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读书 > 玄幻小说 > 眠风曲 > 正文 30.抉择
    第二十九章抉择

    启程前往黑山那日,白夜澜手上的纱布仍然没拆。

    此一去黑山,路途虽不算远,但听白夜澜讲是要与那宴千语见面做说客,柳眠还是决定与她一同前去。

    “这般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辞别了一路簇拥着柳眠走到城门口的柳家人,白夜澜终于跟她说上话。

    “这般不放心。”柳眠用肯定的口吻将白夜澜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日上擂台前倒没见你这样提心吊胆,莫不是哄我的。”

    “呵,某些人不提倒罢,既然提了我便要问问,那天上擂台前,你说的‘时不时回味一下刺激澎湃’是什么意思?”柳眠冷哼一声,乜斜着白夜澜道。

    “竟还有过这样的话?我怎么不记得了。”白夜澜一脸无辜,偏着头沉思道。

    “大丈夫敢作敢为,你休要不认账。若不是因为你当着我师父的面说话还这般颠三倒四,我怎会真的跟你打擂”

    正说着话,白夜澜忽然扬了扬缰绳,露出一小段裹着纱布的手臂,看见她的伤,这后半句话柳眠却怎的都凶不起来了。

    “原是阿眠生我的气了,”白夜澜忽然夹马靠近了些,声音低沉,“那我给阿眠赔个不是可好?”

    “你你莫要没个正形,这路上人来人往的”

    柳眠话没说完,白夜澜脸上突然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话落进白夜澜耳朵里已是完完全全变了味。

    “哦?既然阿眠喜欢,那便等到我二人独处时再说也不迟。”她边说,边轱辘着眼睛点点头。

    “”

    柳眠瞪了她一眼,夹夹马腹跑远了。

    出了苍南城一路向南便可到达黑山,与北边群山纵横的景色不同,这一路上多是平原与河流,水草丰茂,树木繁盛,策马驰骋在被树冠遮的严实的林间小路上也不失为一种心旷神怡的享受。柳眠虽生在苍南,但也从未同家人一起出城游玩过,这一晃许多年过去,她已不是整日跟在二哥身后吵着要人陪的小丫头,儿时的愿望也随之尘封埋没,而如今,有白夜澜相伴在侧,这愿望纵然迟到了许多年,终究还是实现了。

    两人一路急行,两天后赶到了巫领镇。

    一进镇子,白夜澜便一眼瞧见了不远处飘着酒旗的青山客栈,据信中所说,她的三哥白锦琅已经在此住了七日有余,那宴千语是铁了心的与白家做对,现下不仅不收白锦琅拜会的名帖,更是在镇中布下了眼线,一旦镖队有什么动作,她就亲自出马,带着一干山贼喽啰将那官道围了,丝毫不留情面。

    “三哥。”进了那客栈大厅,白夜澜便撞见了坐在角落中喝闷酒的白锦琅。

    “老七?这位是?”见到白夜澜,白锦琅有些惊喜,视线一转,又见到跟来了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心中不免疑惑。

    “这位是柳世伯的三女儿,柳眠。她与宴千语打过交道,故而一道过来帮忙。”

    白夜澜介绍着,柳眠向白锦琅拱拱手,三人不多啰嗦,转身上了二楼客房讨论对策。

    “听言哥说,三哥已经到了数日?”

    “正是,我一到这里便觉得被人盯上,随后那宴千语便派人传话过来,道若非老四亲自前来,决计不会放我们过去。初时我还去那雪狼寨中见过她几次,后来她也懒得与我周旋,名帖不收,我稍有动作就带人围镇,天杀的妖女,我白家究竟哪里招惹了她。”白锦琅一脸愤恨,将这些天心中的憋屈尽数倾泻出来。

    白夜澜却有些唏嘘,若不是因为宴千语,白锦琅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与她说这么多的话。

    调整好低落的情绪,白夜澜和声劝道:“三哥莫急,下午我便上山会会那宴寨主。”

    听她这样说,白锦琅好似吃了粒定心丸,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和悦起来,忽而又想起什么,小声道:“哎,你可千万莫要当着她的面唤她寨主,那妖女似乎极为反感这个称呼。若是她一怒之下将你赶出来,那这趟活儿就只能等老四来处理了。”

    白夜澜轻声笑了笑,低声道:“好,多谢三哥提醒。”

    吃过午饭回来,白夜澜吩咐店小二安排好了她与柳眠的房间住宿,两人把行李一搁,轻装简行直奔黑山而去。与白锦琅所描述的情形有些不同,这一路上并未受到什么阻碍,下官道上栈道,顺利的让人心中不安。

