,出来放烟火的那个年轻人。

    皇帝事后查过此人的底细,没想到他竟然就是王匡卢。

    皇帝问道“人皆东昌王匡卢有状元之才,怎么朕两番见你,你不是在放烟花就是做接引伴当?”

    王匡卢也很无奈,他有了两次面君的机会,今次更是随身侍奉,然而他每次所做的,不是工匠活就是杂役活。

    此刻王匡卢听皇帝居然还记得他,不由一阵激动。

    王匡卢心中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能博圣上一笑,持烟花杂役,他亦甘之如饴,这样未免太过谄媚,没有士子风骨。

    如果他百工无贵贱,下一句恐怕就该接王侯将相岂有种乎,那不就又成了反贼了。

    王匡卢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学生家中贫寒,寡母靠制烟火养大了学生。作坊爆炸,寡母亦丢了一根手指,一直极为辛劳。寡母靠制作烟花,供学生读书进学,是以学生如今不能忘。而能为圣上操演烟花,亦是制作烟花的行中人,一生期盼得到的至高荣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