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是没有办法设置闹钟的，我打了个哈欠，房间里没有开灯，眼前只有窗户偶尔透进来的月光洒在地板上，结月的双眼肿得很大，她和我一样包裹着薄薄的被子，看着我声音低沉，“时间呢？”
借着月光，我看了看手表，不爽地报时，“一点四十五。”
“那个老妖婆！”
结月骂得好！我心里郁闷着仰天长啸，“啊！！！为什么一定要凌晨三点钟啊，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好不好！”
事实上，我和沈结月有事情需要去拜托那位黑婆婆，但由于没有闹钟，我们玩纸牌玩到了十点，不仅玩了所有玩法儿还试着占卜了一下，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然后我们开始做清洁，我重新把衣服翻出来再折了一遍，终于到了十二点。
洗漱完毕后我和她就像僵尸一样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就等着时间到凌晨三点。
“到了吗？”
“没有。”
“到了吗？”
“没有。”
“还没到吗？”
我去！我索性不理她，这离上次她问我只过了十秒！
我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也许明天再去找黑婆婆也不错。
啪！谁打我？一阵强光刺进我的眼底，“哇！！”我痛苦地在床上打滚。
“快起来小鸣，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啊？！”我把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掀，只剩下穿的长袖短裙的我，拿上钥匙，我慌慌张张地随着沈结月下楼。
锁门，带够了结妖潭水（这是为了以防需要的情况），在幽黑一片的森林里，月光白得诡异，就在离开小筑一百米处，明晃晃的空中点着一团青蓝色火焰。
长长的草刷过我的腿，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十分的诡异，一团又一团的鬼火沿着不知名的小路通向森林的幽暗处。
被鬼火照亮的沈结月也格外的吓人，我盯着她老半天说，“结月你可以拍鬼片了！”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便蒙住我的眼睛，“别看了，走路！”
“你蒙住我，我怎么走啊！”我抱怨道，拉下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背上一凉。
“快！待会要消失了！”
通往黑婆婆家的神秘道路，由鬼火指引，只能在凌晨三点钟才能看见。
我跟上结月，她几乎用跑的，所以我也跟着跑，路上不平，我记不得小筑周围有这些路，或许本来这就是人类和妖怪无法辨别的路。
鬼火在我的两边，它们安分地飘在既定的地方，一团一团青蓝色的火焰，没有其他味道，只有夜晚的诡秘，终于在两排鬼火栏起的道路尽头，摇曳着一个红色的灯笼，灯笼挂在房梁上，那是一座矮矮的房屋，灯火通明，窗纸上晃过去了一个矮矮的人影。
等我们一到这里，身后的鬼火就消失不见了，就跟传闻中说的一样，黑婆婆每次只见一个人。
一块小小的正方形田里不知道种的什么植物，在月光下看不清楚，我沿着田坎往里面走，和结月一前一后来到房门前，结月敲门，门吱呀一声往里面开了一些，看来一开始就没有锁。
“黑婆婆？”
我们迈了进去，里面是一个小屋，从左手边和右手边延伸出去无数的屋子，这真是奇怪，在外面看不过是三十平方的小屋子里面居然有那么多的小房间，青色的烟一团一团晃到我眼前，吸进去很难受地咳了出来，我寻找烟的根源，那来自于一个正前方靠右柜子上坐着的人，在昏晃的灯光下，五双蛇一样的金黄色眼睛盯了过来。
“我都叫你少吸点烟，呛死我了！”
“人不吸烟枉少年！”
“你是妖怪又不是人！”
“哎呀来客人了，你们不要吵下去了。”
我往前走去，踢到了什么软软的冰冰的东西，“啊”的一声我摔了下去，伸出手摸了摸那个东西，很长，很圆，这不就是蛇尾巴吗！
“你对我们的尾巴很感兴趣吗？”一抬头，一双金黄色眼睛嗔视着我。
“你相对小鸣做什么！”结月把我拉到她身后，青烟散去，五个蛇脑袋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还有一个含着烟的在中间。
“你们是c”结月好像也没有见过这么拉风的五头蛇，他们分开的地方都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那是人类的衣服并且两个袖子空空的没有手伸出来。
“我们是黑婆婆的前台，负责接待客人。”听上去是女声的最右边的蛇头凑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我们，“前任因为脑子不够用被解雇了。”
你们五个脑袋肯定够用了。我在心里说，结月上前，“我们来找黑婆婆。”
我站稳，“请问可以告诉我们她在哪里吗？”
