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过奖。”我想起沈结月还在她的身体里，黑乎乎的一团软软的妖怪从墙上彻底出来，里面还晕着沈结月，我伸出手想穿过她流体一样的身体，嗯？无法穿过去，她那张脸凑过来，大嘴巴在笑，“凌鸣大人，你还是把我的愿望实现了我再还给你这个小姑娘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咬咬牙，这是某个植物园的外面，公交车路牌竖在一边，小孩和大人在那里蹲着等车，不过大人只顾着玩手机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出场。
“你有什么愿望？”我不爽地抱着手，右脚在地上脚掌一上一下地打着地面，很不耐烦。
“我希望可以吃一次人类的提子奶油面包。”她两只小眼睛眨了眨，既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看上去软软的，黑乎乎的身体动了动，沈结月也在里面跟着动了动。
“妈妈，妈妈！车来了！！”
我转向背后，那是去镇上的公交车吗？我对着这个妖怪翻了个白眼，“那你不准伤害沈结月！”
“当然了，只要你给我买面包的话。”
妖怪们的愿望，大多是这么平凡的，我叹了一口气追上车，“快，上来！”反正她不能被看见，不用买票吧？
我掏出裤子口袋里的钱，本来以为自己再也用不了这些东西了，还好那天没有意气用事合着学生证和书本一起烧了。
找了一个空位置，靠门的，靠窗的宝座早就被别人占领了，不过靠门也方便。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悄悄地问她，她就在我的旁边，蹲下去变成了一团棉花一样的东西，双眼向上看着我，“阿云，母亲告诉我，只要充满了幸福就可以变成白色的云朵去天空找她了，这是妈妈飞到天空去的时候告诉我的。”
最终要变成云朵的妖怪？我偷偷笑着，不断有下车的人踩上去，虽然她完全没有感觉，人类的腿和脚在她和沈结月的身体上踩过来踩过去，她自己似乎也毫不在意这样的践踏。
“你要下车吗？”我身边的男人问我，我摇了摇头，双腿往外为他留出空间，反正也没有多余的乘客，我索性让她坐在我左边的位置，我掏出喷雾在空气中喷了一通，就这样，不仅是身边妖怪，车顶上睡觉的长发怪我也顺便看见了，他打呼噜的声音好大，他的头发好长，一直垂在我的眼前，风一吹就全扑了过来。
“呀！”我嫌弃地推开，不过不敢太大胆地把他吵醒。
“凌鸣大人是个很好的人。”阿云望着窗外，我开玩笑地回应，“那你还威胁好人？”
“但是，大家都不愿意帮我买面包。”她的声音变得很弱，“山神大人说不喜欢我给的贡品，明明那位井延大人只是满脸不情愿假惺惺地对他笑了一下他就给了他三张拟人化的符纸。”
“哎，山神啊”一提到他我就头疼，居然还有式神，看来是很强的女人，“女人给自己喜欢的人一点优惠是经常有的，这在人类社会也是一样的。”
“女人？”阿云歪着脑袋，虽然我分不清楚她是不是有脖子，“山神大人看上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哦。”
“什么？！”我尖叫起来，头顶的打鼾声戛然而止，又安稳地继续睡过去。
想不到啊，妖怪中也有这种色老头在！我捂住犯疼的脑袋，“那你到底给他准备了什么贡品？”
“三根甜菜根。”
这也太寒酸了！我想，“算了，你能把结月还给我就已经算是贡品了。”
“不，请您收下！”她双手奉上三根十五厘米左右的甜菜根，我哭笑不得地收下，“谢了。”
“终点站南山镇到了！”
在广播的呼吁中，行动起来扭来扭去实在奇怪的阿云跟着我下了车。
南山镇的某一条街道上，商贩们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形形色色的人类，我为自己用上“人类”这个词语感到些许的吃惊，总之直接往目的地走吧。
对面就有一家面包店，我有些担心乌桑那里穿帮，但是取不回沈结月也让人足够心烦。
“提子奶油面包有吗？”我趴在保温箱上，透明的玻璃里是各色各样好看香甜的面包，“正在做，请稍等。”
我就无聊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一前一后甩着双脚，双手撑在长凳上，看着仰望天空的阿云和里面睡着了一般的沈结月，脑海里回忆着榛踢沈结月的那一脚，不知觉发现玻璃门反射出的自己，双眼那么狠毒，那一脚，我一定要还回去！
“天空，好漂亮呢。”阿云憧憬地说道。
我仰起头，临近午后，天空很湛蓝，没有一丝夹杂的颜色，很宽阔，云层一些地方厚一些地方薄，层次感很深，这样的夏日天空好美！
我抿抿嘴唇，听到屋里有人喊，“提子奶油面包好了！”
我屁颠屁颠地跑进去，接到手里的面包热乎乎的，香甜的奶油味和提子的甜味混在一起诱惑着人的味蕾，这么说来我和结月还没有吃午饭呢。
这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真让人苦恼！
我转过身，“阿云c”
没有看见她。
到哪里去了？难道——我取出喷雾，已经快到底了，我只能取出一瓶水洒在门口。
“哎你怎么回事！”被骂了，我怂了怂脖子看到阿云还在。
“我们去那边吃！”说道，我小跑着到了桥上，桥旁边的花坛里开着很大一朵的紫阳花，还是白色，才浇了水的花朵水滴晶莹，我坐在长椅上，公路上偶尔开过几辆车子。
“这就是提子奶油面包！”阿云好开心地接过面包，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了绯红，张开大嘴，“嗷！”咬了下去，一瞬间双眼好像溢出了泪水。
有那么好吃吗？我咽了咽口水。