    绕过几个山头,始终空荡荡的栈道前却意外的出现一小队人马,见白夜澜二人过来,为首的从马上翻下来,恭敬的道:“白姑娘,柳姑娘,大当家的有请。”

    白柳二人对视一眼,便由这一队人引着,来到那三番五次找白家麻烦的贼窝里。

    “七妹妹,柳姑娘,你们怎来的这样慢,让我好等。”甫一见到二人,宴千语的声音就穿过那宽敞的正厅飘将过来。念着她在紫山时的慷慨援手,柳眠对她不似初时的提防警惕,而白夜澜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摆着面具似的僵硬表情,礼节性的朝宴千语点点头。

    摒退了守在厅中的喽啰,宴千语坐回到那裹着虎皮的阔正扶椅上,她原本细长的身子经椅子一衬,登时显得佝偻了几分。白夜澜并不在意宴千语的举止动作,垂着眉眼心安理得的在一边喝茶,与之相反,柳眠的眼睛自宴千语坐下之后便没离开过,毕竟要使人相信那身着罗裙,素净典雅的女子竟是个以烧杀抢掠为生的山大王,一时三刻间总有些困难。

    “宴姑娘,我今日前来是为了镖队之事。”白夜澜似乎喝了个爽快,放下茶杯与宴千语一板一眼的说起正事。

    “嗯?我记得这趟活儿并不是七妹妹押的,缘何由七妹妹出面与我商榷?”宴千语轻声道

    “宴姑娘此言差矣,我白夜澜总归是白家之人,即便这活儿未落在我身上,但白家有难,我自当出力。”

    “哦?七妹妹此时仍当自己为白家人,这还当真出乎我意料。”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宴千语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两外两人心生介怀。

    白夜澜皱起眉头,诚如顾风聆所说,宴千语的确是她的人,那么宴千语有意刁难白家,会不会也是她授意的呢。若为顾风聆之意,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正兀自出神,柳眠却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角,紧接着与面色凝然的她四目相对。

    白夜澜见柳眠一脸困惑,微微摇了摇头,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即转向宴千语,沉声道:“劳烦宴姑娘挂心,白夜澜便是白夜澜,白家的事亦是我的事,所以敢问宴姑娘可是对我镖行行事心怀不满?”

    她这一句说的十分隐晦,这黑山一带尽属雪狼寨管辖,别家镖行总是在此碰壁,而白家却能将生意做的如鱼得水,靠的便是与雪狼寨大当家的关系。在宴千语之前,白家每趟镖活总会抽出一成利分给雪狼寨,虽然不是小数,但雪狼寨也是恪守规矩,从不找白家麻烦,日久天长的,本该水火不容的两方势力倒也渐渐融洽起来,可这一切在宴千语坐上这寨主之位后就行不通了。白夜澜不曾经历,但听白映泠间或提起此事,心中也有些分寸,故而她才敢应承下来,跑到黑山与宴千语对峙。

    “怎会,白家镖行向来与我雪狼寨互惠双赢,若说这平白的一成利还不满足,那岂不是我雪狼寨狮子大开口?”宴千语知道白夜澜话中所指,浅笑着摇了摇头。

    “那宴姑娘为何”

    “只是我为人乖张任性,不喜欢白三公子在我的地界上走来走去,不如七妹妹将你四姐叫来,这样我便马上放行,你看可好?”宴千语一双桃花眼扑簌着,笑盈盈的看着白夜澜。

    “四姐尚未归家,宴姑娘这样说莫不是刻意为难与我?”

    “七妹妹言重了,若你肯修书一封,相信以白姑娘的性子,定会立即返回苍南。”

    “孰重孰轻,四姐心中自会衡量,并非你我二人在此凭空臆断就有结论的。若是宴姑娘真的想见四姐,那现在使的这些手段怕只是南辕北辙。”

    “看来我这区区手段是入不了七妹妹的眼了,既然如此,七妹妹与柳姑娘不妨留下来,与我一道等白姑娘回来罢。”

    宴千语拍拍手,门外突然冲进来十几号人将白夜澜与柳眠团团围住。她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们,低垂的眼眸中染上霜寒。

    “七妹妹,切莫一时冲动,柳姑娘的伤,怕是好的不容易吧。”她目光一转,直直望着柳眠,脸上笑意渐盛,让人脊背发凉。

    “二位请吧。”宴千语不再言语,任由她二人被簇拥着带了下去。

    当晚,柳眠带着止危回到了巫领镇。

    半个时辰前,白夜澜被看守的喽啰带走,不久她又匆匆回来,一言不发的将止危与短刀解下来交予柳眠,推搡着她出门去。门外,牵马的喽啰把缰绳交给白夜澜,转身离开。

    “你回去,将我的刀给三哥看,让他起镖上路。”她站在马镫前,将其与马鞍的栓绳拉紧了一些。

    “我一人回去?那你呢?”柳眠见她什么都不肯说,心中不免担心。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就能下山。你莫要担心,在青山客栈等我回去。”白夜澜不去看她,一遍遍检查着鞍具是否全备。

    “我可以,相信你吗?”

