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乡间的寒冬有种沉静而辽阔的特质，开车行驶在绿荫路上，农田和小镇教堂的顶尖不停从视线两侧闪过再出现，单一却各不相同，又总会有各个时期的古堡忽然显露，好像从来不曾被抛在身后。
露西尔回到伊斯顿庄园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她看见远处雄伟的古宅只有一扇窗户还亮着。
麦考夫知道她今天会回来。
作为一个前半生从来没被等过门的人，她觉得心头荡漾的滋味还是挺异样的。
当然，这种异样不只因为被人等待，还有眼前这栋从未出现过在她设想中的建筑。哪怕倒退一年的时间，从孤儿院走出来露西尔·埃文斯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嫁进一幢位于英格兰乡间的都铎时期古老庄园，且过上这种好莱坞大制作里才会出现的生活。
露西尔穿过灌木丛，将车开进了车库。这个车库的老旧程度实在超乎她的想象，她估计这大概是战前修的，靠在厨房后面的院子里，外围是用石头垒起来的。她几次提议在主楼底下修个地下车库，但都被不开车的丈夫否决了。
麦考夫不喜欢她提出的要修建地下车库的建议，且给过她很多次理由，最直白的那个莫过于怕麻烦。
露西尔熄了火，动作仔细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r一sie抱起来，然后顺着厨房的走廊走向大厅。
麦考夫在听见跑车引擎的声音时便知道是露西尔回来了。他将手上处理了一半的公文收拾好，然后满心愉悦地下楼去准备迎接妻子。
但他才转过中层的楼梯角，便看见露西尔只穿着一件薄衫，怀里却用整件大衣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皱起眉来，想迎向妻子抱抱她又拒绝让那团不明物体近身，双手插袋走到妻子面前，“你带了什么回来？”
露西尔小声冲他说，“是r一sie！”然后偷偷掀开大衣一角露出宝宝天使般的睡颜。
大英政府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预想的新婚小别和重逢画面完全被眼前这团小东西破坏了！他舔舔后牙，都还没来得及给妻子一个吻，就准备转身上楼。
“等一下，”露西尔一手抱着r一sie一手空出来僵硬地动了动，语气求助，“手臂酸了。”
麦考夫往她怀里看了一眼，严肃拒绝，“不。”
露西尔没说话，只是看着丈夫的眼神变得可怜巴巴。
大英政府翻着白眼叹口气，不情不愿地从妻子手里接过了那团软乎乎的东西。
唔。抱着居然还挺舒服。
咳咳！
麦考夫调整好情绪继续板着脸，一边上着楼梯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听说你是去找特工人选的，福尔摩斯夫人。是如今的特工伪装技术进化到这种程度了，还是那位夜班经理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退化？”
露西尔跟在旁边调整宝宝的睡姿，一边抬起头来回答丈夫，“样本拿到了，夏洛克接下来会经历没日没夜的几天，你很清楚你的弟弟在超速运转后会呈现怎样的状态，所以出于对无辜生命负责的态度——”她看看r一sie，“我把小华生带回来了！”
麦考夫低头看看怀里软塌塌毫无防备和自己黏在一起的小婴儿，嫌弃地想将她向外推一推，又怕不小心惊醒今晚就都别想睡了，不耐烦地反驳，“我弟弟最危险的敌人就是他自己，你知道那种情况下最不该的就是让他独处！”
“我没有啊，”露西尔眨眨眼睛，“我把乔纳森·派恩留给他了！”
麦考夫似乎立刻在脑中构建了两人共处的画面，他冷笑道，“但愿这位大兵的智商不像约翰·华生！”
由于伊斯顿庄园没有婴儿房和任何可供小孩子使用的床铺及被褥，露西尔建议将r一sie抱回房一起睡。
“不！”政府先生的反对简直能掀翻房顶，“除非你希望我搬出去。”
看看满脸写着“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的丈夫，露西尔为难地思索着解决方案。
麦考夫站在一边，看着妻子将小婴儿放在客房的大床中间，盖上毯子，然后蹑手蹑脚用叠成一长条的软被围了一圈，又在床边放了枕头，这才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宝宝的额头，后退一步牵住自己的手。