“你们要去哪个屋子？”另一个带上红色假发的蛇头靠过来，“每一个屋子里都有一个黑婆婆。”
吸着烟的蛇头撞了它一下，“你傻吗？应该先问她们要咨询什么！”
“不！应该先收小费！”
“你这样就太势利了！”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面前的五头蛇好像吵起来了。
“是新来的看家人吗？”一个老太婆的声音恐怖阴森地从地下传来，我咽了咽口水，四处巡视房间，没有任何地方站着人，果然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咵嘣——什么东西在推什么，结月害怕地望过来，“是僵尸吗？”
我摇了摇头，只听到柜子身后响起了怒吼，“你们五个傻蛋，给老娘滚开一点！你们压着门了！！”
“啊！糟了！！”蛇尾巴动了动，五头蛇在青烟萦绕中移到旁边的角落里，面面相觑，“黑婆婆！”
从柜子后走出来一位一米五左右高的老人，样貌就和那天信封里飞出来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一位有脚，裹着麻布裤腿的双脚穿着绣了花儿的布鞋走过来，长长的拐杖比她本人还高一点，她抬起头，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手指屈了屈示意让我把手给她，“过来，姑娘！”
“是。”我听话地将手交给她，她又看了看我旁边的沈结月，对缩到角落里的五头蛇吩咐道，“把那位姑娘送到镜子阁去！”
“是！”五头蛇扭着庞大的身躯走到结月的面前，“姑娘这边请！”他们异口同声。
“小鸣c”
“他们把结月带到哪里去啊？”我询问着，担心忧虑起来，黑婆婆拍拍我的手，她的手粗糙，但是暖暖的很温和，“放心，不会伤害她的。”
“待会见了小鸣。”结月眯着眼睛笑，我挥了挥手，“嗯。”
“来，走这边。”黑婆婆带着我绕到柜子的后面，这里有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门，旁边还有一个装满新奇玩意儿的柜子，我没能仔细地看，只是跟着婆婆沿着木头楼梯下去。
长长的旋转的楼梯，一路上，老鼠带着一家在柜子上爬来爬去是常有的事情，我不清楚这里是地下多深，墙壁上设置了许多书架，塞满了书，有时候是书页翻外的，有时候是完全翻开在某页，总之书都是乱放的，有时空着的地方结了几个蜘蛛网，有时候书与书之间挤着各种干枯的草药，碎了的瓶子，翻白眼的螳螂c楼梯上蛇的半截尾巴从脚下一直缠向下，然后是它的尾巴。
我觉得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水里冒出，书架重重围起来的房间居然是一个溢满水的水洼，还好我穿的是凉鞋，偌大的屋子，中间有两张一大一小的石头桌子，一个摆满了书，草药，药瓶，和半个羊的脑袋骷髅，羊角上停住了一只蝴蝶。
脚掌和脚踝感觉冰冷刺骨，我跟着她走，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布鞋不但没有湿并且黑婆婆完全是走在水面上的，她坐在小的石桌旁，石桌左边便是不停冒出水的洞口，那里形成了小小的漩涡。
我跟着坐下，故意把双脚抬起来，真担心自己会因此感冒。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黑婆婆的双眼鬼马精灵，很精明，嘴唇扯开拉长在嘴角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觉得你已经在帮我了。”我所暗指的事便是沈结月为什么会看得见妖怪以及留在世间四年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关于结妖潭小筑的事情需要请教。
“小筑的确是妖怪不能进来的吧？”我耐心地询问，之前也有跟猫菊确认过。
“按道理说是这样。”黑婆婆的黑色长袖抚过石桌，留下了两杯冒着腾腾热气的茶，“小筑的第一代主人设下了妖怪不能接近的结界，如果进去就一定会被灼伤。”
“可是那个叫白井延的妖怪就进来过，还险些把我掐死。”我脖子上的痕迹好不容易才隐隐约约消失。
“白井延是高级妖怪。”黑婆婆皱皱白眉，喝了口茶，“结界的设立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妖力肯定减弱了，所以才会让那种高级妖怪得逞。”
“妖力？几千年前？”我啧啧嘴，“我不知道小筑历史那么悠久。”
“那是人们翻新过的。”她告诉我，从身后堆满东西的大石桌上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好像是一张水墨画——森林之中，屹立着华美气派的宫殿，这个规模好像是一所学校的四百米操场！
“这是第一次翻修之前我找画师画的。”
“啊？！！”这是结妖潭小筑的本来模样？！哪里小了啊？话说怎么到我住就变得那么小巧了啊？
“不用那么惊讶，第一代主人可是富贵家庭的千金小姐。”她失笑，眯起眼睛，“不过，后来妖怪越来越容易被忽略，就没有人在意人和妖之间的关系了，就没有人再愿意出资维修小筑了。”