    半晌,柳眠轻声问道,神色中有几分黯然。

    “我可曾食言过?”白夜澜停下手中活计,靠过来圈住柳眠的身子。

    柳眠无声的摇摇头,白夜澜抚着她的背,凑在她耳边微微启唇:“那便乖乖听话,回去等我。”

    柳眠将事情经过简短的向白锦琅解释一遍,白锦琅在窗口望了望,镖队周围的眼线确实尽数撤离,他又安慰了柳眠几句,与店家结清了账目,连夜启程,迅速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他们背后较远的山顶上,两个人影一直目送着与夜色格格不入的细微火光消失在山坳之中。

    “七妹妹就不后悔吗?”宴千语将一缕被山风搅乱的发丝理到耳后,开口问道。

    “宴姑娘觉得我当为何事后悔?”白夜澜从山石上跳下来,激起一片飞扬的露水。

    “为人心。”

    “不曾,人心最是难料,若时时刻刻都要去揣摩顾虑,不过徒增烦恼,”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况且,你我的目的皆已达到,这样看来,我的决定也不全是坏处。”

    白夜澜散漫地倚身边的石头上,双手抱臂望着宴千语:“宴姑娘,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我就道七妹妹是明白人,”宴千语掩着嘴笑起来,“先前你答应替我取来柳家所藏的名刀残片,不知还作不作数。”

    “自然,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那还请七妹妹莫要让我等得太久,不然我可要亲自动手了。”宴千语瞄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雪狼寨,面上划过一丝促狭。

    “五月廿一,苍南城北陈家茶摊。”白夜澜丢下一句话,翻身上马,沿着回旋的山路绝尘而去。

    白夜澜走远,宴千语折身返回雪狼寨。黑山中一年四季雨水丰沛,无论是路边的草丛或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这个时节都是郁郁葱葱,满目苍青。不多时,晚风阵阵,流云蔽月,足有一人高的草丛中传来些微窸窣之音,宴千语停下脚步,好似自言自语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你说呢,柳姑娘?”

    路边的草丛忽然凭空分出一条缝隙,一道黑色的人影从中缓步走出,她摘下面罩,目光澄明的望着几步之外的宴千语,薄唇轻启,声音随着山风幽幽的落入宴千语耳中。

    “有三件事想请教宴姑娘,其一,你从何得知我身份。其二,你是何人。其三,五月廿一,城北茶摊,你与夜澜约定了什么。”

    “柳姑娘真是好功夫,我记得这出云峰两侧可都是陡崖峭壁,你竟这样徒手爬上来了”

    宴千语轻柔婉转的声音被柳眠指在喉间的剑锋打断。

    “我没有时间听你啰嗦,答案。”她脸色冷峻,声音也不似往日和悦。

    “其一,你的身份是你师父告知于我。其二,我的身份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至于其三,你不妨去亲口问问七妹妹,若她信得过你,自然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你又何必浪费时间与我纠缠。我赠与她的那匹马,可是打小就在这山中长大,爬上爬下,轻快得很。”

    宴千语瞬也不瞬的望着柳眠,脸上的笑意随着话语褪去。

    柳眠扬扬下巴示意宴千语退开,宴千语将手臂曲在身侧,小心翼翼的向后挪腾步子。她与柳眠一退一进,慢慢逼近了崖边。细小的沙石从立陡的峭壁上纷纷滚下,落入目力难及的崖底,连回声都听不到,柳眠忽而眼神一裂,长剑轻翻直奔宴千语颈间而去,宴千语反应亦是极快,十几支乌针在柳眠动手的一刹那从袖中飞出,打入白夜澜刚站过的山石之上,下一刻,她的身子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走,凌空滑向剑身的攻击范围之外。柳眠扑了个空,却借势足下轻踏,从那绝壁跳了下去。

    宴千语呼吸一滞,收了那尾端拴着银丝的乌针,跑到崖边向下张望。急速下坠的柳眠却像豹猫一般在半空中稳住身子,旋即落进密林中消失不见。

    “都是疯子。”宴千语恨恨的丢下一句,决然离去,不再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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