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这才回神，忙递过去一叠纸，林一鹤抽了一张。
“晚会开到一半，轮到你上台读串场词时，突然停电，这时你该怎么做？”
这是个老问题。没什么技术含量。事实上是，林一鹤大学主持过十几场，从没碰上这种事。如果真遇上了，那也该主办方操心，主持人老老实实呆在后台就好了。
林一鹤思索片刻，道：“首先，我会抬高音量让观众安静，留在座位，告诉他们电很快就回来，晚会会继续进行。要是大家混乱起来听不见，我会首先通知前排观众，让他们一一传话下去。”
一个评委问：“要是前排观众也不听你指挥，只管往外走呢？”
林一鹤一笑：“停电这种事，是主办方的失职，我只是个穿着高跟鞋和礼服的女主持。真的发生大规模混乱事件，那我只能安心躲在后台了。”
她这一番自嘲，反倒起到意想不到的笑果，不少人都鼓起掌来。
段长接过话筒，和蔼一笑：“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林一鹤。”
“是不是二模考全市第二的那个探花？”
这问题一出，观众席传出不少讶然的惊呼。
林一鹤一愣，犹豫着：“应该不是吧我只知道我在附中是第一。”
段长笑了：“附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初中，你在附中第一，那全市第二就没跑了。”他翻了翻名单，问：“你接下来还有才艺展示吗？”
林一鹤道：“一段爵士舞，还有一个是唱歌。”
段长说：“小姑娘很多才多艺嘛。这样，你先表演完两个节目，让后面竞选主持人的休息休息，看看节目。”
林一鹤对段长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莫名，还是随和地应声：“好的。那我先唱歌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稍显不好意思：“今天出门忘带吉他了，没伴奏，清唱，就当抛砖引玉了，大家多担待。”
她唱了一首tayl一r的《speak n一》，美国大陆刚刚发行，tayl一r还没有火遍全中国，这首歌也偏小众。起码在场的人中，听过的不足个位数。
林一鹤知道，伍骅自诩偏向欧美教育，对外文歌的欢迎程度远远高于其他学校。果然看见几个评委交换了欣赏的眼神。
唱完，休息片刻，收获一片礼貌性的掌声。林一鹤听见右边传来一声激动的欢呼，转头看去，是个戴眼镜的高个子女孩，格子衬衫，马尾辫，一脸兴奋，小声喊：“tayl一r！tayl一r！”
林一鹤泛起笑意，然后笑意越发扩大。她在心里说：是啊，王茹涵，这首歌就是给你唱的。
段长说：“唱的很好，那开始跳爵士吧。”
林一鹤把话筒放在桌上，手机外放音乐，搁在话筒旁边。然后两步蹦上台，小幅度活动一下，就摆了个静止p一se。
在心里默数节拍，猛一扬头，马尾一甩，就开始大幅动作。她今天状态不错，节拍卡得很准，律动感十足，身体轻松自如，行随意动。最后一个强鼓点落下，她也跟着做完最后一个动作。
这回掌声热烈许多。虽然大部分人完全不懂欣赏爵士舞，还有不少家长觉得这舞蹈动作太成熟，暗暗皱眉。但追求时髦的学生都已经激动地鼓起掌，虽然不懂还要装一副很懂的很厉害的样子。
林一鹤表演完，礼貌地一鞠躬，便下台继续当观众。
她的表演太吸睛，能感觉到不少好奇的目光纷纷瞥来。林一鹤压低帽檐，低头看手机，不再抬头。
最后是几个评委离席商议，选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
大概是林一鹤外形高冷，虽然打量她的眼神很多，却少有人来搭话。
倒是王茹涵有些害羞地走来，眼睛亮亮的，“你唱的tayl一r的歌真好听。你也喜欢她吗？”
王茹涵。tayl一r资深粉丝。大学时期的直播网红。现在只是个连隐形眼镜都不会戴的小姑娘。
两人谈了一会儿，小姑娘就已经亲亲热热地挽上林一鹤的胳膊，讨论等会儿去哪里吃午饭了。
