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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小莲往往一出去就是半天，手里的活是一丁点都不怎么动了，只明里暗里的把江明轩的所有衣物都扒拉出来留着自己打理。
接连忙了几日，府里丫头的春装发下来了，江月好歹得了半天闲，便抽空去府外瞧了一回王婶子。
江府大多数下人户籍都落在了府里，但也有极少数是只签了雇佣文书的，住在外头。王婶子年轻时候丈夫死了，为了孩子才进府里帮衬着干活，又为了孩子的户籍不落成奴籍，便签的雇佣文书。
江月敲了半天门，才听见里头一声“进来”，屋里暗的很，又很久没通风了，虽然炭火不足有些冷，却一股子闷闷的味道让人不舒服。王婶子一个人趟在炕上，身上是好几床破被子压着，只露了一头花白的头发在外头，才看的到她。
江月见她憔悴成这样，倒吓了一跳，一时脸上有些失色。左右看了一回，便问：“王大哥呢？”
王婶子独子叫王元虎，比江月还大一岁。
王婶子示意江月扶着她坐起来，缓了一口气说：“前几日，王家又来要人，我应了。”
江月过去把炭灰清了，加了几枝柴火上去，倒了碗凉水在火上温了温，喂着王婶子喝下去。
王婶子有了些精神，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问我？”
江月下去归置屋子里凌乱的东西，木然说道：“有什么好问的，你撑了十几年不放人，现在却忍着放走了。能问什么。”
一句话说的王婶子眼泪就下来了，哽咽道：“难为你这么点年纪……，我怕是不成了，虎子走那日我还能坐起来，听他跪下给我承应以后考了状元来接我，他一走，我就连挪到床上的力气都没了。我是再见不到他了。这也好，没有我这个娘，他在王家也过得好些。”
江月沉吟了一阵子，看着王婶子不住气抹眼泪，轻声问道：“大夫怎么说？”
王婶子摇头：“还能怎么着，这么多年下来，也到时候了。”
江月怔怔的瞧着她花白的头发，脸上一道道的皱纹，黯淡红肿的眼睛，心里一阵难受。
王婶子其实才三十五岁。
“我前几日又被江望鱼折腾了一回，所幸二少爷开了口，没怎么受罪。小莲最近也不怎么干活，我一个人洗了几日几夜的衣裳，才收拾的差不多，所以来瞧你迟了些。王大哥去了上京，自是过的比这里好的。婶子你既然也没了其他念头，要不再帮帮我？”
江月再开口，却是没有顺着王婶子的话去说，直截了当的提了自己的想法。
王婶子也被她的话说的引了过来，一时忘记自己哀伤，苦笑道：“我这身子，还能帮你什么？罢了，府里也就宋大姐还记着我，这几日倒来瞧了我几回。她如今在大少爷跟前说的上话，以后也差不了，不如我去求她，就算看着她和你娘当日的情分上，把你调出去吧。”
江月摇头：“不是这样。我来浣衣处，当时是夫人发的话，何必为难宋婶子。既然王大哥走了，要不你搬到府里去住吧？还回浣衣处去，咱们一个屋子里，炭火也省的，夫人向来心善，不会说什么。你也不用干活，好歹身份在那，管管小莲我就轻松多了。再一个，二小姐在这府里一天，怕就难消停，真到了我撑不下来的时候，婶子你好歹想法子救我一救。”
江月握着王婶子的手看她，一脸的哀求，王婶子被她瞧的又是一阵流泪，哽咽说：“你这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只是我进去，你岂不是又要照看着我，我多活一年半年的，又能怎么着？”
江月低头，轻声说：“婶子，你在，还是不一样的。”
见她迟迟不再说话，只是不住气的掉眼泪，江月想了想，又把那天江望鱼因为丫环的袄子脏了罚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加了自己的揣测：“小莲肯定拿了我的银子没帮我求情，还不知道怎么在江望鱼跟前编排我。这以后她若一直这样，我里外都得照看着，哪里应付的来。”
王婶子听的也是一脸的气，骂了两句小莲，又问江月：“你想怎么办？”
江月便说：“浣衣处是府里最没人乐意来的地方了，赶她走是不大可能的。我看她日日照镜子，确实也是长了一张好面孔。倒不如帮着她往上走，以后说不定还得点好。大少爷跟前，一直只有宋婶子一个人。”
王婶子听懂了江月的意思，上下打量她两眼，疑惑问道：“她这般害你，你却还帮着她……”
江月低声说：“也没害到我，再说现在也只能想到这个。”
王婶子重重叹了口气，似下了决心，却是说：“你去那边柜子里，我还有几十两银子，你今儿个先带过去。再去和宋姐姐说一声，让她去求夫人。上头有了话，你再想办法来接我。”
江月应了一声，见炭火起来了些，便去把门开了条缝隙通风，又把屋子里拾掇一番，给王婶子煮了锅肉粥，取了银子出去了。
她瞧着天色还早，便准备跑一趟药铺，给王婶子开些药出来。左右这么些年，王婶子什么病根子她也一直都知道。
其实就是妇人常见的那些问题，又加上在浣衣处时间长了，身子骨湿气大，天冷了便浑身疼。又这么些年为了王元虎的去留愧疚了半辈子，落了心病。如今下了决心让王元虎回了王家，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是也泄了一口气，江月要不再给她找点事情做，只怕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
……
……
江月开好药从铺子里出来，在大路上看见了骑着马过来的江明轩和胡大山。她往路边上让了让，等着两个人过去。
谁知胡大山看见她，却是停了下来。
江明轩都跑到前头了，见胡大山停下，又拐了回来，疑惑的瞧着江月问：“你认识？”
胡大山笑道：“这是咱们府里的丫环，那日帮我洗衣裳来着。”
江月连忙行礼见过江明轩，又和胡大山说：“胡公子客气了，不过是主子吩咐的事情。”
胡大山大笑：“你叫我胡大山就行，或者叫一声胡大哥，我是哪门子公子。没的叫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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