“你看看她，多可爱呀！”
暖暖的睡眠灯照在粉嫩嫩的小婴儿身上，妻子美丽的侧脸正面向着那团光源，神态温柔得他难以移开目光。
麦考夫非常不解地皱着眉，被眼前这种极其类似普通人应有的婚姻状态迷困住了。
他握着妻子的手，复杂地看着她陶醉的表情，“你是认真的？”
露西尔回过头来，在看到他的表情后仿佛明白过来什么，双手搭在丈夫肩上，笑着看他，“你害怕了？”
开玩笑，他一向惧过什么！
麦考夫探过身体亲吻妻子的额头眼睛，大手一捞将她抱入怀中，“所以，我们要在这个问题上比比胆量吗？”
露西尔被他蹭过来亲吻脖颈和锁骨的动作弄得发痒，禁不住笑出声来，床上的宝宝立刻被打搅般发出不满的嘤咛，闭着眼睛转了转脑袋。
两个成年人吓得马上噤声，露西尔冲丈夫比了比食指，拉着他离开了房间。
回到卧室，特别希望小别数日的妻子能把刚才那段插曲完全忘记的麦考夫倒了两杯掺着冰块的白兰地。
露西尔将高跟鞋脱下来，舒服地低叹一声，“你收到我的报告了？”
“六处的办事流程还是有效率的。”
“乔纳森·派恩可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对付的弃子。”想到丈夫找除了“自己人”之外间谍的初衷，她不得不提醒道。
“当然。”他带着一种奇怪的语调声明，“如果是资质平平的庸才，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交出去。”
想起乔纳森在瑞士对自己说的话，露西尔不禁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好笑，“你没有把我‘交出去’，是我选择要接下这份工作的。”
“我替英国秘密情报局感到荣幸！”
怎么阴阳怪气的？
露西尔带着一点莫名其妙的疑惑，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过去接下那杯酒。面对沉着脸色的丈夫，她右手一撑跳坐到桌面上，尝试猜测道，“你就这么不喜欢小孩子吗？”
麦考夫脱掉西装，喝了口酒，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不喜欢小孩子，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指指自己的大脑，“人类眼中金鱼不分大小。”
露西尔故意叹息着，“可我也是‘人类’呢！”
麦考夫怔了一下，然后按着妻子的后脑勺揉了揉，“是啊，你也是。”他亲吻她的额头，转回身去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露西尔被他弄得更迷糊了。
“没事。”
麦考夫没有告诉妻子，这声叹息为的是自己。
像他活得这样清醒的人，早就意识到露西尔的出现影响了他理智的许多层面，只是他没有料到这种影响会像病毒一样蔓延得越来越广，渗透得越来越深。
从喜欢她，到拥有她，如今居然到想独占她。
他竟然自私地满意着过去那个一身孤寒c只想向上爬的露西尔，不愿意她与除自己外的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
当他看到露西尔为了走进这段新的生活，从被迫到主动，接受了他的父母，接受了夏洛克，甚至接受了华生一家，他的心里既感动又挣扎。
这导致每当他看到妻子展现出温柔可人的一面时，心里甜也是甜的，但却总是很警惕，仿佛生怕自己不再是露西尔的唯一。
所以当她谈到“孩子”这个问题的时候，麦考夫得说，其实他才是没做好准备的那一个。
他不希望自己的婚姻出现第三个人。
最起码暂时不希望。
此刻露西尔虽然无法猜测到丈夫的心思有多么千回百转，但凭借着夫妻间的心意相遇，她也能意识到麦考夫这会儿情绪不太好。
于是她放下酒杯，跳下桌来走到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腰，脸贴在马甲背后光滑的布料上，轻轻依蹭着，“没想到区区一个瑞士，竟然比过去的太平洋还远。”
纵使有千般挣扎，做丈夫的也不可能不被这句情话所融化。
他握住妻子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到嘴边亲吻。
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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