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其他小说 > 璧之魇 > 正文 五十一、外公
    紧接着,杨昉不由想起两年前儿子的提议——“须效仿曹操,把您的外孙子攥在手里,这样一来才可十拿九稳,不说斩获头功,起码让那群恶狼投鼠忌器,别想再贪纵妄为。”

    杨昉回味着儿子的话,幽幽点了点头——没错,权力面前人人都是饿狼,础州人一个个都顶着饿狼嘴脸巧取豪夺,而自己之所以步步受制于人,就是因为太顾及吃相,想要留点人样c要点人脸。可分肉的时候,人哪里抢得过狼呢?杨昉想到这里,下定了决心,以后也换上一副狼脸狼心,把该要的统统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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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十月,京城已有冬意。詹沛不善感,任它枝叶凋零衰草连天,都从不曾稍稍影响过他的心境。然而近日独在京城,身旁只有高契和杜霄汉等几个故旧,此外再无一个相熟之人,又想到成年累月的夫妻分离,詹沛忽然对础州起了格外的思念,登高远眺之时,愁绪顿如枯叶一般漫卷翻飞。

    “他们在南方,应还能再多享受几日的高爽秋气吧。”詹沛心中想着,拍着栏杆,从一头踱到另一头。

    而于此同时,远在础州的郑楹也在想着丈夫。她此刻还未得知和谈的消息,料想必有一场恶战,正为此担心不已。

    “姐,你看谁来了!”郑樟忽然抱着林儿跑进屋对着郑楹兴冲冲地喊了一声。郑楹一愣,立即兴奋地起身朝外张望,一看是外公,脸色稍稍一黯,又赶紧露出笑颜出屋门迎接,惊喜问道:“外公,这大老远的,您怎么突然亲自跑来础州?”

    杨昉一脸慈祥,笑呵呵道:“这不攻至京城脚下了么,这个节骨眼儿上的诸多事务,一应交给手下人来谈我还真不大放心。”

    爷孙两个进屋闲聊了一阵子,杨昉见郑楹对自己热乎起来,便一脸关切地发问道:“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在担心林儿父亲吗?”

    郑楹点了点头。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那外孙女婿一定是好端端地回来。”杨昉捋髯笑道。

    “多谢外公吉言。”

    杨昉摆摆手,道:“不是吉言,是断言。”见外孙女一脸茫然,又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强攻,而是选择了跟郑峦和谈。”

    “当真?”郑楹顿时喜形于色,悬了半年的心终于落地,“那谈的结果是什么?郑峦死了吗?”

    “和谈和谈,有人死就不叫和谈了,郑峦就是为了不死才要谈的,若免不了一死,自然也就免不了一场恶战,是不是?”杨昉笑看着这个糊里糊涂的外孙女,口气依旧慈爱温和。

    “嘶”郑楹倒吸一口气,疑惑问道,“可打这场仗不就是为了取郑峦的狗命?”

    “他们议定,础州部进城守备京畿,换郑峦在皇位上安享天年,继续当他的皇帝。”杨昉没有理会郑楹的质疑,将事实兜头讲出。

    郑楹瞠目结舌,不过只片刻后,面色就和缓下来:“虽与初衷背道而驰,但也能想见,他们是没有把握靠打拿下京城。暂且让步,不代表以后不办郑峦。”

    “亦或许是为了别的”

    “别的?别的什么?”

    ”我此来也是想给你提个醒,只是随意一猜,你也随意一听,不须当真,更无需多想,只需稍做提防,外公才好放心些。”杨昉语重心长地开了个头。

    见郑楹乖巧地点了点头,杨昉咽口茶继续道:“詹济之所部是率先进京的,换了是我立下这等汗马功劳,嘴上虽不说,心里肯定要自比当年的汉高祖了。他就算没有做过皇帝的梦,立下这般功劳后岂肯再屈居人下——权欲只怕是少不了的。自古权力面前,一切都是虚的,骨肉亲情,夫妻情爱都可以舍弃,报仇就更排不上了。”

    郑楹听外公绕了一大圈,直到听了最后一句,才明白外公在说什么。

    “原来外公是怕他一心弄权,搁置报仇大计?不会的,他上头还有周将军和高将军呢,就算我依,这两人也断不会依的。”

    杨昉听郑楹不糊涂的时候倒是比一般人还清醒些,又道:“只怕周高二人权欲更大你不信也罢,我也早说了,只是个猜测,猜错最好。说实在的,若谈定的结果只是留下郑峦狗命,我也不至于跟你说这些——疏不间亲的道理我懂。我之所以憋不住,一大把年纪了还不避挑拨离间的嫌疑跑来跟你啰嗦这么一大堆,实在是因为他此番吃相过于难看——与高契密谋独引础州部入城,视弋州如无物,翻脸不认人,丁点义气也不讲,任弋州八万众在城外苦等,还明火执仗拦着不许进城这就弄得我不得不担忧他们的弄权之心怕是远重于报仇之心了。”

    “竟有这等事?”郑楹惊问。她素知詹沛广交江湖人士,一向仗义磊落,外公所言可是大是大非,郑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詹沛会做下这种昧良心的事,一定是有内情才会如此,想到这里,便含糊其辞道:“外公放心,等我见着他,一定狠狠骂他。”

    这么轻描淡写的话,郑楹说了还不如不说,这一说,仿佛詹沛犯下的只是打碎了一只碗的罪过。果然,杨昉听了,心里火气直冒,摇了摇头,看明白了一件事——外孙女对丈夫势必要一味回护到底。那么,那些他实在不愿此时说的,就不得不说了。

    “我懂,你们两口相识多年,成亲未久,耳鬓厮磨间让你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他”

    “外公别取笑我了”郑楹竟关注到“耳鬓厮磨”一词,红着脸打断了外公。

    杨昉平日少与郑楹这种水准的人打交道,今日稍聊几句,只觉傻到可以,干脆不再理会郑楹的无聊害羞,正色继续道:“你对他掏心掏肺,可他是否对你也一样坦诚相待?比如,他父亲的事,你可知晓?”

    “公公的什么事?”

    “詹盛当年参与了薛王案,还是主谋,让杀手假扮盗匪大肆杀人这一出便是出自他手,且薛王案发才八天后,他紧跟着也死了。死的这么巧,不是灭口是什么?”

    杨昉原本以为这话一出口,外孙女再无可能继续淡定,然而郑楹却十分平静,直言不信,对于詹盛死的时机之巧,也觉得仅仅是巧合而已,甚至正色问杨昉道:“外公,不知是何人在背地里无事生非乱嚼口舌?”

    杨昉此刻终于意识到,这次的谈话必须结束了,操之过急终究徒劳无益,必得等郑楹一心恋慕丈夫的心稍稍松动些,自己的话才能渗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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