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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生转瞬而至，杀气也紧随而来，羽生站在原地，毫不迟疑挥掌相迎，黑色与白色的气流几乎冲碎了这个宅子。
“鳞生…”无生刚被佛光侵入到意识里，几乎站不起来，心急如焚的喊道：“住手！鳞生！”
鳞生置若罔闻，眼中杀气更深，一剑扫过，黑气并着火光朝羽生冲过去，羽生如同叶子被扫到屋檐上，落入燃烧的火焰中。
“羽生！”无生大叫一声要冲过去，段十六急忙将她远远拽到一旁，说道：“我们必须马上走。”
几乎是同时，鳞生转过脸来，冲他们喊道：“快离开！”
“不！”无生看着段十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好端端的找着莲瓣，羽生突然就出现了，而且，是真正的羽生！
“我不走！”她说着，段十六微微皱眉，说道：“他身后跟着的东西可不好惹。”
“不！羽生，救羽生！”无生挣扎着不走，鳞生冲了过来，抓住她就要离开，无生哪里肯，她满脸泪痕，哀求道：“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他，鳞生…就好像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你一样。”
鳞生的杀气在她的哀求下变得一片冰凉，他盯着无生，抓起她的手却说不出话，心里又乱了起来，挪不开身。
“鳞生…你答应过我的…”无生看着他，不忍心看他眼里的慌乱和迷惘，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鳞生的脸色一瞬间灰白，视线穿过她，落在她身后。
一旁的段十六也沉下脸来。
无生急忙回身，看到一个蓝色身影从远处无声无息、不疾不徐的走了过来，随着他走的每一步，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是在这安静当中，有什么如满弓之弦，一触即发。
是迦衍。
迦衍一出现，无生整个都绷起来，鳞生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对方越来越近，表情严肃。
迦衍温和素净的五官和蓝色僧袍上的金色暗纹渐渐清晰了，无生心如擂鼓，恐惧异常，她紧紧扯着鳞生的袖口，声音都艰涩起来：“鳞生你快跑…”
鳞生紧紧盯着对方，握剑的关节已经发白，暗绿色的身影闪了过来，竟然是段十六。
他轻飘飘的站到鳞生前面，将二人挡在身后，回头冲无生说道：“他要杀你？”
无生摇摇头，段十六一笑：“那你这么害怕？”
“我…”无生被呛了一口，偏偏反驳不了，迦衍长着世界上最无害的脸，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害怕的人。她瞪着段十六，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辩驳的借口，段十六又笑了笑说道：“这个只是他的一缕神识，没那么可怕。”
“就算是一缕神识，那也是迦衍的神识啊…”无生喃喃说着，更加紧张的往后看了一眼，她想起羽生被蒙住的眼睛，更加打了个寒颤。
鳞生身体微动，将她更仔细的挡在身后，迦衍却已经走到了不远处，双唇微启，带着一丝笑意慢慢说道：“无生，你离开百年，该回去了。”
无生听了，一句话不敢说，段十六笑道：“大师的作品是鳞生和羽生，怎么一开口叫的却是无生呢？”
“阿弥陀佛，此二人乃天地间至灵之物所化，并非贫僧所创。”
他的声音清冽如泉水，赏心悦目，可惜段十六无暇欣赏，上前一步接道：“那大师降临，意欲何为？”
“贫僧随清正之器前来，意欲将他与幽冥之器一起带回去。”
“器物？”段十六一笑，反问道：“原来两个大活人在大师眼里只是器物”。
无生听了，红着眼眶喊道：“他们不是器物，他们有名字！”
迦衍看到无生红着的眼眶，掠过鳞生紧紧护着她的手，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说道：“本是无情物，却生有情心。无生，历经轮回，你应该看破了。”
无生几乎要流下泪来：“你说众生平等，他们既然已经化形，就有活下去的权利！”
迦衍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无比熟悉的对话，在他二人之间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可惜，谁也说服不了谁。他双掌合十：“你只见其形，不见其身，难免偏执。”
段十六听了冷哼一声：“你只见其身，不见其心，不也是偏执吗？”
“心无所住，方得自由，此二人再不归位，人间之气就要大乱，还请与贫僧回去。”
“若他们不想回去呢？”
段十六的话愈发冷起来，迦衍见无法说服几人，垂眼叹道：“阿弥陀佛！”
迦衍念佛之声响起时，一柄巨剑自他身后凭空出现，带着厚重与凌然的气息，缓缓升至头顶，待他话音落下，巨剑也落在他的身前，直直矗立着像一座剑形的碑。他缓缓抬手，掌心平落在剑柄之上，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安静下来，几道*字佛文绕着剑身缓缓转动，无生几人屏息以待，突然听到身后也传来响动，她回头一看，羽生从废墟中飞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知觉，只是眼前金光更盛。