这时，段长走过来。年轻的段长还没有出现地中海的倾向，黑发浓密，身板笔挺，是不少女生的男神。
林一鹤打量的目光太独特，既不好奇也不拘谨，倒让段长觉得不自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笑：“林一鹤，你跟我来一趟。”
王茹涵面上羡慕，小声地在林一鹤耳边鼓劲：“加油！”
林一鹤冲这真诚的小姑娘眨眨眼，就跟着段长走了。
进了段长办公室，林一鹤毫不怕生地打量起来。大概是新搬进来，墙上一片雪白，日后会挂得满满当当的日程表还不见踪影。偌大的办公室，一张办公桌，一台电脑，一个椅子，边上会客的沙发茶几，显得空空荡荡。
“坐。”段长已经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笑道：“咱们不开空调，你把门开着通通风。”
林一鹤应了声，把门开了一半。她知道这是在避嫌，心里赞一句段长的细心。
段长坐在沙发上，笑道：“暑假在家有干什么吗？”
林一鹤笑笑：“也就跳跳舞什么的。”
段长说：“那段是爵士舞吧？我老了也欣赏不来，好看是好看，就是偏成熟。你爸妈这么开明啊？”
林一鹤道：“他们由着我性子来。一般也挺支持我的。”
段长哦了声，问：“那这次来伍骅，也是你自己的意思？”
“我们商量过了，是一起决定的。”
“你这次中考的成绩我看了，英语考砸了，是考试的时候有意外情况吗？”
“嗯考试临时有点肚子疼，做不了题。”
“但我刚刚看你读英语，很流利嘛。小姑娘平时英语都多少分呀？”
“模拟考最高是满分。”
“哎，那很厉害，中考也是可惜了。”段长换了个坐姿，说：“不过这人生际遇就是说不定，一个小地方也能让你施展才华，说不定能呆得更舒服呢。”
林一鹤笑了笑：“我知道。伍骅学校也很漂亮，我挺开心的。”
段长笑：“伍骅呢，别的说不上，但对优秀的学生会尤其着重培养的。你只要好好读书，奖学金少不了你的。你别看奖学金少，但以后写在简历里非常出彩，要是想出国的话就是很不错的一笔了。”
林一鹤点点头，一边琢磨着他的意思，一边说道：“我会好好读书的。”
段长又说：“你们这一届是第一届，学校会全力带你们的，什么资源都会倾斜过来。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有数。”他顿了顿，问：“你听说这次的文科实验班了没有？”
林一鹤点点头，说：“这次文科实验班有两位一中的老师转过来，师资力量强大。要按照入学考的成绩来选拔。”
“你们这一届一共就八个班，预计八班会是文科实验班，入学考成绩不错的也会挑出来成立个理科实验班。你怎么看，想选文还是选理？”
林一鹤沉默了。上辈子她也是一进伍骅就进了八班，和八班三十五个女生混得风生水起，三年都没想着要离开文科。可是她又不能不考虑，若是又进八班，又选文科，那高考
手机忽然一震，她低头一看，是刚刚存的王茹涵的号码：“我先去吃饭啦，下午两点的入学考，你不要忘了！：）”还加了个古老的笑脸。
段长就看着面前这个女生脸上的迟疑茫然忽然一扫而空，抬起头时，笑容平和，目光坚定。
下午的入学考并不难，都是中考的水平。两道朝纲题也都出得谨慎小心，多想一步就能求解。林一鹤闲的无聊，还多加了个代数求解的方法，转着笔想，来这学校也不想掩饰锋芒了。
三场考试。数学加化学，语文加历史，英语，每张卷子一个小时。做完英语卷，林一鹤还有大把时间，不想再呆在考场浪费时间，她提早交了卷就出了考场。
五点多的夕阳照得学校很漂亮。伍骅新建校，是欧式风格建筑，红墙米色尖顶，远远看去就像童话城堡。
林一鹤吸着牛奶，爬上教学楼最高层，站在走廊，看空无一人的校园，看教室的窗玻璃反射出好看的橘红色，看日后会被逐一清理的废墟，看火烧云漫卷，凉风带走午日酷热。
她轻轻擦去滚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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