“凌鸣大人要吃吗？”她将咬了一口的面包递过来，我练习着嘴巴心想怎样才能多吃一点，可是想到一口全吃掉的话，阿云会哭出来。
阿云憧憬地望着我，眼里充满了幸福，我上前去，张开嘴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甜——
“谢谢你，凌鸣大人，我把结月大人还给您。”她说着，声音变得很轻，黑乎乎的身体从脚和脸上开始变白，忽然间冲走了所有的黑色，她变得透明，柔软，轻飘飘地往天上飘，“我去天空找妈妈了！再见！”
我仰着头，看到她飘上了美丽的天空，紫阳花的花瓣滴下来一滴水，安静的瞬间阿云已经消失不见了。
“啊？”沈结月不省人事般用一双死鱼眼看我，“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怎么会在南山镇上？！那个校长的高个子呢？！”
“结月，有没有觉得，今天天空特别美啊？”我痴迷地望着天空，早已经分不清楚阿云融入了哪一片云彩。
“小鸣？你的嘴角有口水哦！”沈结月坐到我旁边，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你没关系吧？摔傻了？我们还有乌桑的事情要办哦！”
提醒我了！我收起脸上犯傻的表情站起来，“走！回家找乌桑！”
结妖潭小筑，座落在森林的半山腰，我和结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结月你去找，你用飘的可以快一点！”话才刚落下，结月也正准备动身，风冲上吹下来，黑色的羽毛亮眼，数千只眼睛就在面前，晃着泪光，“凌鸣大人！”
“乌桑？”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妹妹回来了。”
“这是好事啊！”结月不明白地歪了一下头，可是乌桑不见得这么高兴，“但是她去找山神大人了！要用她最后一颗龙眼来换得拟人符纸！”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咬牙，“你立刻带我去山神那里！”
骑上乌桑，结月坐在我的前面，“结月，你有办法把那个小兰带来吗？”
“我是幽灵，恐怕不行啊。”
“可恶！”我扭紧拳头，脑子里一下子想到了在学校里上课的式神榛！
“山神的寺庙在山顶，寺庙周围一百米有结界，我进不去。”乌桑焦急地说道，“只能拜托您了。”
“那你妹妹是怎么进去的？”我从他的羽毛上滑到地上，结月紧跟上来，乌桑吞吞吐吐，“是乌雅特意让山神为我设置的。”
“你们真的是亲生的吗？”结月气不打一处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拿出满满的一瓶潭水，脚下是延伸出去的石阶，方方正正的正方形石块铺成的小道，比我这个什么厉害的看家人牛多了，并且住的比我高！
“山神为什么待遇这么好？”
“因为民间也有祈福的活动都到他这儿来。”
难怪这么嚣张！！
沿着路，我小跑上去，结月与我并肩，在路的尽头只有一座矮矮的四翘脚房屋，四面是对称的石灯，里面的蜡烛只剩下了凝固的油滴，中间是一个阴阳八卦图的草坪，四处杂草丛生，一个巨大的鼎摆在房屋大门的正前方，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什么妖怪也没有，一片诡异的寂静！
“色老头给我出来！”结月和我分别一瓶水洒向天空，一下子鬼火四起，石灯之间缠着红线，红线上挂着铃铛，房屋的两边挂着红灯笼，铃铛叮当响，就算在白昼这些光也五彩耀眼，我听到流水声，听到树叶不安地躁动，光头和尚一身红袈裟依靠在寺庙的门边，双手分别放进袖子里抱在肚子前，眉白胡子也白，一双凹进去的猥琐眼睛，两个耳垂大耳朵，右边那只还戴上了紫水晶耳环，紫水晶和银饰一起紫色和银色交汇，身边站着一个戴白色笑脸面具的女孩，披头散发一身白布，手上提着一个罐子，罐子里是银色的灰，她的小手在不停地向跪着的少女洒灰，银色的灰尘遍布都是。
“请山神大人成全！”是那个乌雅！
“住手！”我从口袋里掏出符纸，撕下一张握在右手里，“你要对她做什么？”
光头和尚笑吟吟地看着我，“这就是新的看家人？看上去就很厉害。”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非常轻盈，带着笑意，波澜曲折，我握紧了符纸，“知道我厉害就放了这位姑娘！”
“这位大人。”旁边的小女孩“笑着”看过来，面具把她的脸全然挡住，“请你看清楚，是这位姑娘找山神大人有事。”
与那和尚不同，小女孩的口气丝毫没有波折，她的语气平淡无比，听不出情绪。
“乌雅，跟我走！”我面朝那个跪下潜行祈祷的少女，她紧闭上眼不想看我，“结月！”
“知道了小鸣！”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强行来！
沈结月正好抓住她的双手，红光波浪式的扫过来，割在沈结月的身上，她颤抖着退后，瞪着那个老和尚，“你做了什么？”
“我是妖，人类杀不了你，我不一定杀不了你！”他依然笑呵呵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跟他们不认识！”乌雅爬到他的脚下，“请您再给我一张符纸吧，我要呆在那个人的身边！”
“可是你还有龙眼吗？”山神笑眯眯地问。
“我”她顿了顿，“还有。”
“闭嘴！”我冲上去拉着她的领子往后拖，呲吧！像是鞭子打在了面粉口袋上，我愣了一下，看到左肩上的甲骨文闪着红光，消失了一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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