无生怒从心起，冲迦衍喝到：“你对他做了什么！？”
“幽冥之器被你带到人间，他以一身承担正邪之气，若不封印，会被两股力量撕裂。”
“什么…”无生一听愣在原地，羽生这样凄惨的样子，是因为自己吗？她眼睁睁看着羽生提起剑冲过来，愣神之际，段十六冲了过去，回头冲鳞生说道：“你挡住迦衍”。
说着，他手上凝起一团苍青色的气。
迦衍却已经追来，鳞生面对迦衍不再留手，拔出剑迎面斩去，黑色剑气化作风暴席卷而去，生生将那巨剑的金光逼得黯淡了几分，迦衍稳稳接住鳞生的攻击，后退数步，温和的神色消失不见，他紧盯着鳞生，皱眉说道：“你的力量暴涨，也快到极限了。”
鳞生不答，一步不停，逼上去又是一道凌厉的攻击，迦衍只得横剑阻挡，不再分心。
无生站在两边交战的中间地带，恍惚间不知该往哪里去。
段十六一改往常闲散，宽大外袍像绿色羽翼迎风鼓起，几下进退之后，对羽生直劈下来的剑毫无闪避，抬手便抓在右手中，苍青色的气雾仿佛最坚硬的盔甲，面对着佛光与剑气的双重攻击，竟无丝毫溢散的样子，反而瞬间缠绕上去，令羽生一时动弹不得，看准机会，段十六左手发力，瞄准羽生眼前的封印，握掌如爪，抓了上去，羽生仰头要避开已经来不及，竟被他拉得扑了过去，段十六指尖用力，手中青光如刃，任那封印金光暴涨，咬着牙硬生生将那封印扯断了，一瞬间，羽生如被重击，低哼一声往下坠去。
“羽生！”
无生惊呼一声，冲上去接他，那边鳞生听到她叫羽生，竟在激战中回头看了过来，迦衍抓住机会，一掌打在他胸口，鳞生一口鲜血吐出来，眼看对方第二击已经到了眼前，避无可避。
这时，段十六已经冲了过来，掌化剑气，堪堪将迦衍截了下来。
鳞生稳住身形，也不看迦衍，不顾胸口剧痛，回头看着无生接住羽生，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抿嘴不言，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段十六将一切尽收眼底，脸上表情不变，盯着迦衍说道：“你今天带不走他们。”
迦衍定定的看着段十六，半晌才说道：“你是人类，但你身上…你的力量从何而来。”
“不劳大师挂心。”段十六没有回答，迦衍的目光却凌厉起来，他举起剑来，那巨剑越收越窄，抬起的时间里变成一掌宽的利刃，“你再不回答，莫怪贫僧剑下无情。”
段十六一笑，不敢怠慢却也不害怕，他双手虚空一划，黑色裂缝竟然出现在身前，无数头蛟龙在裂缝中若隐若现，低吟不止，迦衍细看之下，愣在原地，段十六唇角一勾，低声说道：“大师别忘了这是在人间，若放出这百条蛟龙，周边三个城镇，瞬间就会夷为平地。”
“如此手段…”迦衍冷冷质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段十六一笑：“凡人啊，怎的还问？”
迦衍举剑不动，沉默不语。良久，他有些哀伤的说道：“贫僧今日无法动手，不过，距离幽冥之器离位已近百年，他二人即将自行消散，只怕你也做不了什么。”
说着，他松开手，那剑悬空不落，又缓缓消失了。
迦衍望着远处无生的身影，又看到鳞生同样望着那里，轻轻说道：“贫僧不忍她恸哭不止，一次次将她从湖中带离重生，却始终抹不去她心中执念，可惜。”
鳞生心中一动，回头看向迦衍，却只看到对方素净的背影渐渐远去，他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一直到迦衍彻底消失，段十六才双手抱合，有些吃力的将身前裂缝慢慢收起来，他走到无生跟前，将他二人扶起来，无生这才如梦初醒，看到他左手鲜血淋漓，几要见骨，“十六…？”
段十六惨白着脸摆摆手，说道：“先回去吧。”
无生看着羽生紧闭的双眼，哭着说道：“可是羽生…现在佛印破了，他会不会有危险？他醒不过来怎么办…”
“不会的，”段十六皱眉看着，还未说完，鳞生突然走过来，将无生一把拉出来，转身就走。
无生想要挣脱，不知为何，终究跟着他走了。
段十六将昏迷不醒的羽生扶好，咧了咧嘴，又叹了口气。
迦衍所说的情况，他早已经知道，只是没想到，清正之气的化身会以这个样子出现。
他低下头，看着羽生右眼下隐约闪动的黑气，从怀里拿出一片血红的莲瓣，慢慢放在羽生胸口，果然看到被污染的秽物慢慢沉了进去。
段十六笑了笑，人间清正之气，正直、善良、理性……原来只要碰到嫉妒，碰到爱不得，也如此不堪一击。
几乎不用自己动手，极净中的至邪唾手可得。他微微庆幸，一百年前是鳞生与无生一起掉下来，否则，无生满腔的善意与体贴，羽生又怎么有堕落的可能性？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毫无退路了。他苦笑一下，杀孽近在眼前了。
夜色下，荒宅在火光里转瞬即逝，廊柱倒塌时，仿佛能听到恒久之前笑声。人生在世数十年，能得心上人朝夕相伴者，不过是少数。只可惜，就算是这样幸运的一群人，幸福还是太过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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