“黑婆婆你好像很了解结妖潭小筑。”我的腿发酸，只能暂时把双脚泡进水里，“冒昧问一下，您多少岁了？”
“问女性的年龄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不礼貌的哦小姑娘。”
“那我一千七百岁了。”我赌气地在自己的年龄后面加上三个零，黑婆婆看了看我，苍老的脸上有两个梨涡，“我也就是你的两倍少一点。”
“这样啊。”得到答案的我乖巧地坐正，妖怪不是人类，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老死，会活多久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正因为活的很久，所以才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她解释道，“看来你不喜欢喝茶，”她从自己的长袖里拿出一杯果汁递到我的面前，这就像是魔术！我赶紧喝了一口，再不喝我担心她会从奇怪的地方掏出更奇怪的饮料。
“这里所有的书，都是我的记忆。”她指了指这个地下房间的书架。
“全部吗？”我站了起来，天知道我刚才下楼下了多久！
“对，很重要的事情，全部。”她也站了起来，诡异地踩在水面上，“结妖潭小筑是实现妖怪愿望的地方，这是初代主人说的。为了感恩妖怪们为人类做过的贡献。”
她双眼里闪烁着异彩，是一种喜悦，我撑着自己的脸思考着，妖怪为人类做过的贡献？包括什么？
“最初的祭祀，许愿，丰收的季节。”她列举出来那些很遥远的活动，“正是因为人类一味地索取而造成了许多妖怪的不满，所以在妖怪中才有了好坏之分。”
“为了化解恩怨才创造除了结妖潭？”我抱起双腿，好让自己的双脚离冰凉的水远一点。
“对，每一个妖怪集群的地方都会有一个结妖潭，比如我们的南山。”她优雅地笑，“是不是像土地公一样呢？”
“呵呵呵呵。”说的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我能力不够啊。”
“这个c”她摸了摸我的头，像我已经过世的奶奶做的一样，“我也不能保证，看家人是所有坏妖怪普遍讨厌的，我给你的结界只能保护你十九次，你已经用掉一次了。”
“下次能不能选个笔画够多的甲骨文啊？”
“哈？”她的脸突然阴沉下来，活像喝醉的老酒鬼，双眼不爽的瞪着我，跟初中的混混一般痞样，“你在质疑我的法术？！”
“当，当然不是！”我冤枉地摇头以示清白。
“反正，你给我记住，你的命就在你自己手里，哎呀犯烟瘾了c”她抽出烟杆，像个老头子一样享受地吸一下放开，吐出白色浑浊的烟，余光撇着我，“你已经是结妖潭小筑的看家人，妖怪们就只会认定你，不管是想许愿的还是想杀你的，都只会找你！”
你这不就是耍无赖吗！
不！！！我哭喊，这个什么黑婆婆我还以为是慈祥的呢，果然装不过十秒钟！
“老妖婆！”我大喊一声，她针一样的目光扎过来，“你喊我什么？！”
“神仙婆婆啊！”我双眼泪汪汪地抱住她的手臂，“你教我一点绝招吧！最好可以杀妖的！”
“小筑的看家人是守护妖怪的，怎么可能去伤害妖怪！”她索性白了我一眼，“如果南山的妖怪受到了伤害，南山天灵地气受损，你可是会被活活烧死的哦~~”
说话就说话，你笑得那么恐怖看什么！
我闷闷地坐下，看来傍大腿已经不行了。
“不过作为初代的朋友，我还是会关照小筑的看家人帮你强化一下小筑的结界，绝对不会让任何妖怪伤害到你。”她随意地许诺，走上楼梯，“顺便给你一些可以护身的符纸。”
我已经受到了万点的伤害了！我跟上去，“现在去哪里啊？”
“回去。”
什么？！我望着头顶蜿蜒盘旋的木梯，谁的设计啊！这不合理啊！就为了下来听你说几句闲话我还要重新爬上去？
“顺便锻炼锻炼身体嘛。”她看穿我的想法，又奇怪地看了看积满水的房间，“看来办妥了。”
“什么事情？”我也学着她看向水池，下巴却被她强行地扳过去，“看家人来我这里是一定要登记的，你的脚沾上了我特殊调制的地下水就意味着我可以用夏夜松针滴下的露水寻找你的行踪，以便你敢逃跑的话！”
恶魔老妖婆！
“我知道你在骂我哦。”她深深地笑了，梨涡笑得十分的扭曲，“哟哟哟，这倔强的眼神！”
我瞪着她，打掉了她的手，“谁说我要逃跑了？我巴不得赶快统治这片的妖怪！”
“统治？”她嘲笑地背对着我，“两千年来，除了初代没有任何一个看家人做到。”
“那至少有一个人做到就表示有可能啊！”我不服气地绕过她自顾自爬楼梯。
“那你知道她怎么死的？”
她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房间很高回声很强烈，还有下面的水池咕噜咕噜地冒水泡，我停在离她两米高的楼梯上转身，看见她全是褶子的脸上满是严肃，“这种大话可不要乱讲啊小姑娘。”
我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然后长长地吐气，“带我去找结月。”
“好啊，也差不多可以了。”她的口气更加阴森了，“来看看你最信任的人对你是什么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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